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杜若雪在關懷父親之余還不忘朝她這里丟來勝利的微笑,杜流芳也勾了勾唇,不由得微笑起來。她以為,這樣就可以將她打到了麼,當真是笑話!「倘若流芳果真有心要害你,又何必這樣大費周章,直接讓錦繡去莊子,抹了你脖子豈不樂哉。又何必生出這麼多事端來?只怕五妹你著了別人的道,目的就是為了離間咱們姐妹啊!再則,殺人是要講動機的。你被父親打發去莊子已經半年有余,為何我早不動手晚不動手,偏生要在你嫁出去之前動手,這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麼?」
杜若雪一時被杜流芳問傻了眼,但她這次回來亦是有備而來,片刻之後她找回了自己的思緒,無比委屈地說道︰「因為三姐對那謝家小公子有意,而我這做妹妹橫在中間……」
還沒等杜若雪說完,她的話語卻因為杜流芳突然的大笑而戛然而止。「世人都曉得流芳中意的是柳家表哥柳意瀟,怎麼會中途生出這檔子事兒呢?再說,那謝家小公子長得是圓是方是高是矮是瘦是胖,流芳都不曉得。又怎麼會這樣莫名其妙地喜歡上他呢?再說,如今那謝家小公子就要成為流芳的妹夫了。五妹這樣編排自己未來夫婿跟姐姐,未免也太過無理了吧?」杜流芳杏眼一挑,緊緊盯著杜若雪的臉色瞧。只見剛才還春風得意馬蹄疾的杜若雪一下子跟霜打了的茄子差不多,焉了氣。
此時此刻,杜若雪才曉得她又被杜流芳繞到胡同里去了!她抬起一雙麗眸,忿忿不平地瞧著杜流芳,那虎視眈眈的眼神,真叫人心頭發毛。不過她所面對的是杜流芳,在杜流芳面前,這招沒用。
杜流芳好笑地瞧著一旁忿忿不平的杜若雪,慢悠悠開口道;「想來五妹也是受了別人的離間,才會如此懷疑姐姐。五妹不用跟姐姐道歉,姐姐會原諒你的。」
一番話下來,杜若雪幾乎有些啞口無言了。這杜流芳也實在會往自己臉上貼金,她哪知眼楮瞧見她要跟她道歉了,真是!但事到如今,倘若她再堅持一口咬定這件事情跟杜流芳有關,只怕會惹來父親的懷疑。想了一番之後,杜若雪狠了狠心,眯眯笑開。「幸好三姐倒是個明察秋毫的人物,不然這敵人的離間計可是在咱們姐妹身上發揮效應了。三姐,有得罪之處,還請三姐海涵。」杜若雪面上雖然笑靨如花,但心頭是極其不情願給杜流芳道歉的。要知道自己這半年來所受的苦通通拜她所賜!杜若雪道歉之余,心頭暗自下決心,杜流芳,就先讓你蹦幾天,反正你已經是那秋天的螞蚱,沒幾天好活了!
杜流芳聞言只是微微一笑,笑得雲淡風輕,「無礙。」
杜偉听了杜流芳的一番話,終于知道是自己錯怪了杜流芳。原本緊繃沉肅的面容浮出幾許尷尬,心頭早已升起了自責感。「阿芳,這次是做父親的錯怪你了。也怪阿雪只听了別人的片面之詞,幸好你是個機靈的人,識破了別人這離間計,否則,我就要錯怪我的寶貝女兒了。」杜偉走上前去,拍了拍杜流芳消瘦的肩膀,終于展眉一笑,只是笑容中又帶著幾分對杜流芳的愧疚。
杜流芳曉得自己父親是個什麼樣的脾氣,如今也並未再跟他生氣,反而大方地笑開,「父親不用自責,不過是外面的敵人太過狡猾,連父親的眼楮都給蒙蔽了呢。」杜流芳說這話的時候,眼楮若有似無地朝杜若雪那邊瞟去。
杜若雪見杜流芳的眼神往這邊掃來,心頭很快竄起一陣後怕感。杜流芳是個錙銖必較的人物,向來有仇必報,這次只怕她又將自己跟記上了。
正當杜若雪這樣恍恍惚惚想著事情的時候,突然听見一個守衛的聲音在門口響起。「老爺,二殿下來了,正在前廳候著。說是讓府上之人全都去前廳。」
聲音飄進屋來,有那麼一絲迷蒙。杜流芳只是面無表情地听著,只是一旁的杜若雪聞言臉上早已笑開了花,歡天喜地地拉了杜偉的胳膊肘,迫不及待要將他往屋子外拉去。「父親,二殿下來了,咱們快些去見禮吧,莫要失了禮數才好。」
杜偉知曉自己的女兒是被這個二殿下所救下,此後阿雪也住在二殿下的寢宮之中,直到今日回來。如今阿雪听說二殿下到府上來,這般迫不及待,看來他們之間是發生了什麼。杜偉正思索間,習慣性地模了模下巴處一撮胡須,朝門外的侍衛道︰「二殿下可說是來府上作甚的?」
一會兒,那渾厚卻又帶著絲沙啞的聲音從門外透進來,「回老爺的話,二殿下他說他是來提親的。」
提親?杜偉眼眸一閃,下意識朝早已笑靨如花的杜若雪瞧去,雙眸微微一縮,眸中閃動著閃爍不定的光芒。
杜若雪聞言雀躍起來,「他果然守信用,果然上門來提親了。」杜若雪一臉羞澀,抬眼瞧了瞧杜偉,笑聲呢喃一句。忽略掉了杜偉那陰沉的臉色,依舊笑著,「父親,那二殿下是來向女兒提親的,咱們快些過去吧,別怠慢了別人。」
杜偉的臉此時陰沉地嚇人,對于笑靨如花的杜若雪就是一個巴掌甩過去。「你明天就是要出閣的人了,如今竟然跟二殿下扯上了關系!你還有沒有點兒廉恥!」杜偉氣得吹胡子瞪眼楮,一雙眼眸赤紅地嚇人。一個女兒也是這樣兩個女兒也是這樣,難道阿溪的教訓還不夠麼!那些大富大貴之家豈是他們這種門第可以攀摘地上的!
