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加速沖上來的元軍步卒,沈默繼續下令道︰「投石機,裝磚石!」
投石機的籮中裝上了小堆的磚石。
「發射!」
無數青磚與碎石被投石機甩向了半空,象一片烏雲似得罩住了午後的天空!向前沖著的元軍,正好迎頭撞上,不少人頓時跌在地上,痛苦申吟起來。
「繼續沖,不許停!」見到士兵們又想結陣,陳大佑一邊抽著士卒一邊吼道︰「沖上去!快!」
方才上官二寶帶人搜集來的好些磚石,被投石機一堆堆得投去了前方,地面上留下了上百名無法起身的元軍,躺在地上低聲申吟著,有的又被後面的同袍踩上幾回,竟是只有進氣,沒有出氣的樣子。
這一次的沖鋒,出動了足有兩個千人隊,差不多一千六百多名步卒沖上去,一路沖到前面,倒還有一千四百人左右。離著前面的防線越近,陳大佑便越是緊張。這一次,對面並沒有發射之前最大殺傷力的那種爆雷。反而是投了許多的磚石出來,雖然也給那些沒有重盾護身的士卒帶來了不小的損傷,可這卻完全是可以接受的範圍!
陳大佑想不明白對面的意圖,但越沖越近,前鋒己經沖入了亂石陣中,幾乎能看到對面那些鎮靜而殺氣十足的眼神時,他的心也越發的有些沒著沒落,不知道對方會用什麼法子來對付自己……
望著己經沖到了百步內的元軍,沈默平靜的臉上終于開始動容,一揮手,發令道︰「投石機繼續投射磚石!彈弩發射銅雷!」
從天空中飛落的磚石仍在打擊著步卒的後隊,而前隊的人群中卻爆開了一連串的爆炸聲!
「來了!」看到意料中的爆雷炸響,陳大佑反倒安下了心,大吼道︰「結盾陣,繼續沖!」
步卒們急忙湊在一起,結起了重盾大陣。一只銅雷落在盾面上爆開,卻只讓那面硬木包鐵的重盾抖了幾抖,盾面雖被炸得裂開,卻仍舊保持著完整。被震得渾身發軟站立不住的盾手很快被身邊的同袍扶住,接過大盾,繼續前行著。
一顆銅雷湊巧落入了盾面的縫隙中,頓時把下面的一群人炸得血肉淋灕,可馬上又有人拾起盾牌來補上了缺口,盾陣就這樣緩慢而沉穩得繼續前行著。
「投火瓶!」看著盾陣抗住了銅雷,沈默冷冷得發布著新的命令。
一只只燃著的火瓶投向了兩隊元軍組成的巨大的鐵盾陣前,桐油加了糖與動物油脂,讓火瓶中的燃燒液變得有些黏稠。落在盾陣前的火瓶燒起了一道烈火的戰線,而落在前頭盾牌上的火瓶四下破碎,把兩個盾陣變得好象兩只噴火的猛獸!
看著前鋒的士兵望著那一道火線止住了腳步,陳大佑大吼道︰「沖上去!把盾鋪在地上,踩著沖上去!」
沈默回頭看了看另一邊鐘哲安指揮著的戰線,沒有陳大佑的精心應對,另一邊的步卒損傷得可要重了許多,雖然這邊的步卒是徹里不花的精兵,比陳大佑帶的還要精銳些,人數也更多一些,兩個千人隊當真便有近兩千人!可是在磚石與銅雷火瓶的打擊下,這兩個千人隊己經傷亡慘重,地面上東倒西歪得的躺下了好幾百人,只怕己經損失了近兩成的人手!看著他們的攻勢己經搖搖欲墜,若不是後面跟著蒙人督戰隊,怕是早己崩潰後退了!
可即便如此,他們終于還是攻進了亂石陣,離著鐘哲安的陣線越來越近……
「近衛營!預備~」沈默高聲發布了命令。
「近衛營,預備完畢!」王遠圖大聲應道。
「開火!」
听著排槍整齊得響起,放下重盾在地上壓住火焰來鋪出通路的元軍們紛紛倒下,後面的元軍一見之下,把頂在頭上的重盾急忙豎了起來,子彈激射在盾牌上,「 」作響。
陳大佑的前面站了兩名持盾的衛士,見到重盾果然防得住對方的火槍,不禁大喜道︰「立盾!火速前沖!」
元軍散開了大陣,幾面盾牌拼在一處,成了一個個小的堡壘,腳下也加快了許多。盾牌頂住子彈傳來的擊力,雖然讓人心驚,可畢竟是扛住了!敵人就在眼前,沖上去,便是大功一件!
