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聲、叫罵聲、慘叫聲……早己經驚醒熟睡中的車月兒。她急忙起身,望著那邊燈火通明的城樓,隱約得有數十人手持火把,象一條火龍一般呼號著跑了回來。
「姐,怎麼啦?」車喜兒也被吵醒,揉著眼楮坐起身問道。
「睡你的,沒事!」車月兒略一思量,操起了竹槁,把船撐離了岸邊,遠遠得看著岸上一群人跑了回來,火把照耀下,帶頭的那人被兩人一路攙扶著。雖然看不太真切,但好象便是扔錢給自己的那個,而扶著他的,有一人便是下午欺負車喜兒的大胡子!
那群人分列兩船,也很快撐著槁離開了岸邊,接著,數片木槳伸入了水中,飛快得劃動起來!
車月兒下意識得撐起槁,把船盡量離著他們遠一些。可是夜中平靜的河面上,那些人很容易便發現了這只船的動靜。
大胡子也看到這只熟悉的漁船,低聲和帶頭的說了些不知什麼話,那帶頭的一擺手,便被人扶進了艙里。
「燒!」
兩只船上,十幾只火把居然同時擲了過來!好些落在了四下的水面上,卻還是有不少擲在船上!
車月兒一見大驚,一把扔下槁桿,沖進艙里拉起車喜兒。船艙頂上,兩只火把己經燒了起來,點燃了艙頂蓋著的油布!
「火!著火了!」
車喜兒驚得大叫起來,卻見姐姐正把幾只落在腳下的火把踢去河里,又用槁桿把艙頂的火把也給挑了開去。
小漁船的艙頂燒了起來,車月兒拎起水桶,伏身在河中打了桶水,正要去撲滅那艙頂上燃著的火頭,卻听著頭頂「嗖」得一聲風響,身後的車喜兒便悶哼一聲,退了兩步,一**坐在船板上!
「哈哈!中了!」賊船在大胡子的狂笑聲中漸漸遠去。
「喜兒!」車月兒猛一回頭,只見弟弟車喜兒靠著艙壁,一只矛桿穿入了他的胸膛,正汩汩得流著鮮血。
火光之下,車喜兒扭曲的臉上震驚之中帶著惶急,低頭望著胸前,再抬起頭,看了看姐姐,艱難得求助道︰「姐……痛……」
車月兒眼中好似要爆出血來,一把扔開了小桶,撲過去扶住了車喜兒。看著那長長的矛桿穿胸而過,在他的背後露出了鋒銳的尖頭!鮮血,正順著三稜的矛尖流淌著,開始只是滴,後面越來越多,漸漸得象是噴涌而出……
「喜兒……」車月兒只覺心中痛得象是絞了起來,望著弟弟的模樣,又不敢貿然動他,彷徨焦急得腦袋也象是要爆了一樣,只好握著他的手臂柔聲道︰「沒事的,喜兒別怕,姐帶你去尋大夫。」
「姐……」車喜兒再一張口,忽得,吐出老大一口血沫子來,看了看這世上最親的姐姐,皺了皺眉,又張了張口,象是要說些什麼,卻一擰頭,翻身倒了下去……
「喜兒!喜兒啊!」一把抱起弟弟的身體,車月兒眼淚噴涌而出,用力得搖動著他瘦弱的肩頭,好象平日喚他起床時一樣。
可車喜兒再也沒能象平日一般,撒著嬌道︰「姐~再讓我睡一會兒,就一小會兒……」火光之下,慘白的小臉上透著一種妖異得安祥。
「啊……啊……!」車月兒仰起頭,望著夜空,嘶聲長吼了起來。尖銳的號聲沿著水面遠遠得蕩開了去。透過浸透了淚水的眼楮,把車喜兒胸前的矛用力撥了出來,這才放平了弟弟的身子,讓他安穩得躺在艙中。
隨後,她卻猛得站起身來,揮著矛桿,把艙頂燒著的油布與蘆席一古腦挑下了河去,又跳去船尾,飛快得搖起櫓來……
兩只賊船在前面遠遠的水上滑行著,車月兒己經搖得一身是汗,可賊船卻好象離她越來越遠。咬著牙,顧不得去擦拭臉上的汗水,車月兒只是不停歇得搖著手中的櫓柄!
今日偷城不遂,反被那沈默一通亂箭,把大伙兒射了個手忙腳亂。船上的賊眾們,個個也都憋了一口悶氣。方才那大胡子一矛擲去,殺了那個下午誤撞到船邊來小孩子,這會兒才舒服了許多。
船上的賊人們也見到跟著自己的小船。卻見她始終追趕不上來,卻死死得在後面吊著。賊人們雖都不以為意,卻還是有人稟報了張明鑒。
「先不去理她,到前面白茅灘時候,要是還敢跟著,就等一下她,送了她去見她弟弟再走!」張明鑒肩頭中了一箭,箭枝己經取了下來,敷上了藥,包上了干淨的白布。
三船各自飛駛,車月兒的手臂漸漸酸脹得動彈不得,可她仍舊咬緊著牙關,拼命得搖著櫓柄,牙根處好象有些血腥味泛了起來,教她更有些異樣的沖動。
淮河在前面,拐了一個彎,河道變得寬寬得,卻也淺了許多,在河道的內側沖積起了一片河灘,生得濃密的茅草,便被人叫它做——白茅灘!
「大首領,那女子還在跟著!」這一會兒,己經劃了十幾里水路,賊船上的槳手都己經換過手了,後面那漁船,雖然是輕快,可跟著這麼遠的路,一直吊在後面,竟沒被甩開,也的確不易!
