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那架子上烤著的兔子跟雞就散發出一股誘人口水的肉香來。那股味道鑽進早已饑腸轆轆的杜流芳的鼻子里,她早已食指大動,恨不得撲過去抱著雞腿就開始啃。只是她這會兒還跟柳意瀟堵著口氣,只好將自己心頭的**打壓下去,不動聲色地盯著燃燒的火焰發呆。
正是怔忪間,她只感覺到那股她強烈排斥的肉香味似乎離自己更近了。她定神一瞧,原來是柳意瀟卸了條雞腿兒下來,遞到她的跟前。
杜流芳這會兒餓得前胸貼後背,只差沒有兩眼發昏。算了,人何必跟食物過不去?于是乎杜流芳不客氣地接了過來,張嘴就咬下一口肉就當做是那討厭的柳意瀟準備使勁嚼。可是那東西一到嘴里,杜流芳的嘴就癟了,太燙了!杜流芳皺著眉心將其在嘴里翻騰了幾下,也沒嘗出個什麼味道,就吞咽下去了。
柳意瀟瞧著杜流芳的小動作,笑了起來,溫聲細語道︰「你慢點吃,小心別噎著。」
杜流芳瞪了他一眼,又去咬第二口,這時才惡狠狠地說道︰「要你管!」
于是乎兩人又不說話了,將那只野雞分食吃完,杜流芳吃了八分飽,也沒再多吃。那只野兔便成了他們的晚餐。
柳意瀟見杜流芳皺著眉頭瞧著地上的骨頭,一言不發。他清了清嗓子,打破了他們之間的沉默。「阿芳,你今日只是見到林子里的幾滴血就以為是我出了甚事兒,你是在乎我的對不對?」這句話是他自杜流芳發脾氣以來最想問的一句話,但是他又沒有勇氣問她。這會兒他吃飽喝足,渾身有了點兒力氣,連帶著勇氣也多了些,是以才這樣問道。
杜流芳扁著鼻子哼聲,「人要有自知之明才好,誰在乎你了?你就算是被那些黑衣人給捉去見了閻王,我也不會掉一滴眼淚的。」杜流芳干脆利落地否認了柳意瀟的話,只是想到剛才她心慌意亂、無依無助之感,杜流芳恨不得給自己兩個耳刮子。看來自己對柳意瀟的喜歡完全超出了自己的設想,令她有些慌然失措起來。
柳意瀟卻哈哈笑開,「女人最是口是心非!你不必解釋了,解釋就是掩飾!」事到如今他還瞧不出來杜流芳的心意那麼他就是傻瓜,但是他實在不懂為什麼對于他的求親杜流芳沒有應允?「阿芳,既然你我兩情相悅,為什麼就不能夠在一起呢?」
在柳意瀟看來,他歷經兩世也只尋得這個心愛之人,他是說什麼也不肯放手的。今日這一切恰巧說明了杜流芳對他也不是毫無感情的,可是為什麼她就不能點頭答應呢?
杜流芳不以為意地嗤笑起來,「你說你愛我,可是你的愛又能保持幾年呢?或許等府上納了妾室,等我年老色衰的時候,你還會喜歡我麼?」男人最是靠不住,或許他只是一時新鮮說什麼白頭偕老的混賬話,可是轉眼又將別的女人摟入懷抱!這樣的擔驚受怕她已經嘗試過一次了,不想再次跌入這泥淖之中不能自拔。
與其將來失去,那不如永遠都不好得到,省得將來傷心難過。不過女兒家早晚是要嫁人的,就算她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父親和親人著想。要是家里出了個老姑子,對家族的榮譽也是很有影響的。所以打一開始她就打算听從父親的安排,不要再像前世一樣肆意妄為,既惹得親人傷心,又成為夫君的肉中刺。父親為自己挑選的,至少在家世和人品上都考究了一番,不會出太大的差錯。
柳意瀟被杜流芳的話唬得一愣一愣,這些問題的確他從來沒有考慮過。但是他確實想過要與杜流芳長相廝守一輩子,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他向來不是個失信于人之人,所以這次也不會。「阿芳,你听說過一句話麼?兩個人在一起,日子久了便不再是愛與不愛的問題,那就是親人了。親人之間是那麼容易割舍的麼?阿芳,無論你心里是怎樣想的,無論你相不相信我,但是我的心是不會變的,我也不會放棄的!」柳意瀟堅定地表達了自己的決心。
杜流芳听著,不說感動那是不可能的。若說听著心愛之人的表白沒有心動那也是萬萬不能的。可是心動歸心動,她始終不能放下自己心頭的芥蒂。前車之鑒在那里擺著,不得不讓她從中吸取教訓。杜流芳長長嘆了一口氣,不知如何是好。「表哥,謝謝你!」杜流芳瞧了柳意瀟半響,最終說出了這樣一句話。活了兩世,她還是第一次遭遇這樣真誠的表白。可是她不知道該不該去相信,倘若相信了,會不會又跌入另外一個深淵,她不敢往下面想。
