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清水村的時候,顧婉和宋文修也漸漸地熟識了,兩人一路上相談甚歡。
到了村口,顧婉掀開馬車簾子,借著車前燈籠發出的亮光,一眼便看到了村口站著三個人。
其中兩個,是程大海和姚氏,另外一個,好像是趕牛車的三爺爺。
這個時候才回來,一定是讓哥哥嫂子著急壞了。顧婉心里想著,越發地焦急了起來。
馬車在三人身邊停了下來,顧婉趕忙跳了下來。
「哥哥,嫂子。」她喊道。
程大海和姚氏遠遠地就看見了這馬車,不過馬車這等物事,在這村里可不多見,想必是哪個殷實人家走夜路的吧。
他們萬萬沒想到,從這馬車里下來的竟然會是小婉。
但是人回來了就好,他們此時可沒工夫去想這麼些。
「出啥事了?咋回來這麼晚?」姚氏忙上前問道,滿臉焦急,拉起她的胳膊就開始在她身上四下里看。
顧婉見狀,知道她是生怕她出了啥事,心里酸酸的,但是仍然笑道︰「嫂子放心,啥事兒都沒有,我這不是好好的嘛。」
程大海也忙問道︰「那咋就恁晚才回來?三爺爺說等你到快關城門的時候。」
顧婉聞言,又看向站在一邊仍然面帶焦色的老人,說道︰「對不起了,讓三爺爺擔心了。」
老人笑道︰「沒事兒,人沒事兒就行!」
今天進城的只有顧婉一個人,從中午約定的時間開始,他就在等著顧婉,一直等到快關城門的時候,守在門口的差役都開始趕人了,他這才走。
但是人是走了,他這心仍然放不下,直到天色有點上黑影的時候,再不走就要趕夜路了,他這才回去。一回到村之後,他就立馬去了顧婉的家里,心里想著興許這丫頭早就回來了他不知道也說不定。
然而,顧婉並沒有回來。姚氏和程大海一听這事兒,也是急的什麼似的,晚飯都沒做完,就直接到了這村口等著,等了得有半個多時辰,這才見到了平安回來的顧婉。
見到她平安回來,其余的一切,也都不重要了。
程大海和姚氏此時也放下了心,這才想起馬車的事兒來,小婉怎麼坐著馬車回來了?
恰巧這時,宋文修也從馬車里下來了。
「大哥大嫂不必擔心,小婉沒事兒。」他笑著說道。
見到他,听到他說這話,程大海和姚氏皆是一愣。一看這人,年紀不大,縱然他們一輩子穿的都是粗布麻衣,但是也仍然能看得出來,這位公子身上穿的戴的,無一不是上好,一定不是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吧。
只是,為何小婉會是被他給送回來的呢?
「哥,嫂子,這位是宋公子,我回來的晚了,幸好遇上了他,好心地將我給送了回來。」顧婉忙笑著說道。
但是她與宋文修相識的淵源,並沒有告訴他們。
宋文修听她不說,也就沒再說破。
「真是勞煩宋公子了」,程大海說道。
「是啊,夜路難走的很,公子還將小婉給送了回來,快去家里吃個飯再走吧,粗茶淡飯,也沒啥好的,公子萬不要嫌棄。」姚氏又接著說道。
宋文修推辭說道︰「不了,時候不早了,若是我再不回去的話,只怕家母就該擔心了。」
姚氏聞言,這才惋惜說道︰「也是啊,那以後公子可一定要來咱家吃個飯,也好讓我和小婉哥哥表達一下謝意。」
宋文修點頭答應了,隨即便轉身,要上馬車。
他的小廝跟在他身後,但是一時疏忽,沒有看見他衣襟的一角卡在了馬車的縫隙里。
顧婉見狀,忙上前去幫他拉出來。
她做的這一切,宋文修看不見,因為動作極輕,他也沒感覺到,但是顧婉臉上卻帶著笑意。
一家人又道了謝之後,這才看著宋文修的馬車走遠了。
「哎呦,小婉,這位公子眼楮看不見啊。」馬車一走,姚氏便扯著顧婉,瞪大眼楮一臉驚訝地說道。
「是啊,嫂子。」顧婉回道,嘆息一聲。
姚氏也跟著嘆息一聲,說道︰「真是可惜了,這般神仙似的人物。」
他雖然面容俊美,但是那雙空洞無焦距的眼楮,任誰看了,都不免心疼萬分。
「你不是會醫術嗎?能給他看看嗎?」姚氏又問道。
顧婉苦笑一聲,她是會醫術不假,但是這種病,是真的很難治,她目前也在苦苦地思索法子。
「好了,快回家吧,小婉也該餓了。」程大海在一旁說道。
姚氏和顧婉對看一眼,又邀著三爺爺一道,這才回了家。
一家人留著三爺爺在家里吃過了晚飯,這才一起將他送到了大門口。
姚氏閂了大門之後,又想起之前的事兒,于是向顧婉問道︰「你是咋遇著那宋公子的?」
顧婉一听她又問了起來,于是道︰「不是說了嘛,我的錢都被偷去了,所以就打算走著回來,也是恰好走到河邊的時候,遇見了他,我見他眼楮看不見,于是就想去幫個忙,送他回家」,她說著這話,不由得笑了起來,「誰料,最後竟然是他送我回來了。」
姚氏聞言,念了一聲阿彌陀佛,也幸虧她這小姑子心眼好,要不然的話,哪里會遇到一個好心人將她給送回來?
