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的照耀下,他正背著手,目光冷冷的盯著龍大刀。
听到這聲三哥,龍大刀魁梧的身軀不禁顫了顫,像暴曬過的禾苗,一下子懨了下去,口氣泄氣的道︰「四弟怎麼來了?」
白小憶望過去,正對上來人略有些復雜的目光。
只一瞬,兩人把目光各自錯開。
原來,竟真的是他。
她還曾傻傻的把自己的擔憂與他說,白白惹了一場笑話。想著一絲懊惱浮上心頭。
那時,她記得他說︰「我與掌櫃雖說不上是熟悉,但絕對也算得上是熟識。」
他還說︰「沒想到掌櫃的防備心竟這麼重。」
吳臣把目光從白小憶身上移開,緩步走了過來。
看著自家四弟難得沉了一回臉色,龍大刀不禁有些心虛,自己不過是違了一次規,應該不會動真格的吧?
四面的火把照得到處都亮堂堂的,火光在吳臣臉上忽明忽暗的跳動著,帶著幾絲壓抑。
只見他抿著唇,平常看著溫潤的面容竟似帶著一絲怒氣,尤其冷冷的目光凝視著龍大刀的時候。
跟著龍大刀來的小廝一個個都低垂著頭,心虛的不敢看他。
白小憶一愣,此人哪里溫潤從容了?當初怕是腦袋被驢踢了才這麼認為的吧。
一時,除了火把燃燒時偶爾啪啦的炸響之外,再無一聲人聲。
這時候,先前各自回家拿東西趕來的女人孩子們躡手躡腳的把帶來的東西小心翼翼的放在眾土匪面前,然後又跑到自家男人身後。
望著地上雜亂的放著的東西,吳臣抬起頭,目光意味不明的打量著白小憶,似在試探又似帶著難以言說的無奈。
此時,他是土匪頭子,她是村民。他不是食客,她也不是掌櫃。
他嘴里說的也不會是‘掌櫃,結賬’。
吳臣看了看其他如喪考妣的女人們躲在自家男人身後哆嗦著的樣子,再看了看白小憶面無表情,冷靜自若的模樣,竟輕笑出聲,全然不顧他的笑聲在此時有多麼詭秘。
他看上的女人,果然不一般。
「回山。」吳臣斂了笑容,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氣勢。
但,總有一些貪圖錢財卻又不懂察言觀色的笨蛋愛自找麻煩。
「四當家,這……這些不帶走嗎?」一個拿著火把的小廝咽了一口口水,指著地上的一大堆東西,不甘心的問。
話音剛落,便听得一聲慘叫,隨即,听到龍大刀粗大的嗓門想起︰「帶你女乃女乃的個熊,老子都不拿你拿屁拿,你見過東西沒有?」
吳臣卻是看也不看兩人,徑自走在前頭,有小廝撐起火把走在他側邊給他照路。
見土匪竟這樣走了,村民們一個個目瞪口呆,不相信這些個土匪是良心發現了。可又實在找不出其他的因由。
沒想到剛走出幾余丈的距離,離去的土匪都停了下來。
眾人的心不由提到嗓子眼,莫非土匪反悔了?土匪果然不可信,果真不要臉呀。
再一細看,原來是另一團火把到了。有眼尖的人忽地叫道︰「是村長,村長來了。」
他口中的村長就是老村長。
听到這樣說,所有人的心頓時又回到了肚子。
有村長在,他們就什麼都不怕。
于是,他們趕緊跑了過去。
白小憶也跟著人群跑了過來。
看到的不是土匪見土匪,土匪淚汪汪的場景。而是,大眼瞪小眼,針尖對麥芒。
兩道同樣凌厲的視線對上,頗有些狹路相逢勇者勝的架勢。姜到底是老的辣,在老村長的注視下,吳臣先垂了垂視線,嘴角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聲音一如三月里的春風,暖人心扉︰「不知前輩在此,失禮了。」
前輩?這不是當著眾人的面揭老村長的前科嗎?
老村長目光一凝,並不說話。
可白小憶敏銳的感到老村長嘴角一抽,眼里快速閃過一絲凶光。
說罷,吳臣沖身後做了個前進的手勢,一行人就這樣消失在夜色中。
這件事之後,村子的人心驚膽戰了好久,一些以前不同意借助難民力量來對抗土匪的村民一改昔日態度,村子的會議上都舉雙手贊成。
白小憶瞧著,若不是要站著,說不定連雙腳都要舉起來了。
人多是這樣,只有經歷了才會有真正的體悟,別人之前說得再多,都覺得很遙遠。
自此之後又是兩月,這兩月內村子再沒來過土匪,附近村子被打劫的次數已逐漸減少。
而對抗土匪用的難民組成的衛隊除了開始的時候一個個激情四溢外,最後因閑無事事又惹得一些村民的不滿。
所幸,並無大的矛盾發生。
而福來客的白小憶也再未見過吳臣來吃飯。心中又是疑惑又帶幾分好奇。
但想著,見了反倒尷尬,這樣或許挺好。
平時不在乎的陌生人,只因習慣了他們出現在生命里,要是某天忽然發現他們再不會出現在你生命里的時候,對人生的聚散無常多少有些感慨的。
轉眼便是開春。
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
天地間恍如披上了一層薄薄的綠紗。
這日,有些累,白小憶干脆便讓劉家寶先應付一天,自己便早早的回到白家接回了念遠。
三年了。
青宇,你已經整整離開三年了。
這都是第四個年頭了,你還要我等多久。
白小憶凝著窗外,眼里滿是苦澀。
耳邊傳來家里老母雞慘痛的叫聲,白小憶皺了皺眉頭,這小家伙自從能打能鬧的那天起,就沒消停過。
「你再揪著它不放,它死了看誰給你下蛋吃?」白小憶走到雞圈旁對正捏住老母雞不放的念遠說道。
小家伙這才仰起頭,神色頗為認真,像是在回想蛋的味道,最後若有所思的問白小憶︰「娘不會下嗎?」
白小憶抽了抽,她會下蛋?
「娘不會嗎?」看到白小憶沒立即回答他,小家伙苦悶的撓了撓頭,似乎不明白為什麼老母雞可以做的事自己的娘做不到。
「會,怎麼不會?」
白小憶彎,惡狠狠的把小家伙臉上胖嘟嘟的肉往兩邊扯開,陰著聲道︰「不然你這混蛋哪里來的。」
「那遠兒以後都不吃蛋了。」小家伙放開眼含恐懼的老母雞,歡快的道。
「不喜歡吃啦?」白小憶沒反應過來,疑惑的問道。
「那樣我就有蛋弟弟蛋妹妹啦……」小家伙一臉憧憬。
聞語,白小憶險些背過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