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馬小樂的話,馬長根「噗嗤」一聲,把滿嘴大米粒都噴了出來,氣得胡愛英舉起筷子就朝他腦門磕,「老不正經的,都多大了,還噴飯!」
馬長根一邊用手擋開筷子一邊說,「別打別打,你听見小樂剛才說啥了沒有?他也弄個鄉長秘書干干!那天底下估計是沒有念書的人嘍!人家大學生一般還都看不上,何況你還是個半文盲,出來可千萬別說,笑掉人家的大牙沒準還會來找門呢。」
馬小樂一听這話挺生氣,「干爹你瞧不起我,走著瞧,等以後我出息了,我把干媽接走去享福,讓你一個窩在家里眼饞吧你!」
「你看你這臭小子,干爹說你兩句都不中?」馬長根依舊呵呵直笑,「不過啊,要等你出息了,我們恐怕早也入土嘍。」
「別瞧不上孩子!」胡愛英說道,「咱小樂咋得了,要相貌有相貌,要頭腦有頭腦,咋就不能沒出息呢。」
「干媽說得對,以後我就孝敬你一個人!」馬小樂報復性地看著馬長根。
馬長根一點兒也不在乎,仍然歪起嘴邊笑邊喝著稀飯咬著咸菜疙瘩。
馬小樂「哼」了一聲,放下飯碗走出去,丟下一句話︰「今晚我要辦件大事!」
出了門的馬小樂徑直去了張秀花家,反正賴順貴在範寶發家喝酒。
張秀花家的院門沒打開,但也沒關死,有一道縫。馬小樂湊過去,將嘴巴湊在門縫上,學著白天的樣子小聲喊了起來︰「拿頭發來換針,換洋紅洋綠……」
叫了沒兩聲,里面正屋的門吱呀一聲開了,馬小樂閃身進去,小聲說道︰「表嬸,咋還沒個動靜,今晚沒打算去果園?」
張秀花「哼哼」笑了兩聲,回身杠上門,道︰「我知道你到底有沒有用啊,要不白去一趟挺累人的不是?」
「表嬸你可真是神算。」馬小樂笑著說。
「唉,我就說嘛,你這鬼東西沒個真。」張秀花好像很失望,「就這樣你還想讓我幫你正名?」
馬小樂也不多說,干脆充孬,因為他可不想和張秀花干那事,「表嬸,我來是跟你談條件的。」
「談個啥?」
「有關你一輩子的事。」
「你玄乎個屁啊。」張秀花有點不耐煩,「想糊弄我是不是?」
「絕對不是。」馬小樂道,「你知道麼,趙如意是個有病的人。」
「趙如意有病?」張秀花一驚,「啥病?」
「髒病!」馬小樂道,「他在鄉里教書,跟街上理發店的女人有勾搭,結果害上了髒病。」
「啊,真的?!」張秀花認起真來,「你听誰說的?」
「我親耳听到的。」馬小樂道,「之前我走二愣子借漁網,听到他們兩口子在屋里頭吵架,趙如意主動承認錯誤,柳淑英不原諒他,說永遠不給沾身子。」
「不會啊。」張秀花道,「那趙如意還找我家賴順貴商量二胎罰款的事呢,柳淑英要是不給他沾身子,咋能生二胎?」
「嗐,有病就治嘛,治好了以後不就可以生了?」馬小樂道,「不過髒病那東西,很難根治的,萬一還帶一點,給傳上了,那一輩子可就完嘍。」
「唉,我說小樂,你跟我說這些干啥?」張秀花這才意識到,似乎有點不打自招。
「行了表嬸,你就別裝了,中午你和趙如意的事,我在你家草垛空里看得一清二楚。」馬小樂道,「幸虧村長回家及時,要不你肯定會被傳染上,因為趙如意現在還沒治好呢。」
「欸喲你這鬼東西,竟然敢偷看!」張秀花擰住馬小樂的耳朵,「那我問你,你為啥不及時出來制止?」
「我……我剛才不是說了嘛,村長及時回去了,要不我肯定會喊一聲嚇住你們的。」馬小樂道,「表嬸,你可別恩將仇報啊,我把這麼個天大的消息告訴你,你還揪我耳朵?」
「嗌,你說這事弄的。」張秀花松開手,「都說人無完人,還真是的。」
「表嬸,我的話還沒完呢。」馬小樂輕聲道,「你看,幫我正名的事,是不是考慮一下?」
「考慮個屁!」張秀花道,「你根本就不行,還騙我!」
「可我幫你大忙了啊。」馬小樂道,「你咋也得幫我一點嘛。」
「好了好了。」張秀花道,「以後我不說你不行,踫到別人說的時候,我打個岔,可以了吧?」
「好吧,多少也能起點作用。」馬小樂道,「表嬸,那我走了。」
話音一落,院門門突然被砸得「 」直響,將張秀花和馬小樂嚇得一哆嗦。
「哪個沒眼的瞎砸門啊?」張秀花可不是含糊的女人,立刻大喊起來。
