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流芳看著面前毫無生機的女子,眼里閃過一絲無奈。她也想過讓高柔婉把臉刮花,說是被石頭絆倒然後傷了臉。有許蘇林的事跡在先,相信沒有人不信。只是一個女人的臉是多麼重要,她又怎麼舍得要高柔婉將她如花似玉的臉給刮花呢?況且誰會曉得那皇帝會不會因為這件事情而龍顏大怒,下令將高家滿門抄斬呢?
「先不想這麼多,你還在生病呢。李大夫說你這心病只有自己才能夠走出來。流芳能理解你心中的苦楚,但是人都是往前看的,無論在什麼時候,你都要堅強。」杜流芳握著高柔婉冰冷的手,想給她以勇氣。
「我給你講個故事,好不好?」
高柔婉歪著腦袋,默不作聲地點了點頭。
杜流芳開始娓娓道來,「以前有個女子,她是家中的嫡女,本來日子無憂,集千寵萬寵于一身。但母親死後,父親又扶了一房小妾為繼母。哪知這繼母心惡面善,在府中什麼東西都給她用最好的,將她寵得無法無天。久而久之,這位嫡女的脾氣也變得十分跋扈囂張,對待下人不是打就是罵。後來長大之後,她跟她的姐姐一同看上了一個男子,都想要嫁給他。本來她的姐姐跟那男子是有婚約的,那嫡女就對著疼愛她的姐姐軟磨硬泡。她姐姐經不起她的軟磨硬泡,最後就答應下來。然後那嫡女就順理成章地嫁給了她心儀的男子。她以為老天對她是特別眷顧的,嫁過去之後她也過得很幸福。當時後來她的姐姐從外省回來,借住在她家。殊不知那是引狼入室。那位嫡女被下人陷害與人有染,而她的丈夫一氣之下將她休棄,轉眼跟她的姐姐好上了。那個時候,她娘家的父親哥哥不是死了就是下落不明,娘家的大權落在了她的繼母手中。此時此刻,她的繼母露出了她的狐狸尾巴,不再偽善,將她從族譜中除名。最後她因為出言不遜,被她的丈夫打成重傷,扔出了府上。」
杜流芳半真半假地說著,高柔婉听得入迷,听到傷心之處,頻頻落淚,嘆道︰「世上竟有這麼可憐之人,」隨後又咬牙切齒地說道︰「她的繼母、姐姐、夫君,通通不是人,人家都已經那麼慘了,還不能放過別人!後來那個嫡女怎麼樣了?」
杜流芳搖了搖頭,那時候也是自己性格剛強,不然也落不到那個淒慘的下場。但是沒有經歷前世的痛苦,她又怎能獲得重生?「後來那個嫡女被人所救,那家人正好喪了女兒,老來無依,便認了她做女兒。她也從此月兌胎換骨、改頭換面,三年之後,她重新回到這個傷心之地,不僅從繼母手中拿回了屬于她的東西,而且設計將他前夫一家滿門抄斬。從這個故事中,我只是想告訴你,女兒當自強。那位嫡女受了那麼多的磨難,卻依然沒有自暴自棄,所以你也要堅強起來,不能輸給她。」
高柔婉知道杜流芳的用心良苦,不願辜負她的一片心意。重重地點了點頭,「流芳,你放心,我不會再自暴自棄,相比之那個嫡女,我已經算是幸運的了。」
見高柔婉神情之中不似剛才那般憂傷,杜流芳笑出聲來,「知道姐姐是個聰明的人,但正所謂一入宮門深似海,往後,姐姐切不可任性而為。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啊!」高柔婉這樣的心性,絕對不適合呆在宮里。但是聖旨以下,此事根本沒有轉圜的余地了。
高柔婉點頭,「我曉得,這麼多年來,我能跟繼母抗衡,卻並不是憑著我的撒潑囂張。」
見高柔婉一點就透,杜流芳也安了心。湯藥很快端了上來,高柔婉喝下之後,按照杜流芳的吩咐蒙頭大睡,夜里出了一身的汗,第二日起床果真覺得神清氣爽不少。
昨夜杜流芳早派了下人去高府向高柔婉的家人報平安,這日早早的,高府就派人抬了一頂青油小姐過來接高柔婉回府。
高柔婉用過了早膳,與杜流芳道別。「流芳,這次別離,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說著說著,她的淚不由得又流了出來,可是臉上卻帶著笑,「想起那時候跟你的劍拔弩張,恍若隔世。沒想到,咱們也有放下成見的那一天。」