扛了重盾的步卒雖然步覆緩慢,可畢竟只有幾十步的路程就可以沖到拒馬那里。只要到了近前,那幾百人在自己上千人的手下,還不是死路一條?只怕就連騎軍也未必用得著了……
一邊想著,陳大佑一邊憧憬著這一戰的功績,卻沒工夫留意他的腳邊,一名士兵仰面躺在地上,胸前一只血洞正流淌著鮮血,象是拉破了風箱一般得發出嘶破的呼吸聲,空洞的眼神望著天空,沒有人知道彌留之際的他正在想些什麼……
「投火瓶,銅雷!」望著那些顧不得保護頭頂,加速前沖的元軍,沈默抽了抽嘴再次發布了命令……
「轟!」
炸響再次爆開,這一回,爆炸與燃燒的威力總算顯現了出來。人群中飛濺起了血腥的肉塊,還有燃著的火星,沾到哪里,便燒到哪里。一些渾身燃起大火的士兵哀號著在地上打著滾兒,想要壓滅那些火焰,卻又把火帶去了更多的地方……
雖然敵陣就近在眼前,可這些元軍終于還是被這一連串得打擊弄得有些暈眩,陣形頓時也混亂起來,有些崩潰了的士兵開始哭號著向後退去。
眼見大功在前,陳大佑哪里肯放縱士兵潰敗?他猛得一記抽出刀來,帶著身邊的親兵連砍了數人,一邊砍一邊吼道︰「滾回去!向前沖!沖上去升官發財,退下來立斬不赦!」
銅雷與火瓶持續得爆開,拒馬前幾十步的距離己經成了一片血海與火海。雖然被炸被燒得苦不堪言,可想要放下盾牌一鼓作氣沖上前來的元軍卻都被整齊的排槍放倒在了地上。所以士兵們還是只能立著重盾一步步艱難得前行著。
遙望著這里的情形,陳大佑到現在也沒有發出騎軍出動的召喚。也藍轉頭看了看律野哥,獰笑道︰「律野哥,你想讓個漢人奪了頭功麼?」
「律野哥願率千騎出動,斬了那沈匪的人頭獻于將軍麾下!」律野哥哪里還不明白,如今敵軍與自家的步卒膠著在一起,眼看就要突破,正是自己騎軍出動的良機!只要此時快速突進,破陣易如反掌,這頭功可萬不能讓陳大佑那個漢人奪了去。
「好!我與你補齊千人,上前破陣,攻克碼頭!」
「破陣!」律野哥拔出腰刀,大聲喝道。
「破陣!」上千名騎士,一起拔出腰刀,狂叫著催動了戰馬……
「騎軍出動了!」望著遠處揚起的煙塵,王遠圖急忙回身稟報道。
「好!向城頭發令旗!」沈默猛一點頭,卻又吩咐道︰「記得提醒我,回去後要弄幾門火炮出來!娘的!要是能有幾門火炮,剛才那烏龜陣轟起來可是過癮得很!」
元代的鐵質不佳,做鐵炮的話費工費料,威力也不算太好。而做銅炮,價格昂貴之余,重量又大,行軍轉運是個極大的麻煩,更兼著炮彈與火藥也是個不小的花費。所以靖安軍中並沒有裝備火炮,只是在別院曾經試驗性的研制出了一兩門。
听到身後隆隆的馬蹄聲響起,陳大佑面色卻是不禁一變,怒罵道︰「直娘賊!咱們拼了多少弟兄,剛見著肉,就有人來搶功了!」
身邊的親兵聞言,也是不禁面色發青,恨道︰「倒底咱們是漢人,比不得色目老爺。娘的!前面那些弟兄可都要哭死了去!」
正說著話,「嗚~」得數聲矢聲卻從側面傳來,陳大佑腦中一怔,下意識得一縮脖子往下蹲去。
「撲~撲!」兩聲響起,身邊的親兵身上便插中了兩只奇異的箭枝……
「轟!」
一股血霧揚起,方才說話的親兵上半截的身子忽然折了下去,竟是被兩枝火箭筒把腰給炸得斷了!
陳大佑一把抹去滿臉的血水肉塊,急忙叫道︰「結盾!結……」
胸前一陣劇烈的抽痛,中斷了他的吼叫,低頭望去,胸口深深得插著一片銅皮,正汩汩得冒著血水與一些小小的氣泡……
律野哥率著騎軍飛奔向戰場時才發現,方才還空曠平坦的地面上,被投石機扔出的磚石撒滿了地面。只有中間沒有步卒的地方留有一條光潔的通道。
想也不用想,律野哥一夾馬月復,撥馬跑在中間這一條通道,飛速得沖上前去。一千騎軍隨著他好象一條長龍,張牙舞爪得撲向了前方那騰散著煙霧與火光的戰場而去……
「傳……傳我令……全軍火速沖上……接敵。」陳大佑艱難得說道︰「打到這份……份上,若是退了……前面的弟兄……可全都白死了……便是咱們……也落不著個……好結果……」
「傳將軍令,全軍火速沖上!接敵!」親兵含淚吼道︰「騎軍己經上來了,弟兄們,再不發狠,咱們活著的跟死了的,可都沒個好結果!」
眾步卒听到騎軍己經上來,心中剛想一松,可再听後面的話卻又是一憤!咱們拼死拼活得攻到這時候,死了多少兄弟,色目老爺們便上來摘果子了!
心中的失落與憤慨糾集在一起,倒成了另一種氣勢。
「沖過去!不能讓人搶了咱們的果子!」有人便喊出聲來。
「沖過去!」
步卒們齊聲吼道,扶推著前面的盾手,加快了腳步,沖向前去……
銅雷與火瓶仍在不斷得落入人群中,每一次的爆炸,都會帶走許多人的士氣。就在前軍己沖到離拒馬不過十幾步的距離時,方才積下的憤勇之氣,也己耗得將盡……
近衛營的士兵們有條不紊得按條例持續得發射著槍彈。雖然有重盾帶來的一些的保護,可透過盾牌的間隙,每一次齊射總還是帶走了十幾條生命。而火瓶與銅雷仍在隊伍中段與後段不停的爆開,後面一名年輕的士兵終于哭出聲來,轉頭向回跑去。可這一次,陳大佑再也沒有能力率人去陣斬逃兵了。
「嗚~」得一聲刀風掠過,那名逃兵的人頭高高得飛去了半空中,潑撒開一片殷紅的鮮血。
「援軍己至,全軍沖鋒,後退者……斬!」律野哥一聲大吼,催快了座下的駿馬,沖上前去……
眼前,仍有近千人的步軍听到身邊馬隊己至,渾不記得他們是來摘果子的,只醒起援軍己至,心底立時滿溢起了勇氣,狂叫著又再向前沖去。而律野哥率著的騎軍,正飛快得沖進了拒馬前百余步內的亂石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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