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時候,陷入昏迷狀態的許蘇林被許家的人接走。
入夜,圍場中有些薄涼,幾個愛鬧的公子點了篝火,圍在一起說著話。小姐們也有樣學樣,點了火在一起閑話八卦。
杜流芳本準備就寢,卻听帳篷外歡笑聲連連,正掀了帳子,便見一個頎長的身子站在她的帳斂外。
一襲寶藍色的錦衣襯得來人公子如玉,望著那張極為熟悉的臉,那雙帶著冷意的桃花眼。杜流芳的心突然猛地跳了兩下,「你……」原本以為柳意瀟不想理她,可是此時他卻站在她的帳篷外。不知道站了多久。
見到杜流芳,柳意瀟的眸子變得越發冰冷。想著當初自己是因為她的事兒才會受傷的,可是他養傷的這段日子,她一次都沒有來看過他。想一想,他怎的不心寒。
早該知道面前這個少女心冷如鐵,可是自己還是不由自主地陷了進去。不能自拔。
「你的傷好了嗎?」看出他眼里的冷意,杜流芳再也不敢抬頭去看。畢竟是自己心中有愧。
柳意瀟定定地瞧著杜流芳,略帶磁性的聲音慢慢傳來,「好了。」
杜流芳咧了咧嘴,「那就好。」不知何時起,她的心頭慢慢被一股尷尬所佔據。
「你不覺得,你應該說些什麼麼?」柳意瀟依舊看著她,見她笑的沒心沒肺,他的太陽穴又開始發疼。
杜流芳知道他在說什麼,臉色稍紅。「謝謝你。」
看著杜流芳羞紅的臉頰,柳意瀟心思一動,原本的怒氣竟然奇跡般的消失了。此時此刻,倒生出一份戲弄的心思來。「還有呢?」
杜流芳知道他在惱自己他生病那麼久她卻一次也沒有去看他,想到這里,她覺得越發愧對于他,更覺不好意思。「還有……對不起。」
「對不起我什麼?」不知不覺中,柳意瀟的聲音帶上一抹調笑,竟有了一絲調侃的意味。那泛著波光的桃花眼,說明了此時柳意瀟的心情大好。
感受到來自柳意瀟那里的調侃,杜流芳的臉迅速地蹭紅。瞪了瞪心情大好的柳意瀟,怒道︰「柳意瀟,你耍我是不是?」
柳意瀟望著面前生氣的美人,笑容不減,「怎麼會呢,我吃了豹子膽,也不敢逗表妹不是?」而他那囂張的表情分明就是在說我就是在耍你,你要怎麼樣?
杜流芳正欲發作,卻見柳意瀟一下子變了臉色,「我休養的這樣日子,你一次也沒有來看過我,何其忍心?」
听出了柳意瀟話中的埋怨,杜流芳的臉上一下子又蹭上了紅雲。說到底是自己不對,如若不是他,父親體內的毒又怎麼能解?「你不是不願意見到我麼,我又何必在你面前添堵。而且,流芳去不去又有什麼關系,只要沈小姐成天去看你就成。」杜流芳胡亂找著借口。殊不知,這句話里泛著點點酸意。
只是當初的兩人都沒有察覺到。
「這是什麼話,你是你,她是她,別忘了表哥我是為了你才受得傷啊!」這個杜流芳,真是有氣死他的本領。明明就是她不對,最後卻還要他先過來與她搭話。杜流芳是不是太沒心沒肺了!
杜流芳沉下眼瞼,「我知道。」
「算了,」柳意瀟原本消退的怒意又一次聚攏過來,諒她這張嘴里也吐不出什麼好話來,他過來簡直就是自己給自己找罪受!「夜深了,表妹還是好生歇息吧。」
「哦。」杜流芳瞧了瞧那邊熱鬧非凡的篝火晚會,只覺柳意瀟這句話說得真夠沒頭沒腦,但自己竟也應承下來,遂道︰「表哥也早些歇息吧。」說罷,她又退回帳子中。
見杜流芳已經將帳篷捂得嚴嚴實實,柳意瀟心頭更加不爽。杜流芳實在太可惡了,這樣就把他輕而易舉地給打發走了?!他真想抽自己兩個耳刮子!
好不容易才見著她一面,結果又這樣急哄哄地將他拒之門外。此時此刻,他完完全全忘記了剛才讓人家好好歇息的是哪個!