見杜流芳面色動容,但依舊沒有應允,柳意瀟心里多少有些沮喪。但是轉眼他又將這樣的情緒拋開,來日方長,杜流芳的石頭又不是石頭做的,總有一天,她會被他感動的。不過他總覺得杜流芳是在顧慮著什麼,究竟是什麼呢?柳意瀟百思不得其解。
「好了,表妹,我累了,先眯會兒眼。」剛剛杜流芳發瘋似的沖過來朝他一陣亂打,他忙著躲避,杜流芳有幾拳砸在了他的受傷部位。當即他感覺一陣刺痛,隱隱感覺有溫熱的液體流了出來,應該是傷口裂開了。他現在需要多多休息,養好傷之後,才能帶著杜流芳出了這地兒。
杜流芳正愁著兩人間的氣氛尷尬,所以她也沒有阻攔柳意瀟。她想著讓他再睡一會兒之後,兩人便往剛才她找到那個峽谷去,趟過那條溪水,應該就能順著路出去了。一心想著出去的她並沒有留意到柳意瀟那張煞白糾結的臉。
等柳意瀟睡下之後,杜流芳又開始思索昨日的事情。那些個從天而降的黑衣人究竟是從哪里跑來的?而且他們出手找著狠辣,將無辜的駕車老伯也砍得噎氣,看樣子他們是不打算留活口的了?倘若是朝廷里的人,根本用不著蒙面,那就只能是外面的人了。如此訓練有素、出手狠辣,杜流芳的腦子里很快浮現出了一個名字——殺手閣。那麼又是誰這樣憎恨她,要將她置于死地?
許家還是大夫人?不得不說,這兩處都是有可能的。許家之前就請過殺手來殺她,難保不會故技重施。而大夫人雖說是行動不便,可是她身邊的婆子就相當于是她的左膀右臂啊。大夫人的兩個女兒都在她這兒栽了跟頭,大夫人對她是恨之入骨。這次難保不會劍走偏鋒,利用她出城一事借題發揮。杜流芳的神色變得凝重起來,倘若真是這兩處派人使得壞,無論是誰,那如今的杜府只怕也是搖搖欲墜。父親和哥哥的性命也是岌岌可危。
杜流芳想到這里,渾身打了一哆嗦,再也坐不住了。撇頭去瞧那邊睡的正香的柳意瀟,猶豫了一下子,但顧及父親和哥哥的安慰,杜流芳也顧不得甚了,便走過去將柳意瀟推醒。「表哥,醒醒!醒醒!」
柳意瀟睡得正香,這會兒被杜流芳這麼一搡,興致了然地咂了咂舌,十分不滿地眯起了眼楮,「你咋的,還讓不讓人睡覺?」見杜流芳一臉急色,柳意瀟的心也跟著莫名緊張起來,莫不是又發生了什麼事兒?
杜流芳心里憋著事兒,也不跟柳意瀟多做解釋,只是拉著他起身,「走,咱們出谷去,我已經找到出路了。」
柳意瀟腦子里恢復了一絲清醒,慢悠悠朝著杜流芳的方向點了點頭。可是今天出谷,也太急了點兒?
還不等柳意瀟思索個什麼所以然來,杜流芳已經轉頭將那烤好的兔子用布條綁好提在手里。朝柳意瀟這邊招招手,「天色不早了,咱們快些趕路吧。」這山間的夜路很是難走,還是早些時候離開越是安全。
柳意瀟這才躺下去就被杜流芳給叫起來,這會兒子總算也緩過神來,將後腰處那股子疼痛感硬壓了下去,慢騰騰從青石板上走下來,然後理了理身上的黃葉和褶子,這才說道︰「好,趕路吧。」他動人的聲色里帶著令人不易察覺的疲倦。
杜流芳心頭擔憂著杜府,這會兒子自然也只有委屈柳意瀟了。幸好一路行來,柳意瀟只是腳程比她慢些,瞧起來並沒有多少不適。只是當走到溪水處時,要想過去,那身子得泡在水里,模索著溪水發源處才能過去。
畢竟是初春的水,那遠處的冰山才開始融化,雙腿浸泡在水里還有些刺骨。在水里行走了不到半盞茶的功夫,杜流芳就被溪水凍得渾身只打哆嗦。跟在她身後的柳意瀟也好不到哪兒,一張俊臉被凍得白乎乎的,跟一張白紙一般。只是精神一直還好,牢牢跟在杜流芳身後沒有放松。從溪水到河流處,溪水突然變深,水面也便寬了些。冰冷的溪水漫過柳意瀟受傷的後腰處,那股冰冷冷的感覺,像是把把尖刀朝他扎了過來,令他瞬間疼得無法呼吸。一股眩暈感像是一下子攥住了他所有的神經,令他無法動彈。但是很快,他又竭力控制自己想要暈倒的感覺,指甲掐進肉里,竭力控制自己的意志。
他倘若就這樣暈倒了,豈不是增加了阿芳的負擔?況且阿芳向來畏水……畏水,他的腦子像是忽然聯想到什麼,轟得一下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