「停船!歇一歇,等她上來!」
張明鑒今晚的行動,偷雞不成,反蝕了老大一把稻米!那沈默果然是心狠手黑,殺光了自家在城中的內應不說,居然還有那許多弓法嫻熟的箭手!幾通箭射下來,當場斷了氣的便有一人,受了傷的有十幾人,逃回船上後,才發現,有兩個伙計被射中了要害,怕是救不回了。
這一次,死了三人,傷了十幾人,就連自己肩上也吃了一箭,一肚子火氣還沒發作,見那漁女不依不饒的追趕,張明鑒便發了狠要收拾了她再走。
看到前面的賊船好似停了下來,車月兒心中一動,手上的櫓柄也慢了下來。
賊船上觀望的人們看到,不禁奇怪著︰這女人一路不舍得跟了來,咱們停下船等她,搖到近前的時候,她竟也停住了,又是為何。
「火!」有賊人眼尖得,便看著那漁船的船頭上,點起了火苗,而這時候,那漁女竟又開始搖起櫓,發力沖了過來!
車月兒方才把船上煮食用的菜油,盡數潑在姐弟二人的被褥上,跟著些木板,蘆席一起堆在船頭,打著火折子,點上了火,這才再搖起櫓,對著賊船直沖過去!
水面上的秋風清涼得拂起了車月兒濕得透了的頭發,也把船頭的火焰越吹越旺。火影之中,車月兒瘦弱的身形便弓著身子,拼盡著氣力,幾近瘋狂得搖著櫓……
「快!投矛!」賊人們紛紛把手上的矛桿投射出去。只望象方才刺中那漁女的弟弟一般,將她一矛刺死。
數枝矛桿飛了過來,車月兒瞪大了眼楮,小心得閃避著。一枝矛桿終于還是劃著她的肩頭飛過,把衣服劃出了一條口子,露出里面綻開了皮肉的傷口。
車月兒的眼中兩團火影熾熱得燃燒著,雖然肩頭在流血,可她看也不看,只顧瘋狂得搖著小船。象是火中的鳳凰,掙扎著,努力著,想要飛起身來一般。
船上的賊眾們驚得呆了,望著燃起熊熊大火的小船正飛速得沖向自己而來,一時竟忘了再去投矛!
「快劃船!」艙中的張明鑒听著聲音不對,走出艙來,斥喝道。
槳手們這才醒悟過來,用力得劃起槳片……
車月兒看著前方的賊船竟又動了起來,手上又加了把力,終于越追越近……近到幾乎能看到那些賊人們獰猙的臉。
「投矛!」張明鑒的前船雖然閃了開去,可後船卻被小船漸漸追上了。除了槳手,一干人都在船尾望著後船上的動靜,張明鑒不禁大聲指揮道。
後船上的賊眾獰笑著端起矛桿,看著越來越近的車月兒,便要數矛齊擲,將她刺成只刺蝟!
「轟!」
一團火焰,忽得在後船上爆了開來。立即引燃了艙壁,燃起了熊熊大火!
「火!快救火!」
賊人們立時亂了起來,有人便拎來水桶打水準備撲火。
「轟轟!」
又是兩聲燃爆聲響起,著起火的地方更多了起來。
「那邊有人!」混亂中,終于有人看到,不知哪里來的一只細長的小船,輕盈而飛快的一掠而過,又是幾只亮著火苗的的罐子飛來。
後船上的火越燒越大,正混亂的時候,又是「呯!」的一聲,船上猛得一晃,車月兒的小船終于狠狠得撞了上來。
漁船比賊人的船只矮了些,這一撞,撞斷了一塊船板,兩船便這麼勾連在了一起。
見到接了賊船,車月兒一把握起從弟弟身上拔出的矛桿,向著船頭上慌亂得撲火的賊人們擲了過去。
「啊!……撲通!」
一名賊人慘叫著倒入了河中。
車月兒模起漁叉,瘋若雌虎的踏著船頭的火焰,一躍便跳上了賊船!
「是什麼人?」看到憑空冒出只小船來,把自家的後船燒成了一片通紅。張明鑒大怒道︰「調頭,回去!」
方才那只細長的小船卻在前面,輕巧得劃出了一條弧線,又再回轉了來,看到張明鑒的前船調了頭,便不去理會那邊燒得正熾的後船。反沖著張明鑒這里沖了過來。
「投!」
張明鑒身後幾名手下,手執著矛桿,正等候著吩咐,听到首領下令,便對準了小船,用力擲了出手!
「呃!」那邊小船上果然響起了慘叫。
小船的船頭一偏,便要在賊船的旁邊掠過。
「投!」
賊眾們手中的矛桿又再投射了出去,這時,小船上也有些帶著火星的罐子扔了過來。
「轟隆!轟隆隆!」
這一次,卻不象前面扔出時低聲的悶響。而是巨大的爆破聲!船側劃著槳的槳手們頓時被炸得血肉橫飛,亂成了一灘!賊船兩邊的槳力失了平衡,在原處打起了轉兒。
「火器?!」張明鑒被震得驚住,當時忘了再下指令,只看著船艙壁上被炸出的幾個大洞,好些手下,正抱著傷處打著滾兒哀嚎不己。
那細長的小船,掠過了張明鑒之後,遠遠得又再拐了一個彎,調了方向,又沖回來!
張明鑒終于從方才的震驚中醒轉,看著又再拐了回來的小船,猛得一聲大喝︰「等他過來,跟他們拼了!」
船上扔來的火器並沒燃起大火,把受了傷的同伙們拖進了艙里,所有的賊眾都握著手中的矛桿,等待著那小船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