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憂草002
許忘憂醒來的時候入目的是一片刺目的白。
「小姐,你醒了?」一雙驚喜的眼迎了上來,蒼老的眼角微微低垂著,沒有年輕時候的神采奕奕,卻足夠的真誠。
許忘憂認出是家里的老嫂子周嫂。周嫂是許忘憂家的老佣人了,從許忘憂的母親死後就一直照顧著許家大小。
前幾年,她本來已經領了退休金準備回家帶孫子了。可一場車禍,奪取了女兒女婿還有剛出生的孫子的性命。
周嫂痛哭了一場,又繼續回到了許家。
一直以來,她都把許忘憂當成了親生女兒看待。
許忘憂年少喪母,可以說周嫂就是她的養母。但不知道什麼時候,她的全部目光都放在了靳岩的身上,周圍的任何人都移不開她一絲目光。
看到老人紅腫的眼,許忘憂微微愧疚。
她是不是忽略了好多東西?當了很多年的傻女人?
「周媽媽……」許忘憂折騰著想坐起來,卻發現渾身無力。
周嫂給她沾了點水在干澀的唇上,聲音哽咽,「我可憐的孩子,人命比啥都重要的,你這是干啥啊……」
許忘憂慢吞吞的喝了水潤濕了喉嚨,才勉強的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周媽媽,我好像做了一個夢。」
的確,夢中的她嘗過了比自殺比背叛更加蝕骨的疼痛,那個漂亮的女孩還告訴她,這僅僅只是開始。
不但她會受到這種蝕骨的痛苦,還要她的親人,朋友都會。
唯獨那對賤男女,會永遠的快樂瀟灑過去。
許忘憂養在深閨,性子單純綿軟,從來沒有想過和人爭斗過。
就算被最好的朋友搶了男人,她也只是選擇了懦弱的求死。
可這會兒,有人告訴她,死亡不是解月兌,反而是折磨的開始。
她的心開始動搖了。
既然都是痛苦,為什麼要讓她一個人痛苦。
有些事情說起來簡單,可做起來卻相當的難。
許忘憂已經醒來一個上午了,盡管她告訴自己靳岩不可原諒,可她的心底任然有一絲的希望。
靳岩如果能回來,能看看她也好。
可是,女人給了自己太多的希望,只會得到更多的失望。
見她掩不下的失望,周嫂嘆息了一聲,走出去給靳岩撥了一通電話。
電話那頭很快才被接通,听到許忘憂已經醒來的消息,他不知道是松一口氣還是惋惜的嘆息一聲,反正,他很快的掛了電話。
男人無情起來,堪比堅石。
罕見的,在周嫂面露難色走進來之後,許忘憂有了胃口。
「周媽媽,我有些餓了。」
周嫂見她有了餓意,以為她開始振作起來,激動得眼眶都紅了。
「傻孩子,我馬上去給你做最愛吃的皮蛋瘦肉粥,嗯,熬得黏黏的……你最喜歡的……」
只是,老人沒有開心多久,走到門口她又遲疑了起來。
似乎是看出了周嫂的想法,許忘憂笑了。
「周媽媽,我很怕疼的。」
是的,經歷了上一次的疼痛後,再也沒有勇氣去再次嘗試那次痛了。
再說了,她沒有做錯,痛的人不應該是她。
許忘憂足足的吃了一大碗皮蛋瘦肉粥。周嫂的手藝很好,皮蛋瘦肉入味,粥粘稠香女敕,許忘憂似乎餓了太久,吃了好一大碗才滿意的躺下。
吃飽喝足了,她才有力氣想下一步該怎麼辦?
昨晚上的奇遇好像是一場夢,難道她真的靈魂出竅了,還是那只是上天的暗示?
讓她珍惜生命,且行且珍惜?
她不知道。
「周媽媽,你知道這個城里,有地方叫……」許忘憂頓住了,就算周嫂知道又怎麼樣,那女人香外表就是男人的銷•魂窟,誰知道內在藏在一個地獄呢。
許忘憂遲疑了。
周嫂見她猶豫不決的樣子,還面帶憂愁,以為她還在為靳岩傷心,忍不住安撫她道︰「小姐,以前的事情不需要想了,你得想想未來,你還年輕,不比我這把老骨頭了,小姐年輕漂亮,時間還長……」
年輕漂亮?