「是啊,所以世上的東西都不是絕對的,敵人可以變成朋友,朋友也可以化為敵人,當真奇妙。」杜流芳也無比感嘆。
「高小姐,等在門外的小廝在催了,說怕是高老爺在家等急了。」若水湊上前去,低低說了一句。
高柔婉聞言,不由得嗤之以鼻,跌聲道︰「以前怎麼就沒覺得他這麼寶貝我這個女兒,偏要叫他多等會兒。」見著杜流芳的欲言又止,高柔婉又忍不住嚷道︰「好了好了,我這就回府。」
杜流芳將高柔婉送到院子前,囑咐道︰「到了皇宮之後一定要謹言慎行,這種孩子氣的話日後不要說了。」那畢竟是說錯一句話就能讓人掉腦袋的地方。
「我曉得,到時候你要來皇宮看我啊,那麼大的一個地方肯定又悶又無聊,真不知道怎麼打發日子。」高柔婉不由得癟了癟嘴。
「高姐姐,進皇宮是要腰牌或者是詔書的,你以為跟集市一樣隨便進進出出啊?還有到時候只怕流芳得叫姐姐一聲娘娘了。」
高柔婉听了,悶聲道︰「姐姐心里添堵,你還要這般打趣。真是個壞心的丫頭。」
今日的高柔婉看起來比昨日活力四射多了,只是不知道她心中的心結究竟打開沒有。杜流芳笑笑,「好了,姐姐快些回去吧,莫讓高伯父等急了。有機會的話,流芳會去宮里看姐姐的。」
高柔婉聞言,只得點了點頭,再抬眼時,眼里又閃過一絲落寞。「好,姐姐在宮里等著妹妹。」說罷,就跟著院門前幾個丫鬟朝杜府大門走去了。高柔婉頻頻回首,而杜流芳也倚在門口瞧著。直到高柔婉的身影消失在霧失樓台之中,杜流芳才收回了視線。此時此刻,她的心里一片慌亂。
一方面為高柔婉的將來擔憂,另一方面也為自己擔憂。雖說婚姻大事父母做主,但是若遇上了皇上賜婚,自己還不是跟高柔婉一樣只有乖乖听話的份兒。皇帝身邊還有一個許府的皇妃,男人耳根子軟,溫香軟玉在懷,這時候只要女人在其耳旁吹吹風,他還能不答應。
況且這許府能威脅父親第一次,難保不會再威脅第二次。杜流芳的眉一點一點皺緊。這次她一定得先下手為強,如若不然,等皇帝下旨之後再動手,無論如何,都會惹來懷疑。杜流芳的眼漸漸透出一絲清明來。
她拽了拽拳,那許世榮本就不會什麼好東西,就算殺了他也只是為民除害而已。她捏了捏拳頭,打定了主意,當日就讓錦慧出府前去探查許世榮的行徑。自從大夫人不再管家中之事之後,府上也沒有管她,也不至于成天將她束縛在這杜府之中。她倒落得自在。
其實想也不用想,那許世榮會在什麼地方。除了眠花宿柳,他還能做出什麼正經事兒來。錦慧回來之後,告訴她的也正是如此,「小姐,許世榮與一些名門公子一起泛舟西湖,畫舫上還有怡紅院中的花魁蝶衣姑娘。」
「好,等夜深了,你扮作怡紅院的姑娘前去伺候,然後伺機而動。明日,我要听見許世榮遇刺身亡的消息。」杜流芳的聲音听起來冷冷的,不帶半點兒的感**彩。
錦慧听得驚出了一身冷汗,「小姐,這是要?」錦慧還是第一次從小姐嘴里听見這樣的話,不由得嚇了一跳。
杜流芳冷冷一笑,「既然他們想拿婚事做威脅,那我也就不必客氣。等滅了他們許府的男兒,看他們還怎麼向皇帝請旨賜婚!」
錦慧並不曉得大夫人回府的個中緣由,但也從杜流芳這句話中听出了端倪。沒想到許家的人竟然這樣的陰險,想讓小姐嫁進許府。他們讓小姐進府打得絕對不是什麼好主意!「小姐放心,錦慧知道怎麼做了。」她這次一定要將許世榮好好地給交代了,絕對讓他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入夜,錦慧便悄悄潛出杜府去。京都的西湖之上多是泛舟于湖上的文人雅客,整個西湖內燈火通明、香氣飄飄,遠遠地還有那婉轉的歌聲從湖上飄來。就連那貼著湖面吹過來的夜風也因為這旖旎的風景變得溫暖起來。
一只精致的畫舫中,數十名公子或坐于椅上、或倒在榻上或干脆趴在地上倚在欄上,但此時,他們卻做著同一件事情。他們身下無不壓著位衣衫半褪的姑娘,正可謂春光無限。男人粗狂的粗氣聲跟女子嬌嗲的申吟聲纏綿在一起,整個畫舫之內彌漫著一股萎靡的氣息,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