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蟄漸近,山中沉寂的異獸們漸漸蘇醒過來,震天的獸吼不時自蠻獸山脈深處傳出,令人不由得膽戰心驚。
蛟皇大陸蠻獸山脈東麓,山脈向內凹陷形成一片巨大的谷地,此處有著數以百計的部落生存,這里,被稱之為蠻域。
蠻域部落以坐鎮中心的張氏部族為核心,劃分為東南西北四域。
一年一度的成年禮即將到來,各個部落都變得熱鬧起來,位于西域的王氏部族同樣如此。
六丈高的巨大青石所圍攏的寨子內部,有著一座由平整石條堆砌的巨大演武場。
此時,朦朧的霧氣尚未消散,朝陽未升,天色晦暗,初春的早晨依舊有著濃重的寒氣。
而王氏部族中,卻早已熱火朝天。
演武場右側,從六歲至十六歲,數十列少年整整齊齊的排列,隨著獵人領隊王德山的指揮,大聲呼喝,揮拳踢腿。
「哈!」「哈!」「哈!」
整齊的呼喝聲仿若雷霆滾滾,響徹王氏部族上空。
如此寒冷的早晨,而少年們卻都精赤著上身。
汗水好似小河般自少年們精壯的身體滑落,陣陣熱氣蒸騰,真好似夏天一般。
王永文正是隊列中毫不起眼的一員。
每日清晨,演武場都會上演這樣的一幕,而隨著成年禮的臨近,少年們愈加努力起來。
成年禮,對于王氏部族的少年們來說,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情。
到了那一日,他們便能夠使用異獸的血脈進行洗禮,真正成為部族中獨立的一員,擁有外出狩獵的資格。
對于成年禮,王永文心中無疑是非常期待的,只要過了成年禮,他就可以走出寨子,去獵殺那些殘忍的異獸了。
他永遠都忘不了,每次狩獵隊出去,父親那落寞的眼神。
曾經,他的父親是狩獵隊最為優秀的獵人,只是有次狩獵,為了救助族人,父親被凶狠的血紋虎咬斷了左腿。
虧得當時老獵王路過,出手相救。否則,父親的命都要丟在那里。
殘疾只能成為累贅,他的父親無奈的退出了狩獵隊,轉而做了部族中的鐵匠。
王永文知道,他的父親,一直渴望成為蠻域最出色的獵人——獵王,並一直為之努力著。
他的父親,是極有希望成為王氏部族歷史上第二位獵王的。
要知道,他的父親,可是王氏部族百年來最為優秀的天才啊!
六歲便測出凡級六品的天賦,十六歲成年禮便突破六品,晉級凡級七品。
當時的王氏部族因為他的父親而驕傲,名震蠻域,而他的父親也一直拼命修煉著,向著蠻域獵王的稱號不斷前進。
只是一切,因為血紋虎那凶狠的撕咬,化為了烏有。
一個身體殘疾的人,該如何狩獵?
王父的夢破碎了,但他卻說,他並不後悔,因為他用一條腿,換回了族中另一個天才的性命。
那個人,便是如今王氏部族的族長——王德彪。
就是那一年,王永文出生。
懂事的王永文很小便立志成為一個優秀的獵人,讓父親開心。
只是,王永文的天賦在部族中卻只能算中游。
他只是有著堪堪觸及凡級三品的血脈,比起同齡中王永力那凡級四品中亦屬頂級的天賦,都差的好遠,更不要說他的父親那凡級六品的超級天賦。
可惜,他沒能遺傳父親的天賦。
天賦不足的他,只能用數倍于他人的努力來追趕。
無論烈日抑或暴雨,這偌大的演武場中,他總是最早來到的,修煉最刻苦的。
但天賦的差距好像天塹,讓人難以跨越。
整整十載的追趕,在成年禮臨近的現今,他僅僅只有凡級三品巔峰,而部族中最優秀的王永力,已經是凡級四品巔峰。
他只有不到千斤之力,而王永力,卻已擁有足足兩千斤之力。
他依然需要在演武場苦訓,而王永力,已經具備獨立修煉的資格。
本是同齡,卻因天賦,顯得天差地別。
雖然對比同等天賦的族人,他已經強上太多。
但他的目標可是獵王啊,他在同族中都無法站在頂端,又如何成為縱橫蠻域的獵王?