許忘憂想笑,年輕?她現在過了二十七了也不算年輕了,漂亮?她更是從來都談不上。
深吸了一口氣,她決定好好的養身體。
不管那噩夢是真的還是假的,她的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第一次想歪了就算了,她犯不著想歪第二次。
這一晚上,許忘憂讓陪了她幾晚上的周嫂回去休息,可空蕩蕩的病房只有更加的靜謐。
她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
最後,她只能去醫生那邊拿了點安眠藥。
一顆安眠藥下去,許忘憂勉強有了點睡意。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模模糊糊的感覺門被推開了。她想睜開眼楮,卻睜不開,只听到耳邊輕輕一個聲音。
是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
「許小姐,你的東西忘了。」
這個聲音太冷,讓人不寒而栗,許忘憂猛地從睡夢中驚醒了過來。
這一醒來不打緊,可她從出事後就對她不管不問的丈夫靳岩居然坐在她的床邊,她就有點受刺激了。
兩人對望,一時間,許忘憂心中涌過無數情緒。
憤怒痛苦失望害怕,很多很多情緒,十分復雜。
但最後化為口中的一聲嘆息。
「你怎麼來了?」
靳岩看了臉色蒼白的她一眼,她應該很丑。丑得他都有些無法直視的轉過了臉,她瞧見他的目光落在她床邊的一個小花盆上面。
他修長得宛如鋼琴師的長指,輕輕的挑起那枯萎的枝葉,似乎無聊的問道︰「你什麼時候對養花草感興趣了?可憐的花兒,快要死了呢……」
許忘憂看清楚那小花盆中的花朵,頓時全身汗毛都立了起來。
不對!這是不對的!
那只是夢。
那應該只是她做的一個噩夢啊。
可是,那小花盆的到來,告訴許忘憂,那場痛苦的掙扎,不是夢。
而是比現實更加真實的存在。
見她臉色慘白,額頭上冷汗一顆一顆的往下掉。許是五年的夫妻情分仍然有千分之一在,靳岩蹙眉,似乎有些于心不忍。
「你剛清醒,還有些不舒服麼?」
他的話說得很有意思。剛清醒?大概是指她才從噩夢中驚醒過來?也可以說是她從她做的糊涂事中清醒過來?不過不管怎麼樣,許忘憂對靳岩的靠近,都忍不住退卻了。
見到她躲閃的動作,靳岩笑了笑。他本是一個漂亮的男人,笑起來眉眼飛起來,若有若無的帶著一絲興味和勾•引。
大概,徐萌萌就是這樣被他引誘的。
如她一般,飛蛾撲火,自取滅亡。
「怎麼了?一覺醒來,倒是生分了?」
許忘憂從來沒有向現在這樣清醒過。她二十二歲的時候認識靳岩,同年嫁給了這個神秘又漂亮的男人。
五年了,她用了五年的時間愛上這個不凡的男人。她自認為他們琴瑟和鳴,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一對。
她曾經自卑過,因為她不漂亮的容顏。
可這五年來,靳岩沒有離開她,他似乎對她不離不棄。
她以為那是真愛。可以超越過家室容貌甚至很多很多東西……
現在想想,那只是她做了一場關于真愛的夢。
大概,還是噩夢。
有好多話想說,可許忘憂都沒有說出來。
她只不過看著那小花盆,看著那奄奄一息的植株,心中微微發苦。
「我有些累了。」
言下之意是她想休息了。
其實,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靳岩。
該鬧的她都鬧了,還用生命做了賭注。
理所當然的,她輸了。
輸的徹底。
「我想……我們以後再談談好麼?」
心平氣和的談一談,是分,是離,那都是他們該想的事情。
「傻子,說什麼胡話呢,好好休息,我看你是夢魘了。」不管她的反抗,靳岩的手撫在她的頭上。
許忘憂長相普通,一頭青絲倒是烏黑發亮。靳岩曾經最愛在床上揪著她的青絲,看著滿頭的烏黑從他的掌心穿過,她笑鬧那是豬蹄炖海帶,他卻笑稱那是愛的纏繞。
回憶往事,她的氣息有點急。
也估計是靳岩離得太近的原因。
還好,他很快的放開了她,在她的頭上撫了撫,宛如安撫一只鬧脾氣的小貓咪一般。
沒有死亡,沒有背叛。
好像他們還是一對恩愛的夫妻一般。
似乎,那場痛苦的掙扎,不過是許忘憂一個人做了一場無法預料的噩夢一般。
現實和夢境,老實說,許忘憂已經分不清了。
她呆呆的看著靳岩的靠近,還有離開。
他甚至和以前一樣,笑著刮了刮她的鼻子。
「傻子。」他親昵的叫著她,「睡吧。」
她老老實實的閉上了眼楮。
她感覺到他的視線集中在她身上,很久不散。
最後,他以為她睡著了,離開了。
只不過,在他剛剛轉身的時候,許忘憂就立刻睜開了眼楮。
半開的門,她看到了一張熟悉得刻骨銘心的臉。
「岩哥哥,忘憂怎麼樣了?」軟女敕的聲音帶著沒有誠意的道歉,反而有些小得意在里面。
「都是我不好了,我不該不小心刺激到她,對不起,岩哥哥,你原諒我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