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隨意新就職的醫院離家比較遠,在不堵車的情況下,她每天大約需要車行50分鐘,才能從自己的公寓開到宜合醫院。
她走進辦公室,一位五十歲左右的醫生朝她點了點頭,自我介紹道︰「林醫生?我是月復腔手術科的主任,叫我劉主任就行了。我跟崇仁醫院的孫主任是同學,听他說你是個十分優秀的手術醫生,歡迎你來宜合!」
「謝謝劉主任。」林隨意朝主任鞠了一躬,心里十分感謝曾經在崇仁帶過她的主任這樣幫她。
「不客氣,今天先熟悉一下環境,將自己的私人物品收拾好,明天就正是開始工作了。」
「好的。」林隨意朝劉主任點了點頭,便開始收拾自己的辦公桌。
月復腔科手術醫生辦公室中一共有六張辦公桌,其中四張放了東西,林隨意在兩張空著的桌子中選了一個靠窗戶近一點的,便把台歷、筆記本、筆筒等一些日常用品在辦公桌上放好。
八點一刻的時候,兩名手術醫生先後來到辦公室,看到林隨意的時候都愣了一下,然後有些不自然地朝她打招呼。
林隨意已經見怪不怪了,她來之前就打听過,辦公室四名手術醫生清一色都是男人,而她在手術醫生中是非常年輕的,這兩名看起來應該有三十五歲以上的男醫生當然覺得有點不自然。
「是林醫生吧?來得好早。」其中一個瘦高的醫生笑著朝她點了點頭。
「因為是第一天上班,有點興奮,所以起早了一點。蘇醫生和夏醫生吃早餐了嗎?」林隨意笑眯眯地朝他們打招呼。
兩人朝她點了點頭,那位姓蘇的瘦高醫生見她長得挺有人緣,便和她聊起天來。
「上周就听劉主任說過林醫生要來,說是一位二十七歲的美女醫生,我們還都不相信。林醫生好厲害,二十七歲就評上中級職稱了。」
「啊,因為我上學比較早,又是本碩連讀,工作三年的時候評上的中級職稱。」
蘇醫生了然地點了點頭,一個護士突然進來叫他,于是抱歉地對林隨意笑笑,跟著那名護士往病房走去。這下辦公室只剩下林隨意和夏醫生兩個人,這個夏醫生性格比較內向,一副不太愛說話的樣子,林隨意于是沖他笑了笑,低下頭開始看醫學方面的書籍。
***
約莫過了半個小時,林隨意發現了一個非常奇怪的現象︰他們辦公室的門口總是會來來往往一批穿著粉紅色護士服的小護士。
路過第一批的時候林隨意沒覺得有什麼;第二批在門口停了一會,林隨意覺得有點奇怪了;第三批直接扒在門框上往里看,林隨意的眉頭皺了起來;等到第十批以上的時候,林隨意終于站起身把辦公室的門關上了。
回辦公桌的時候,她見夏醫生抬頭看她,于是解釋道︰「來來往往的人太多,看書看不進去。」
夏醫生朝她點了點頭,便低下頭繼續寫醫囑。
直到這天的中午,林隨意才覺得自家老爸在醫院管理方面其實做得很不錯,因為她比較了一下宜合和崇仁的基層員工素質,覺得宜合實在是差很多,人力資源尤其差,這里聘請的護士和清潔工的素質起碼比崇仁的差十倍以上。
就好比吃完午飯她從醫院食堂往辦公室走,路過小花壇的時候听到幾個挺大的聲音在聊天。本來她也沒什麼興趣,但听到「林隨意」三個字的時候還是放慢了腳步,想知道自己來宜合的第一天給大家的印象如何。
她透過矮樹的縫隙瞟了一眼,看見一個染著亮黃色頭發的護士眉飛色舞道︰「你們不知道嗎?月復腔科新來了一個女手術醫生,特別年輕,大名人哦!」
「林隨意嘛,可不是個大名人!」短發護士嗤了一聲。
「林隨意是誰?很有名嗎?」看上去最老實的那個護士問。
「你不玩微博啊,就是那個把馬桶栓吸在別人保時捷上的吸盤姐嘛!」黃發護士嗤笑一聲。
「不可能吧!」三個小護士一同爆出一陣尖銳的笑聲。
黃發護士挺不屑地搖了搖頭,冷笑道︰「我上班的時候看到她了,明明才二十七歲哦,開的車是奧迪A3,衣服是一身台灣貨,包包是香奈兒的,墨鏡是迪奧的,鞋子沒看出來。你說她那身行頭有幾個是水貨街淘來的啊?」
「不曉得,不過車子總不能作假吧……」老實護士小聲道。
黃發護士瞪了她一眼,又道︰「二十七歲就敢做中型手術,她挺有勇氣嘛,希望她的醫術跟她臉上的化妝品一樣好。」
這時三個人已經看到林隨意了,但也只是翻了個白眼望天,根本就不將她當一回事。
林隨意也沒理她們,就那麼正面與她們擦肩而過。只是還沒走多遠,就听見後頭有一個挺清亮的女聲罵道︰「你們幾個是要翻天了嗎?誰準許你們再背後私下議論醫生的?今天上午躲在月復腔科辦公室偷窺的也有你們幾個吧?羨慕別人穿得好就自己努力賺錢去買啊,告訴你們,林醫生身上的名牌沒有一個是假貨,連真貨假貨都分不清楚,你們幾個才可悲吧。當這醫生的面就敢議論,這是人身攻擊你們知道嗎?道歉!然後做自己的事情去!」
幾個小護士看清楚來人,嚇了一跳,忙低下頭唯唯諾諾地向林隨意道了歉,然後一溜煙跑了。
這時,剛才教訓人的那個細瘦修長的護士轉過頭,朝林隨意笑了笑︰「林姐!」
「佳樂?你怎麼跑到宜合來了?你不是在崇仁上班麼?」林隨意嚇了一跳,佳樂是她在崇仁時負責給她遞手術鉗的護士,怎麼會突然在宜合遇見她?