很快,一縷陽光自天際顯露。
不用領隊指揮,少年們紛紛盤坐而下,閉目凝神,運轉部族功法,竭力吸取朝陽初升之時,天地間開始活躍的血脈之力。
漸漸,一縷縷輕薄到近乎難以看見的血脈之力匯聚向演武場盤坐的少年們,數百少年所匯聚的血脈之力,竟好似薄薄的霧紗。
看著少年們專注的神情,王德山心中極為滿意。
當他的目光觸及隊列中王永文那稚女敕而專注的面龐時,微微嘆氣,同樣盤腿坐下,不放過晨曦初露之時這極好的修煉時機。
很快,晨練便已結束,少年們各自散去歸家。
沿著熟悉的道路,王永文快步向家中走去。
「叮叮當當……」
听到熟悉的敲打鐵器的聲音,王永文加快步伐,跨進了一座青石壘砌的院子中。
「哥,你回來了。」
一個約莫十一二歲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看到王永文的身影,開心的叫道。
「菲兒在家有沒有乖乖幫媽媽的忙啊。」王永文抱著撲向自己的妹妹,用手輕輕撫模妹妹柔順的長發。
「當然了,菲兒最乖了。哥哥,你又把人家的頭發弄亂了,不和你玩了。」王永菲掙月兌王永文的懷抱,咯咯笑著跑向媽媽。
「兄妹倆兒整天就知道嬉鬧。阿文,快去洗把臉過來吃飯。」一個身穿青色衣衫的中年美婦一邊幫王永菲整理被揉亂的頭發,一邊柔聲對王永文說道。
「我爸還在忙呢。」王永文微笑著說道。
「他說打完這件就來吃,別等他了。」中年美婦似乎是故意提高聲調對著王永文說。
「好好,我先去看看老爸。」
王永文轉身進了左側的鑄造室。
爐火通紅,熾烈的火焰令偌大的鑄造室都變得悶熱起來。
火舌飛舞,一個肩窩下撐著鐵拐的中年漢子精赤著上身,正大力揮動著手中的鐵錘。
「叮叮當當……」
鐵錘敲擊的聲音有節奏的響起,竟然並不使人感到嘈雜,反而如同優美的音樂般,令人不由自主的沉迷進去。
十六年的鐵匠生涯,已經足夠王父將這門技術上升到藝術的層次。
十六年前,他是王氏部族最為出色的獵人!
十六年後的今天,他是王氏部族乃至蠻域最為出色的鐵匠!
他專注的敲打著,這並不是他喜歡的職業,而他已經干了足足十六年。
王永文望著父親鐵拐支撐下挺立的身軀,心里一陣酸楚涌來。
他曾經听族中長者提起,在凡級之上,尚有靈級甚至君級血脈。
相傳,其中就有大能能夠令復生。
但那樣的大能,遠遠不是小小的王氏部族所能夠接觸到的。
若是自己成為獵王,能夠接觸到那樣的存在,來為自己父親治療嗎?
至少,有一絲的希望,不是嗎?
王永文的眼神愈加堅定。
無論如何,他都要成為獵王。
很快,王德元便完成了手中的工作。
將槍頭放入一旁特制的血色液體中,王德元扭臉看向一邊的王永文。
「阿文,晨練回來了。」
「恩。媽讓我喊你吃飯。」
「哈哈,阿文真懂事。」王德元大笑著模模王永文的腦袋。
早餐乃是異獸肉及角牛女乃。
王氏部族臨近蠻獸山脈,平日所得最多的便是異獸,血液精華大多被儲存拿去爆熊城出售,能夠供給食用的也只有異獸的肉和族中飼養的角牛所產的女乃水了。
蠻域部族,食用盡皆異獸肉及獸女乃,不僅因為方便,更因為異獸肉與獸女乃能夠增加力氣。
生活在異獸肆虐的蠻域,多一分力氣便多了一分生存的希望,沒有誰會嫌自己力氣太多。
一家人一起吃過早飯,王永文繼續到演武場訓練,王德元則繼續「叮叮當當」敲打起來。
王永文正在專注的練著獸拳,忽然「轟隆隆……」一陣巨響自寨門傳來。
轉眼看去,卻原來是附近的陳氏部族使者來訪。
陳氏部族的使者共三人,騎乘著高大的角馬,近乎蠻橫的闖進了王氏部族。
三人進入王氏部族後,並未下馬,也沒有繼續深入,只是騎著角馬駐足演武場之前。
「興叔,安叔,王氏部族參加成年禮的就是這麼些貨色嗎?」
三人中身穿白衣,一副溫文爾雅模樣的少年指著王永文等人所在的方向,頗為不屑的說。
「那是自然,王氏部族的小崽子們,又怎麼能夠和浩軒你相提並論呢?等會浩軒你過去漏幾手,讓這群崽子們認識下,什麼叫差距。」
三人對話的聲音故意放的極大,似乎恨不得王氏部族的人都能听到。
能夠輕易看出,陳氏部族的三人,是過來找茬的。
王氏部族的人漸漸匯聚過來,對陳氏三人怒目相向,卻沒有人輕易上前。