杜若雪還沉浸在滿滿的喜悅之中,杜偉這一記響亮的巴掌卻冷不丁地落下。頓時將她心中的歡愉打得魂飛魄散,先前的歡喜立馬一掃而光。她捂著被打的臉頰,慢慢抬起臉來,如水的眼眸早已通紅,顆顆淚水滾滾而下,只須臾,她一張俏臉全是淚痕,連那精致的妝容都花掉了。她的眼冷冷盯著面前的父親,眼中盡是不可思議。「父親,您打我?您說我不知廉恥?」杜若雪的心好似被雷重擊,她哪里料想得到,自己的父親會這樣罵她?
杜偉甚少動手打人,這一下,卻動手打了自己的女兒。他心頭雖然涌起了自責之意,但是一想起杜若雪那不知廉恥的行為,他只覺得面上蒙羞!「你與那謝家小公子明日便要成親了,如何還能與那二殿下往來?那般富貴的人家,豈是我們這些人家能惹得起的?你怎麼就不能安分守己一些,非要學著你那姐姐?」
杜若雪的淚珠子似的往下掉,她萬分委屈地說著︰「安分守己,莫非父親就想若雪嫁給一個身患隱疾之人麼?那謝家小公子可是個瘸子,這樣的人,父親也非得逼著女兒嫁過去麼?」
杜偉問話,心頭無比震驚。可是那人不是大夫人親自挑選的,怎麼會出現這樣的紕漏?「可是這女婿卻是你母親親自選的。流芳,大夫人是讓你過來傳話的,這件事究竟是否如此?」杜偉轉過頭,跟杜流芳求證。
杜流芳點了點頭,「當日確實是母親如此交待。」
杜若雪紅了眼楮,一臉怒色,「父親,這件事情肯定是杜流芳在作怪,不然母親說什麼也不會讓若雪嫁給一個瘸子的。」見自己的父親面色坦然,杜若雪索性把心一沉,「無論如何,這謝家兒媳若雪是做不成了。若雪已和那二殿下有過肌膚之親了。」
「你……你說什麼!」杜偉被杜若雪這話氣得渾身發抖,「婚姻向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竟敢如此膽大妄為?你實在是太……不知廉恥了!」杜偉抖了抖自己下巴處的胡須,氣得嘴都歪了。
杜若雪破罐子破摔,「父親在知道那謝家小公子是個瘸子之後依然要讓我嫁給他麼?還是在您心里,只有杜流芳是您的女兒,其他的女兒您根本就放在心上!若雪在莊子上待了半年之久,前後患風寒發燒臥病在床,有哪一次,父親來瞧過若雪?倘若不是這次要讓若雪嫁到謝家去,只怕如今若雪都還呆在那個窮山惡水的地方罷!父親,您太自私了!」倘若這回是杜流芳犯了錯誤,父親絕對不會這樣罵她吧!「反正若雪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嫁給謝家小公子的,再則,就算是若雪同意,二殿下也不會同意!」杜若雪擲地有聲地吐出這番話之後,再也不想在這書房之中與父親多做糾纏,氣沖沖往書房外去了。
杜偉被杜若雪的話激得幾乎有些說不出話來,眼見杜若雪閃身要往書房外走,杜偉忙不迭追了上去。剛追到門口,杜若雪不由分說關上了門,氣沖斗牛往院子外走了。
杜偉眼見追不上了,對著那合上的門,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耳旁那聲急促的關門聲仍在縈繞。果然是人長性長,以前即便是阿雪再過囂張刁蠻,也不會對自己的父親說出這番話來。看來,這半年來,她在莊子上也受了不少的苦。杜偉的雙眸飄過一絲晦暗。
杜流芳緩緩走上前來,見自己父親雙眸迷茫,面色淒涼,知道他還想著剛才杜若雪說的那番話。杜流芳輕輕安慰道︰「父親別自責,倘若那次流芳過去的時候,就將五妹帶回府上,之後也不會發生這麼多事了。說到底,到底是流芳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