見帳篷里頭的燭火被熄滅,他的心就像被涼水澆了一般,那叫一個透心涼啊!柳意瀟見狀,也只好往回路走。「真是自作自受!」夜風中,他低沉著嗓音罵著自己。早知如此,就不該讓她去歇息嘛!不過,她什麼時候變得那樣听話了,他說什麼她就听什麼!柳意瀟不知該是憂還是喜,闊步往自己的帳篷走去。
第二日,眾人便陸陸續續往回路走。杜流芳塞進車廂之後,便靠在車楞上睡著回籠覺。等到到了杜府門口之時,若水才叫醒了她。
剛進了門,杜流芳就見前方不遠,四人抬著一輛轎子,正往里面走。杜流芳覺得疑,拉了一旁正在掃地的丫頭問,「那轎子里是什麼人?」
那丫鬟答曰︰「是大夫人,不知怎的大夫人又被接回來了。」感覺到來自頭頂的目光灼灼,那小丫鬟不由自主地垂下眼瞼。
杜流芳听了,心中早已是掀起千層浪了。大夫人被接了回來,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杜流芳盯著前面那輛轎子轉過一道拱門,消失在眾人面前。她並不打算迎上去,而是轉身朝杜偉的書房走去。
「老爺怎麼這麼糊涂,怎麼又將大夫人給接回來了?」听了那小丫鬟的話,若水氣得牙癢癢,這個大夫人就跟打不死的小強一樣。命硬得很啊!
到了父親的書房外,遠遠地便有個中年男子迎了上來,那是杜府的管家。他的臉上掛著慈愛的笑容,「老爺早料到三小姐會過來的,三小姐快些進去吧,老爺在屋子里等著呢。」
杜流芳眼皮一跳,越覺得是發生了什麼事兒。也不再跟管家多說話,很快走過了石階,跨進了屋門。杜流芳將杜偉的書房掃視一周,只見這里頭,書架上琳瑯滿目地堆著書籍。很快,她在書桌旁的椅上發現了杜偉的身影。見他陷入沉思之中,杜流芳稍微頓了一下,迎上前去。「父親。」
聞言,杜偉很快轉過臉來。一張儒雅的臉上露出慈祥的笑容。只是很快,杜流芳便發現父親的兩鬢似乎更斑白一些了,連眼角的皺紋也比上次多了些。見狀,她的心微微一顫。家中不安生,令父親這些日子也操碎了心。此次大夫人又重新回到府上,怕是府上的安穩日子又到頭了吧。
「阿芳,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用過早膳沒有?」
杜流芳對著杜偉點了點頭,「嗯,已經用過了。」她並不打算跟杜偉繞圈子,遂問道︰「剛剛流芳回府的時候,看見有下人將許氏抬進來。不知父親事實果真如此?」
杜偉點頭,隨後便是一聲長嘆。神情之中好似蒼老了好幾歲,他一臉挫敗的模樣叫杜流芳一下子揪著了心。「昨天許老夫人上門來說如果不讓許君重回杜府,便要叫他們許家的那位皇妃到皇帝面前請旨。將你嫁給許家那二世祖許世榮。」
杜流芳微微蹙起的眉猛地一顫,這許家人沒想到這麼不要臉,竟然想出這樣的主意來。她跟許家向來八字不合,早已將許府上下的人得罪全了。這許老夫人哪里是想讓自己去做她的孫兒媳婦,明明就是想讓她在許府之中受盡委屈打罵。甚至是想要她這一條命!「所以父親就答應將大夫人重新接回府里?」
「我不能讓我的女兒嫁進許家白白受苦,嫁過去之後,他們豈會善待于你?」心中即使對許君再有怨言,但是為了自己的女兒他也不得不妥協下來。「你放心,這次回來,我一定會將許君身上的心月復通通清理干淨,將她扔在祥瑞院之中,這樣她就不能夠再使壞了。」
杜流芳明白父親的苦楚,將繼母重新接回府上也只是權宜之計。「嗯,流芳明白。既然她想呆在杜府,就讓她好好呆著吧!」既然她這麼不知死活重新回到杜府來,那就不要怪她心狠手辣了!
大夫人重新回到杜府之後,果真如杜偉所說一般,不再陷害杜流芳。而且在她回府的那一晚,她就親自叫人將她推到了煙霞閣院子中跟杜流芳陪不是。但是杜流芳曉得,若大夫人真能這樣化干戈為玉帛那她就不是大夫人了。或許她只是在等待一個機會而已。
大夫人對杜流芳來說已經是強弩之末,根本構不成什麼威脅。而且在杜夫人進府的第二日,她就安插了丫頭在大夫人的身邊,諒她也耍不出什麼花招來。
這日,一大清早天就開始下雨。雨勢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也密密麻麻下了一整天。正所謂一場秋雨一場寒,杜流芳坐在窗子邊著一身夏衫覺得有些泛涼,便去換了一身秋衫。正從內室之中出來,便見五月急哄哄跑進屋來。「小姐,」但見五月喘了口氣,繼續說道︰「剛才前院的小婉過來說門口有位小姐暈倒了,好像是高小姐。」
高柔婉?杜流芳眼皮一跳,趕緊說道︰「還不快將人給扶進來。」這大雨天的,高柔婉怎麼會前來?
五月點頭,拉上了錦慧很快往院子外去。望著屋子外層層疊疊的雨水,杜流芳有片刻的失神,莫非是上次宋之言跟蘇婷婷的事情,她還沒有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