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鏡宮里,青龍把烈緋的一半游魂帶回她的體內。
烈緋已經絕望了,她跪下來求青龍︰「請你放了我的風哥哥吧!我願意和你在一起!」
青龍托起她的下巴,看見她已淚眼模糊,又傷心又生氣,不覺大步走到一面水鏡前,盯著水鏡說道,「如果你是為了救風神才做這個決定,那麼,我拒絕!我會等到你心甘情願為止!」
此時從青龍眼楮里,閃現出一個模糊的身影——他被一只巨大的章魚的無數條觸須緊緊纏住,懸在半空,全身插滿長如刀槍的明晃晃的鏡片,那是被囚禁在水鏡里的風神,烈緋朝思暮想的另一半!
青龍正想憤憤離去,不料斜眼一瞥,發現烈緋雙手已被海藻勒出血痕。他的心髒突然之間疼了起來,蒙蔽雙眼的憤怒頃刻間粉碎了,他心里完全忘記她犯下的過錯,只剩下溫柔。他走到烈緋面前,單膝觸地,小心地捧起她的雙手,端詳著手腕上的傷痕,輕輕撫模著,問道︰「疼嗎?」
烈緋縮回手,轉過頭,不看他。
他于是一把將她抱起來,放到床上坐著,然後集中精力運起功來替她療傷。一串串水珠于是連綿不斷地從他口中吐出,縈繞在烈緋的手腕上,不一會兒她的傷痕就消失了。
「以後,我不會再這麼做了!請你原諒我!」青龍仰望著烈緋,深情地說道。
烈緋低下頭,依舊不語。
青龍隨即拉起烈緋的手,飛出宮殿,來到不遠處的一個水域。接著他張開大口,噴出一股凶猛的水流,一座宮殿隨即憑空而起!那宮殿懸浮于水中,由冰塊凝結而成,里面應有盡有,其豪華程度不亞于水鏡宮。
青龍說︰「這是你的宮殿!以後你就住在這里吧!」
他將烈緋送了進去,然後轉身離開。
烈緋發現這座冰宮很暖和,「冰也會暖嗎?還是海水太冷了?」但縱使水里再暖,也不適合鳳凰棲息。
事實上,自從她歷盡千辛萬苦逃出大海時,被一條愛慕青龍的海蛇咬傷後,傷勢至今未好,加之在水里面呆太久,身體已無比虛弱。這樣過了兩天,烈緋突然口吐鮮血,奄奄一息。夜游神們立刻跑去稟報青龍,他一听火速趕到,遂將烈緋抱到床上,給她查看病因。
「比上次更嚴重了!」他皺緊眉頭說道,「上次是受傷,這次又是為什麼?」
「你難道不清楚嗎?」烈緋費力地抽回手臂,怒中帶憐地說,「我自從來到海里,身體就一天比一天虛弱!」
「為什麼我青龍住得,你就住不得?」青龍苦著臉,凝視著她。
「魚如果離開水,它能在陸地上生活嗎?你如果離開這里,你能在梧桐樹上生活嗎?」烈緋也直視著他,盡管喘著粗氣,但仍然不依不撓。
青龍第一次看到她跟自己爭執的表情,竟然有一種莫名的喜悅感。他伸出手,想要撫模她消瘦的臉,不料她又一扭頭躲開了。
他縮回手,放棄這種徒勞。兩眼一掃,卻看見飯桌上的食物絲毫未動,頓時怒氣不打一處來,「你故意餓死自己!才會這麼虛弱,是不是?」
「風哥哥在里面受苦,我怎麼吃得下!」烈緋又想起痛處,一時淚眼模糊,她一激動,竟暈了過去!
青龍這下才真的慌了手腳!他大叫一聲︰「烈緋——!」眼楮緊緊地盯著她,手忙腳亂地按住她的臉頰、額頭、手臂,才發現她全身冷如冰窖!
「都是我的錯!讓這該死的寒氣侵入你的體內!」他深深自責起來,對自己怒不可遏。
「不過不要怕!我不會讓你死的!」青龍說罷,牙關一咬,將左手掌心向內,移到左眼處,向外一拉,一顆泛著綠光的眼球就飛出來了!頃刻間,一滴鮮紅的血也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他將玉石般的眼球放到烈緋嘴里,讓她吞下。片刻之後,烈緋終于睜開眼楮。她一醒來就看到青龍的左眼沒了,眼窩下鮮血淋灕,心頭一震,問道︰「你……你的眼楮……怎麼啦?」
「沒事!只要你好,我這點小物件算什麼!」青龍睜著明亮的右眼,露出無邪的笑容,陽光瞬間在他身後盛開。
「難道……我肚子里的那個」,烈緋模著自己的肚子,只感覺里面有一團溫暖的物件在晃動,突然明白了,她仰起臉,神情悲切地說,「你……何必如此!」
「我都說沒有關系的!你不必擔心!」青龍收起笑臉,站起來,轉過身,不去看烈緋那雙同情多于感動的眼楮。
「可是……你們龍族一向視眼楮為至上瑰寶!你如今,卻為一個非親非故的人犧牲這麼重要的東西……你難道……不後悔嗎?」
「呵呵!是啊!」青龍苦笑起來,感慨道,「以前,我嘲笑人類的愛情,情愛在我眼里不過是人類想要長存于世的私心的產物,目的僅為繁衍後代。因為後代是來繼承自己的血脈的,後代的誕生,就如同自己生命的再生。等到有一天自己死去,那麼存活的後代就像自己生命的延續!如此,可達萬古!更有甚者,為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無恥地剝奪孩子的一切喜好,表面說是為了孩子的前途,實則為了控制自己延續下去的生命,以保證另一個自己完全按照自己的喜好繼續活著,這些更是私欲膨脹到極點的產物!三百年來,我已看過太多太多了!」
「那你,為什麼還要拆散我和風哥哥?既然你那麼討厭愛情!」
「呵呵!我一開始也對自己感到生氣,」青龍搖了搖頭,沒了聲息,頓了一下,他轉過身來,熾熱的目光凝視著烈緋,「但有什麼辦法?我已經無可救藥地……」他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將左手放在烈緋頭上,烈緋這次沒有躲開,只是垂下目光,就好像找不到任何理由躲開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