陳氏部族過來的三個人中,左右兩人分別是凡級七品初期的陳宏興與凡級六品巔峰的陳宏安,皆是陳氏部族的長老,王氏部族在場的族人,沒有一人能夠與他們相匹敵。
「陳宏興,陳宏安,你們來到我王氏部族依然如此囂張,是不把我王氏放在眼里嗎?」
族長王德彪並未跟隨狩獵隊外出狩獵,听到演武場方向嘈雜的聲音,飛速趕來演武場。
王氏族人看見族長到來,仿佛找到主心骨,一個個面露喜色。
王永文亦滿臉期待的望著王德彪。
王德彪乃是王氏第一高手,數年前便晉升七品巔峰,曾成功獵殺七品巔峰的鐵爪虎,在西域,是僅僅次于陳氏陳宏偉的高手。
他有著古銅色的肌膚,一頭短發似利劍般根根直立,身披鐵爪虎皮所制的大氅,未曾言語,便自然而然的有一股氣勢撲面而來。
陳氏部族的使者三人,看見王氏部族族長王德彪出來,才慢吞吞地從角馬翻身下來,面上卻依然一副趾高氣揚的模樣。
「王族長,我們今日過來,就是帶著浩軒過來瞧瞧,你們王氏部族參加成年禮的,究竟有哪些少年英杰。」
三人中左側一位身穿玄衣,頭發披散的狂野漢子語氣頗為不善的回答道,說話過程中,狂野漢子的眼楮似乎看向獵物的鷹隼,快速掠過演武場之上正在修煉的少年們。
「陳宏興,陳宏偉為什麼不自己帶著他的崽子過來,卻派你們兩個廢物過來。是瞧不起我王某人嗎?」
王德彪上前一步,龐大的氣勢似下山猛虎般撲向陳氏三人。
血脈等級,差上一層便是天壤之別,三人之中最強的也不過是剛剛晉入七品,面對在七品巔峰修煉數年之久的王德彪,自然是完全不敵。
陳宏興、陳宏安兩人護著陳浩軒蹬蹬蹬連退數步,方才勉強承受。
再看三人,陳宏興與陳宏安尚且不算狼狽,陳浩軒即便被兩人所庇護,依舊臉色蒼白,兩股戰戰,站立不穩。
就在剛才王德彪跨步向前的那一瞬間,陳浩軒只感到一只斑斕猛虎凶狠的撲向自己,似乎想要將自己吞噬,駭的他只想轉身逃逸。
「王德彪,欺負小孩子算什麼本事。今日我們可是代表陳氏部族而來,‘友好’交流的,你可不要破壞我們兩族之間的‘友誼’啊!就讓你們族中的少年英杰們,來與浩軒比試一番吧。」
陳宏興陰陽怪氣的說著。
友好?友誼?開什麼玩笑,王氏部族和陳氏部族要是友好,那人族和異獸就是最好的朋友了。
陳氏部族是西域另一個強盛的部族,而這個部族,十六年前,卻身處王氏部族,尤其是絕世天才王德元的陰影之下。
蠻域數百部落,擁有七品血脈之上強者坐鎮的便能夠稱之為部族,而整個西域,能夠稱得上部族的不過王氏與陳氏兩個罷了。
蠻獸山脈,異獸無數,但適合狩獵的異獸卻並不太多,尤其西域,狩獵環境更是極差。
為了能夠狩獵到更多的異獸,部落之間的關系並不和諧。
身處狩獵環境最為惡劣的西域,王氏部族與陳氏部族歷史上因為狩獵引發的矛盾不勝枚舉,兩族皆有無數族人因對方而死。
兩族之間甚至可以稱之為世仇,不死不休。
若非蠻域最大部族張氏部族的束縛,怕是擁有了八品血脈的陳氏部族,早就跑來滅掉王氏部族了。
張氏部族的老獵王是王氏部族歷史上唯一晉級獵王的王氏老祖的徒弟。
盡管如今老獵王重病在榻,動彈不得,但老獵王曾經說過,誰若敢動王氏部族,便是與他張起雄為敵。
獵王之威,便是如此恐怖,即使臥榻不起,只要老獵王活著一天,便沒有一人敢動王氏部族。
「哦?既然兩位長老帶後輩前來交流,那麼,還請賜教。」
王德彪眉頭微皺,語氣嚴厲的回道。
王氏族中新一代的水準王德彪自然是知曉的,最出色的要數王永力,也不過四品巔峰的血脈。
陳浩軒,王德彪是知道的,陳宏偉生了個天賦不錯的兒子,只怕別人不知道似的,到處宣傳。
凡級五品巔峰,絕對秒殺王氏部族年青一代所有人。
只是,若是直接認輸,王德彪還做不到。
可惜,王氏部族年輕一代的天賦,實在太差了。
若是長此以往,王氏的未來又該如何?
王德彪並不將陳氏部族三人的挑釁放在眼里,但他不能不考慮,王氏部族的未來。
老獵王即將老去,王氏部族不能永遠活在他人的庇護下。
只是,王氏的未來到底在何方?
王德彪眼神有些飄忽,祖先千百年的基業,若是在他手中衰敗,讓他有何顏面去見逝去的列祖列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