「宜合是我父親投資的醫院,我爸非要我去其他醫院實習半年,才準我回自家的醫院上班。」
「可是我記得你只在崇仁工作了三個月啊。」
佳樂抓著林隨意的胳膊,撒嬌道︰「我過來陪你嘛!我剛到醫院的時候你那麼幫我,我要保護你不受這些三八的欺負啊!」
林隨意呵呵一笑,「我是受人欺負的人麼?況且我怎麼不記得自己幫了你很多?」
「你都不記得了嗎?我剛來的時候經常遞錯手術器械,你雖然有時候會瞪我,但是從來沒有跟領導說過我不好。所以我一直特別願意跟著你做手術,跟你一起可以學到好多東西哦!我爸跟我說你來了宜合,我就讓他把我調回來了,以後在醫院如果有什麼不順心的地方,都可以告訴我哦,我來罩你!」佳樂笑嘻嘻地拍了拍胸脯。
「……」林隨意突然說不出話來,不過她決定今後一定要多做好事,果然好人有好報啊。
***
經過佳樂這一鬧,醫院的護士當面對林隨意的態度好了許多,因為畢竟是衣食父母的女兒發了話,只是背地里還不知道怎麼恨她去了。不過林隨意一貫不太在意這些細節,只要工作上不出差錯,她覺得嘴長在別人身上,別人要過嘴癮就讓她們過去吧。
因為她的業務非常熟練,辦公室的四個醫生在與她相處和協作之後都覺得這個女人確實是做事的人,于是關系也還算融洽。她現在在宜合的工作還是十分順心,當然如果能住得離醫院近一點就更加讓人開心了。
來醫院上班的第二周,初夏的一場暴雨就雨打沙灘萬點坑似的降落在了B市。更加不巧的是,宜合醫院手術樓段的地漏壞了,大家來上班的時候路面只是濕的,到下班的時候水就淹到一個正常身高的男人的胯骨了。
林隨意不太喜歡在下雨天出行,更加不喜歡在下雨天出行到排水系統不怎麼好的地方。透過窗戶看到樓下小河一樣的道路,她估計今天下班的時候真的要橫渡長江了,這對于來大姨媽的女人來講,簡直就是上天給予的個不懷好意的玩笑……
正考慮著要怎麼「過河」,唐佳樂從門外走了進來,朝她問道︰「林姐,你下班準備怎麼‘橫渡長江’啊?」
林隨意朝她聳了聳肩表示還沒有想出辦法,手機卻突然響了起來,她一看屏顯上寫著「寶貝兒」三個字,連忙劃開手機接了起來。
「蕭遙,怎麼了嗎?」
「你下班了?」
「還有十五分鐘,宜合這邊是六點下班。」
「嗯,你那邊有沒有發生什麼事情?」
林隨意做望天狀,遮遮掩掩地道︰「什麼事情?就是下大雨了啊!」
「只有這樣嗎?」蕭遙的聲音听起來冷了幾分。
林隨意一听這語氣,就知道蕭遙肯定知道了她這邊的情況,于是立刻補救道︰「那個……當然不止這樣啊,我們樓下的地漏堵了,水淹的好深呢!所以……挺多人都被困在大樓這邊了,我正準備打電話讓你下班過來接我呢。」
「還算誠實。」蕭遙稍稍滿意了一點。
天地良心啊……我是被逼的!林隨意留下兩行海帶寬面淚。
「下班後在樓下等我,千萬不要自己淌水,我過來接你。」蕭遙低沉的聲音從手機那端傳來,不放心地繼續威脅道︰「這幾天是你的經期吧?如果讓我知道你自己淌水,你就死定了!」
通話被 地掛斷了,林隨意拿著手機怔怔地坐在那里,想破腦袋也沒想通自己來大姨媽這麼私密的事情,蕭遙是從哪里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