剛剛听到顧婉說錢被偷了的時候,她就念了好幾聲的佛,錢被偷了不要緊,只要人沒事就好。
顧婉只微微一笑,她自然是將其中的好些話全都省去了。如果哥哥嫂子知道了她被人給打暈了之後將錢順走的,還不得擔心死?以後定然是不能再讓她出去的了。但是如果她不出去的話,家里的日子,勢必又將回到之前的水平。所以,有些話,可以不說的,就不要說了。
不過能遇到宋文修這事兒,顧婉自己也覺的有些不可思議。或許真像他說的那樣,相逢即為緣,再見則為分。
然而,一想到他的眼楮,顧婉的眉梢又染上了憂色。她必須要努力想辦法,將他的眼楮給治好。
從現代西醫上來說,他的眼楮失明多年,再好的可能性十分渺茫。但是也並不是徹底沒了希望,只要還有一絲一毫,她都要去試一試。如若不然的話,只怕她這一輩子,心里都會存著遺憾。
「小婉啊,那這宋公子到底是啥人你知道嗎?可曾婚娶了?」姚氏又問道。
顧婉听她這話,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哎呀,嫂子,你就不要再問了,這個我哪里知道啊。」
她和宋文修雖然是見過兩面,但是算起來,也只是這一路上的了解罷了,況且畢竟不是特別熟,這些私人的事兒,她哪里能去問?
但是姚氏的心思,她也明白。她已經及笄,媒婆卻沒一個上門的,她急也是正常的。
不過對于這事兒,顧婉卻是沒啥感覺。才及笄而已,大好的年華,哪里能早早地就結婚?
姚氏見她不說了,笑著搖搖頭,也就不再多問。
躺在床上,顧婉回想著這一天發生的事兒,覺的很是不可思議。被搶去錢,這是她來到這個世界以來遇到的第一次。以前是她疏忽了,看來以後,是必須要仔細防範著了。
而在東側的屋里,此時姚氏和程大海躺在床上,也是沒有睡著。
「你說小婉的這親事可該咋辦呢?」姚氏嘆息一聲問道。
今年都十六了,至今還沒有媒婆上門。她家窮,出不起嫁妝是一回事,但是之前因為程泗晨那事,算是徹底將小婉給帶累壞了。就是因為她太疼小婉,所以才會為她的親事著急。這麼好的一個姑娘,就該找個知冷知熱能疼她的人,要不然,可不得讓她心疼死?
說起這事兒,程大海倒是不急。
「她還小,不用著急。」程大海說道。
誰料這話一出口,就被姚氏在腰上結結實實地掐了一把︰「還小呢!」
程大海嘿嘿地笑了兩聲,可不是嘛,在他眼里,小婉依然還是他第一次見的時候的樣子,小小的一團,粉雕玉琢的。
真是沒想到啊,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了,她也到了該出嫁的年紀,真是舍不得啊。
夫妻二人又說了會兒話,之後便睡了。
第二日一早,顧婉早早地起床,吃完早飯之後,又背著背簍上山采藥去了。
夏秋之交的時候,藥材長的大多十分好,一定要趁著這個好時候,多采收了一些,也好多賺一些錢。
但是同時,她心中也明白,如果只靠賣藥的話,只怕賺不來多少錢,頂多能維持她一家的吃用罷了。
她家的房子已經夠破了,早就該翻蓋了。她家的家具之前全都被賣了,現在除了兩張床和兩張桌子,啥都沒有,也該添置了。她還想買幾畝好地,讓哥哥暫時先侍弄著,也不至于讓他再出去打獵。買了地之後,還有各種各樣的農具也要添置。
想著這些,顧婉不禁嘆了一口氣,她必須要想別的法子來賺錢了。
但是除了給人看病,她別的又不會,實在是不知道該做些什麼才好。
顧婉擦了把臉上的汗,繼續彎下腰,用小鏟子小心地將一顆七葉一枝花挖了出來。
如果出去給人看病的話,應該還是有些收入的,起碼比她現在賣藥要好的多。但是關鍵是,她現在出去求職,根本就沒有哪家醫館願意雇佣她。
想著這些,顧婉又是一聲嘆息。到底有什麼辦法才能快速地賺錢?
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著她,直到中午回家的時候,依然沒有想到。
回到家之後,姚氏早已經做好了飯,正坐在院子里那棵大棗樹的陰涼下做著繡活。
這繡活也是她接來的,閑的時候做一做,多少也能賺點錢來貼補家用。
「回來了啊。」姚氏見她回來了,將繡活擱在腳下的那塊大石上。
顧婉點點頭,答應了一聲,隨後便听姚氏又說道︰「趕緊地洗了手,快吃飯去吧。」
「好啊。」顧婉說著話,將背上的藥簍子放了下來,便去井邊洗手。
「我哥呢?」
姚氏一邊給她往盆里舀涼水,一邊說道︰「不知道,興許是出去溜門子了吧。」
「嗯,出去走動走動也不錯。」顧婉說著話,將手洗了,又用姚氏遞過來的手巾擦干。
她剛離開井邊,便見程大海回來了。
「哥」,顧婉喊了一聲,「去哪里溜門子了啊?」
程大海回道︰「去了村西頭柱子家里,這二愣子說是用一頭牛換來了兩塊阿膠。」
村西頭的柱子是誰顧婉不知道,但是听見程大海這話,她的一顆心霎時被吊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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