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的嘴努了努,「你如今年紀也不小了,要知道這男女有別,饒是表哥,日後也得注意些。」杜流芳的一番話讓大夫人挑不出錯,就只好從男女之事這邊下手。
說到這個,杜流芳更是樂了,嘴邊噙著淺淺的笑容,頗有幾分幸災樂禍,「母親說笑了,母親以為流芳跟二姐一般不知輕重,到了水月庵也不好好自思己過,反而惹上延遠侯毀掉自己名聲?流芳有分寸的。」
小蹄子!大夫人眸中很快閃過一抹怒色,這賤人不是在揭自己傷疤麼!「杜流芳,你別過分,總有一天,發生在阿溪和阿雪身上的,我會通通加諸于你!」大夫人被杜流芳激得登時火冒三丈。這個賤人真是伶牙俐齒得很,真是氣死她了!
許老夫人也緩緩站起身子來,「杜流芳,別以為你有你爹護著,我們就不敢動你。總有一天,那有你爹護不了你的時候,那時候就求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她一雙淬了毒的眼楮比大夫人尤甚,像是黑夜之中叫人膽戰心寒的毒蛇。冰冷的言語像是從雪山上迎面過來的刺骨寒風,令人心頭不得不為之一凜。
對于那倆母女的窮凶極惡,杜流芳只是冷笑一聲。如今她更加確定要置父親于死地的主意是面前這個對她吐著蛇信子的老夫人出的。這人心思極其歹毒,較大夫人尤甚。杜流芳的心不斷地往下沉,誰不讓她好過,她也不會讓誰舒心。杜流芳將雙眼眯了眯,一抹冷光從中泛出,「外祖母真是愛說笑,流芳一向循規蹈矩,又不曾像二姐五妹一般做過什麼出格的事情,怎麼會有事兒?外祖母就不必杞人憂天了,倒是二姐五妹兩人,這性子若是不改,只怕將來還有苦頭要吃。外祖母有時間教訓流芳,還不如多費些功夫,將心思放在二姐五妹身上。讓她們知錯就改,莫要跟以前一個德行,傷了關心她們之人的心。」杜流芳將許老夫人的意思曲解,臉上凝著的冷笑有著一種說不出的低諷之意。
許老夫人在杜流芳面前討不到好,反而又讓對方將阿溪和阿雪羞辱了一番。她此時怒發沖冠,額頭的青筋暴起、目眥欲裂,「杜流芳,這就是你對長輩的態度麼?」她兀自按了按有些發疼的太陽穴,心中低咒道︰君兒這是倒了幾輩子的霉,才會遇上這樣的喪門神!
杜流芳無比溫柔地笑開,「外祖母,流芳覺得自己的態度已經夠好的了。如若外祖母瞧不習慣,大可以忽略好了。」真是好笑,這許老夫人都動了要殺她父親的心思了,她憑什麼對她客客氣氣,當做什麼事兒都沒有發生?
她爹這副態度,女兒亦是這副模樣,許老夫人還從來沒在人前吃過這樣的虧,此刻她殺人的心都有了。這個杜流芳究竟是從哪里冒出來的,君兒不是說她從小就對杜流芳放之任之,長到十二歲,早已養成了一副目無尊長、囂張跋扈令人討厭的小姐麼?可是,她瞧著這個杜流芳,那黑白分明的眼眸一片澄明,分明就不似那?*??男﹀????某磷爬渚餐缸龐 炅洳環?墓毆止鈺塴U庖磺校?烤故竊趺椿厥露?軍br />
「既然母親尋我,只是為了問清昨日之事。流芳先已一一作答,路途奔波,流芳如今也有些乏了,流芳就先行告辭了。外祖母、母親,晚安。」在許老夫人陷入深沉的思考間,杜流芳掀衣朝那兩人福了一禮,便提了裙裾往屋外行去。
大夫人瞪著杜流芳窄窄的背影,陷入咬牙切齒之中。等那身影消失在她眼簾,大夫人這才緩過神來,心中依舊有郁氣給堵著,令她分外難受。早知道,她就不應該將杜流芳給叫過來,白白讓她添堵!
這時,她忽然听見母親冷冷的聲音傳來,「君兒,你不覺得杜流芳的改變太大了麼?」
大夫人轉過頭來,對上許老夫人一雙老眼,見她眼中有波光閃動,思及她剛才那句沒頭沒尾的話,實在不懂母親的心思,遂搖了搖頭,疑惑道︰「母親這是什麼意思?」這,跟她們又有何干系?
