依婍躲在巧巧的房間，機械的翻著手中的照片。
「不可能的，我怎麼會……」是私生女。
原來她不是什麼光鮮的存在，她就應該躲到一個暗無天日的小角落，等待根本不存在的救贖。
依婍成為了自己最討厭的那一類人群。
心上的防線不斷地遭到沖擊，她手里捏著照片，上面的韓媽媽已經模糊。
「……韓小姐？韓小姐？」陳嫂拍了拍依婍的肩，抱著安睡的巧巧。
依婍空洞的眼神開始聚焦︰「怎麼了？」
「巧巧丫頭的湯藥到了，你看需要試一下嗎？」陳嫂令人將湯遞過來。
華侈的瓷碗上有半碗女乃白色的湯水。
巧巧身子虛，需要慢慢調理，于是隔三差五的喝一次湯或者中藥。巧巧每次喝之前依婍都會親自試藥，以免有人亂下手腳。
「今天的湯怎麼變這麼少了？」依婍心不在焉的接過碗，平日都是滿滿的一碗，依婍喝一口，還剩下大半碗。
「廚房部的人疏忽大意，盛湯的時候弄撒了。」佣人眼神閃過一絲促狹，「如果您覺得不夠的話可以再熬，不過藥材沒有了得出去采購，時間會有點久。」
依婍把湯吹涼，她現在根本沒心思處理這些事情。
「算了，半碗就半碗，這些湯應該會沒事的。」依婍把碗遞給陳嫂，甩了甩頭，又揉了揉太陽穴。
心上腦子里都塞了太多太多的東西，依婍感覺一切都變得亂糟糟的，她的身世究竟是汪熠彤口中所說的，還是另有隱情？
其實汪熠彤說的沒錯，可她說出來的目的不僅僅是想讓依婍在沈麗珊面前大出洋相，更多的是想讓她分散注意力，削減她的警惕心。
依婍完全沒有料到，汪熠彤這次的行動是一個可怕的開端。
***
依婍回到自己原來的房間，將那一沓照片鎖在床頭櫃里。
條件允許的話，依婍想見一見汪熠彤的姑媽。
失魂落魄的走出房間，依婍靠著冰冷的大理石牆面，勒令自己冷靜下來。
光滑的牆面上倒映著依婍愁眉不展的臉，春意襲人，依婍卻感到無比的冰寒。
注定是一個不同尋常的春天。
忽然響起了匆忙的腳步聲，踢踢踏踏將死氣沉沉的宅子注入了一汪新流。但，這更像是死神由遠而近的腳步聲，慌亂中夾雜著某種魑魅魍魎的尖銳笑聲。
依婍忽然回過神來，似乎這一行人是沖著她來的。
「韓小姐不好了，你女兒她不知道是怎麼了，一直在嘔吐，全身痙攣，看起來情況很不妙。」領頭的佣人焦急的說著，牽著依婍的手往巧巧的房間跑。
依婍頭皮發麻，瞪著眼楮，身體像是被抽空，思緒被劈得四分五裂。
她後知後覺的想起了那一碗藥。
她馬上遣人去叫沈希塵和凌段，心急火燎的趕到巧巧身邊。
「巧巧，你怎麼了！媽媽來了你不要嚇我啊！」依婍顫抖著抱過巧巧，她小小的身板輕得像是沒有重量。
她臉色發白，嘴邊還有帶血的嘔吐物。
依婍抖得像篩糠一樣，感覺到巧巧氣息微弱。
「陳嫂！她怎麼了……」依婍把著脈，連脈搏都虛弱得很。
「我也不清楚，她剛喝完湯水睡下，沒多久就開始哭，全身上下像是在抽筋。」做了幾十年的保姆，陳嫂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
而且巧巧她吐血……生命岌岌可危。
「巧巧！你不要嚇我！」依婍拍了拍巧巧的臉，不料她又吐出了一口血，張開嘴想哭，卻難以呼吸。
她開始無規律的抽搐，難受的扭動著身子，嘴唇變得黑紫，額上滲滿了汗珠。
依婍用額頭探了探她的體溫，淚觸不及防的掉了下來。
身子一軟，依婍差點就要摔倒。
「韓小姐，我家主子說，她手上有你現在最需要的東西。」門口冷不丁出現了一個佣人，汪熠彤的貼身佣人。
依婍定了定神，卯足了全身上下的氣力，往汪熠彤的房間走。
時不時傳來巧巧難受的呢喃，依婍大腦一片空白，完全料不到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
踢開門，依婍淚眼婆娑︰「汪熠彤，解藥！給我解藥！」
汪熠彤優哉游哉的坐在雍容華貴的貴妃椅上，事不關己的修著指甲。
匆匆的瞥了巧巧一眼，汪熠彤放下指甲銼，冷傲地靠著椅背︰「你說什麼？」
「你有解藥對不對！是你下的毒！」依婍咆哮，淚水成串的往下掉，「她跟你無冤無仇，為什麼要這樣子對她！」
依婍狼狽極了，眼淚鼻水糊了滿臉，因為不斷冒出的冷汗，她的頭發濕噠噠的黏成一團貼在臉上，衣服沾滿了巧巧吐出來的污穢物。
汪熠彤勾起一抹冷笑︰「別人一旦有了我沒有的，我就要毀掉。」
巧巧微微磕開眼，黑曜石一般的眼楮盯著依婍，她盯了好一陣子，開始咿咿呀呀的哭了起來。
哭聲很輕很弱，像是被海浪掩蓋住的風聲。
她的身子忽冷忽熱，臉色開始泛紫。
腿軟得像面條，依婍愴然的看著巧巧，跪在了汪熠彤面前。
跪的毫無征兆，汪熠彤以為，依婍拿解藥也是理直氣壯的。
然而她的聲音悲戚的像午夜低吟的流水聲︰「汪小姐，我求你把解藥給我，解藥……拜托了。」
淚水洶涌，掉在了巧巧髒兮兮的臉上。
巧巧的肚子疼得厲害，哇哇的叫著。
汪熠彤淡然，噙著撒旦般的笑容︰「韓小姐不用向我行這麼大的禮，我人微言輕的怎麼受得起呢？」
她緩緩踱步上前，扯起依婍，狹長的眼盯著依婍。
「汪熠彤，你要什麼我都給你，把解藥給我。」依婍忽然抓住汪熠彤的手，像是找到救命稻草的人。
她渾身顫栗著，仿佛她也中毒了一般。
汪熠彤陰冷的甩開依婍的手，鄙夷的望著她︰「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
沈希塵……
依婍的身體像是掉進了冰窟，她空洞的望著汪熠彤。
骨肉至親，她卻在猶豫選擇。
這段畸形的愛情值得她舍棄自己的女兒嗎？
依婍抱著喘息的巧巧，腦子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