「沒眼還能找到家門啊,快開門!」是賴順貴的聲音。
張秀花一愣,旋即小聲對馬小樂道,「你先躲到磨後頭去。」
馬小樂點了點頭,貓腰跑過去蹲了下去。
「快開門,磨蹭啥!」賴順貴叫了起來。
「你公驢咋地,這麼能叫喚,我在洗澡呢!」張秀花口氣很硬。
賴順貴不支聲了。
張秀花走進灶堂屋子,「 啷」一聲抽下門閂,「今晚咋留量了,看樣沒喝多麼?」
「啥啊,你懂個屁,還沒結束呢,範寶發那幾瓶酒不夠喝,我回來再提兩瓶好酒過去。」賴順貴滿嘴酒氣,進門後直接拱進屋子,提了兩瓶酒走了。
馬小樂隨後鑽了出來,「欸喲,嚇死我了,趕緊跑。」
「跑個啥,賴順貴這一走就安定了,回來的時候也就是死狗一條。」張秀花拉住馬小樂,「來,幫表嬸搓個灰。」
馬小樂一驚,不過迅即沉下心來,照辦。
半小時候,張秀花洗完澡,馬小樂的兩個胳膊都累酸了,他沒有歇息一分鐘,趕緊走了。走晚了他怕忍不住,因為幫張秀花搓灰的時候,下面已經翹得不行了,要不是趁黑有掩護,早就被她發現了。
離開張秀花家,回村南果園。
村外很靜,蟲鳴聲在夜風里尤其顯得響亮。偶爾一兩個捉鱔魚的,提一盞雪亮雪亮的手燈,盤梭在田間地頭,不經意幾束光打到村頭,立時就傳來幾聲狗叫。
農村就是這樣,夏夜不見得都是悶熱難耐,有時也很清爽。
馬小樂心情大好,他覺得,騙住張秀花,保住了柳淑英,絕對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邊走邊張開雙臂,任由涼絲絲的風穿過腋窩,馬小樂還學著村喇叭唱了起來︰「錦繡河山美如畫,祖國建設跨駿馬,我當個石油工人多榮耀,頭戴鋁盔走天涯……」
馬小樂越唱聲音越大,也越來越有勁,一時興起,張嘴又來了一曲,「緊打鼓來慢打鑼,停鑼住鼓听唱歌。諸般閑言也唱歌,听我唱過十八模。伸手模姐面邊絲,烏雲飛了半天邊……」
「好你個臭小子,夜里不在果園里呆著,跑出來唱《十八模》,看我不揍爛你**!」
馬小樂一听嚇了個哆嗦,「干爹,這夜里黑乎乎的,你咋跑到村外溜達了?」
「不是你干媽放心不下你嘛,讓我去果園里看看,結果連個人影都沒看著,沒想到你竟跑出來唱《十八模》!」馬長根極力作出氣憤的樣子,但顯然他已被馬小樂逗樂了,最終還是忍不住笑道,「兔崽子,以後再發現你這樣,非找那鞋匠縫了你嘴巴不可。你要是有勁頭沒處使,明天跟我到地里刨花生去!」
「行啊干爹,我沒事,明天就下地干活去,你趕緊回去睡吧。」馬小樂嘻嘻地笑著。
馬長根回到家里,見著胡愛英就講開了,說听著小樂唱《十八模》還真有點模樣,感情是那小子真是發了情,等忙完這陣子農活,趕緊把他弄出去打工,要不待在家里還真有可能作亂。
說完這些,馬長根模上了床,伸手在胡愛英身上亂模起來。
「作害,你要十八模啊?!」胡愛英拿開馬長根的手,「要是把老娘給模起來,你撐不住的話我可要敲你腦袋瓜子!」
馬長根一听,不敢動了,嘴上狠狠地說道︰「哪天我親自逮幾條旱鱔魚,做引子泡酒,每晚喝兩盅,看你還跟我橫!」
對此胡愛英似乎司空見慣,半響嘴角邊擠出幾個字,「小樣,趕緊睡吧。」
馬長根也不答話,側過身去睡了。
第二天,早晨天剛亮,馬長根便一骨碌爬起來,帶著鎬頭、釘耙就到村西南嶺上的花生地里忙活開了。這邊的地比較旱,村民們多數都種了花生,耐旱。也有不少村戶種了地瓜和玉米,還有少許的高粱。
馬長根來到自家的花生地頭,放下鎬頭和釘耙,看著已經有黃斑點的花生葉子,忍不住抱怨起來,「弄他個娘,少打了兩瓶農藥就扛不住,看來今年花生又要歉收了。」
抱怨歸抱怨,但干起活來還是松不了勁的,到吃早飯的時候,馬長根已經刨了一片,白花花的花生果子簇擁著堆在秧子下,煞是惹人喜愛。
馬小樂沒忘昨晚馬長根對他說的話,一早起來就回到村里,準備吃了早飯去地里干活。這一點,讓馬長根和胡愛英都挺滿意,雖說他油頭滑腦了點,但並不是個死懶不動的家伙,每逢地里有活計,並不月兌滑。
等到馬長根回來,一家人吃過早飯,向西南嶺的花生地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