許老夫人頓了一頓,蹣跚著步履走到窗外,借著月光,她瞧見杜流芳朝院門外直直走去,身後一道黑影旖旎出夜色的迷醉。她望著那身影良久,大夫人見狀,也跟著過來,見母親臉上也添著疑慮的表情,又忍不住問道︰「母親,你究竟想到了什麼?」
許老夫人回過神來,「短短半年之後,變化卻如此之快,簡直可以用翻天覆地來形容,這是不是有點兒太不正常了?」
經許老夫人這樣一提點,大夫人不禁將原先那個囂張跋扈、肆意妄為的杜流芳和如今這個沉穩淡定、工于心計的杜流芳進行對比。杜流芳不僅是性子改變了,而且在各方各面,都有很大的出入。以前的杜流芳最喜歡跟阿溪一塊兒玩,也很喜歡依賴她這個繼母,可是如今卻好似對她們恨之入骨,恨不得將她們送進地獄才肯罷休;以前的杜流芳不學無術、是個典型的花架子,可是如今竟然也會吟詩作曲,委實令人覺得奇怪……以前的杜流芳什麼情緒都寫在臉上,不管是悲傷還是歡喜,可是如今的杜流芳面色淡然,那雙黑眸之中根本透不出半點的情緒……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兒?性子可以隱瞞,可是吟詩作曲這樣的事情是需要時間沉澱積累的。杜流芳恍若在一夕之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大夫人臉色變了幾變,這一切真真令人覺得不可思議。「這杜流芳變化可真是快,好像就跟變了一個人似的。怎麼會這樣?」莫非是有什麼風聲傳到她的耳朵里?
「她變化如此之大,不得不令人懷疑。听說杜流芳是掉水之後就變成這副模樣了?」許老夫人淡淡問著。
一陣風起,明明有些燥熱,大夫人雞皮疙瘩卻爬起了一背,「正是,母親的意思是,有可能是借尸還魂?」大夫人不由得往後退了半步,那風吹得屋中的燭火忽明忽滅,大夫人的心一下子被揪起。莫非這世上真有鬼神之說?
「有可能。」許老夫人頓了一頓,繼續說道︰「母親以前听過這樣的事,當時也只是道听途說,卻沒有想到,世界上真有借尸還魂的。」
大夫人的額頭冒出密密的冷汗,顯然是被嚇壞了,一雙黑眸又驚又懼,「母親如何斷定她……是借尸還魂?」大夫人每每念到這四個字,心頭就一陣發毛。
「性情大變,行為舉止都與以往不同,」許老夫人以前也听過杜流芳的大名,她可是野蠻跋扈在整個京城的豪門院宇中都是出了名了的。一個人的變化不可能這樣快,尤其是杜流芳落水,已經算是「死過」一次的人,這一切的一切都令她懷疑。「再說,據我所知,杜流芳並不會游泳,那她又是在冬天落水,饒是湖水沒有結冰,但卻冰冷異常,她竟然還活著,委實有點古怪。」許老夫人此時想著杜流芳種種,都覺得這個淡然空靈的女子處處透著古怪。
此事大夫人也曾經覺得奇怪,照理說冬日的湖水不會將她淹死,也會將她凍死。可是杜流芳就僅僅是發燒而已,幾天之後,照樣活蹦亂跳。如今想起來,大夫人越覺得起疑,而且杜流芳的確是自從那件事過後,性情大變,還放掉了推她下水的杜美菱,這要是在以前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大夫人竭力壓制著心頭那種發毛恐懼之感,「如若真是如此,那我們應該怎麼辦?」倘若杜流芳真是被鬼附身,那她們豈不是更無勝算,只怕會落得更加淒慘的下場。一想到這里,大夫人更是難以遏制心中的恐懼。
許老夫人年過半百,什麼事情沒有經歷過,倒不至于膽寒。她的雙眸間籠起一層令人琢磨不透的水光,「不用擔心,杜流芳若真是無所不能,也不會找個會功夫的丫頭在身邊保護。我有辦法,不管她是不是杜流芳本尊還是借尸還魂。這一次,一定要杜流芳死無葬身之地!今晚便讓若蘭動手,剃掉杜流芳身邊那個會功夫的丫頭,這樣就算是除掉了她的一臂,看她日後還如何囂張!」許老夫人如今對杜流芳同樣是恨之入骨,她冰冷的語氣听來在明滅不定的燭火下暗藏一份殺機。
大夫人見許老夫人一副胸有成竹模樣,糾結的心總算是松懈了些。「一切听母親安排。」杜流芳如今就是她心中的一顆毒瘤,能夠將這顆毒瘤祛除,大夫人自然再高興不過。
此時,許老夫人低頭將嘴貼近大夫人的耳朵,用手掩住,在大夫人耳根邊說了一通悄悄話。見大夫人神色變了幾變,這才坐回到原處。眼里凝著深光,慘白的燭火映著她一張皺紋深然的臉,顯得幾分鬼怪可怖。
而一旁的大夫人則是咧開唇笑,露出一個多日不見的舒心笑容。笑容里帶著幾分毒辣陰狠,典型的笑里藏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