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頃風定雲墨色,冬雪漫漫向昏黑。
在桃月山之巔,坐落著一座鋒芒畢露又雄奇古樸的山莊,夜色下的建築物,如同漆黑深夜下的怪物一般,將一切吞沒。
霹靂般的風雪,漫天狂卷,風舞狂花。
月,深寂幽。
夜,凝靜透。
雪,白無垢。
當進入午夜時,桃月山巔幾乎只剩下獵獵風雪聲聲作響。
北風肆虐而過,空氣中劃過篤篤的鬼魅聲音。
所有的建築和植被都被鋪上了一層銀霜的白,白的那般清靜無垠,白的那般無暇清澈。
皚皚白雪讓深夜如同黎明一般天光透亮。
在挨著懸崖的一處,是一幢**的二層小木樓,里面處處裝飾都是那般精美華貴。這里不如山莊的守衛,在雪夜有所松懈。哪怕風雪巨霾,幽寂深夜,樓下和樓上的走廊邊,也有一個個身穿黑衣的冷面男子,傲骨錚錚的站在風中,守護著主人的安危。絲毫不管,風雪挺立,黑衣沾雪,一個個都變成了活生生的雪人,這倒還蠻有意思的。
能把自己的的臥房安置在懸崖旁邊的人,想來必定心思縝密,要知道,一般人哪敢住在懸崖邊上,這得心髒多強大才能承受得了每晚睡眠的刺激。
鋪設著厚厚貂絨毯和黑狐皮的軟榻上,一頭散亂的艷麗發絲,赤紅如牡丹花開的季節。在柔軟的青織錦煙花絨被中隱隱約約,發絲下面掩蓋著的一張面孔,是令人難以置信的俊美邪肆,縱然睡著,唇角都勾著一抹迷離的似笑非笑,有種睥睨天下的狂妄霸道。
沉睡中的男人,雙眉凜然蹙起,陡然睜開了雙眸,眸色厲魅的看向房頂,他總覺得有事發生。果不其然,不到三秒鐘的時間,像是為了驗證他直覺的準確性,房頂的方向憑空冒出了一個……令人難解的旋渦狀氣圈。
沒等那男人思考為何房頂會出現一個漩渦狀氣圈,接著那氣圈中就又出現一個白色的……老虎?
那是一只雪白的大老虎,應該沒錯。
雪白的老虎,渾身的毛發在房內夜明珠的照耀下,閃爍著點點星輝,美麗炫目的一時之間,令男人失神。
忘記去思考這個生物為何憑空出現在他房內。
更重要的是……這只老虎落在了他的榻上……
白色的老虎跌在他的軟榻上,還給跌了一個狗吃屎的姿勢,它十分人性化的爬起來,揉了揉自己的**,小表情可委屈的扁著嘴,嘴里還一副憤憤兒的不屑咒罵著︰「大冬天的,也不知道可憐可憐人家,人家好歹是一只瑞獸哎!就那麼一腳把人家踢下山!這要是沒騙到一個好人家收留我,那豈不是要流落荒山野領吃不飽穿不暖最後淪落為野生的沒教養的畜生一只……」
充滿了自怨自艾的輕輕柔柔嗓音,像是山澗中的泉水叮咚,又像是小溪流淌的綿綿延延。
只是這道如清泉一般的嗓音是從一只擁有雪白毛皮的老虎口中冒出的,這就有點匪夷所思了。
一頭囂張又勾人的紅發隨意的散亂在身後,早在白虎落到他的榻上時,便已經靠著床柱懶洋洋的坐著。
只是表情,從剛才的微微錯愕,到逐漸的平靜下來。從那雙陰霾又詭譎的雙眼可以想象得出,他正在腦中計量著,要用什麼方法「折磨」這只老虎呢。
但是遺憾的是,雪白的老虎,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並未注意到這男人的存在,似乎也沒有觀察一下周圍情況的想法,此刻,一只左前爪子十分人性化的支持著虎下巴,還糾結的自語著。
「糟糕了,萬一被那些沒人性又狼心狗肺的人類抓住,人家這脆弱不堪柔若無骨清新的小生命啊,一定會命喪九泉死不瞑目!!好可憐啊,一定會被剝皮的,像人家這麼優質的毛皮,做成虎裘亦或是披風……」
一邊顧影自憐,一邊搖頭晃腦,似乎腦中已經勾畫了一副淒慘的小白菜黃啊黃的情景。
那聒噪的自言自語,听得男人雙眉逐漸糾結成一團,他有些生氣的抓了抓那頭散亂的紅發,似要發怒,卻在千鈞一發時沉住氣,他在等待,等待這只會說話的老虎……到底什麼時候可以發現他!
「歹命啊……天殺的沒人性沒血性的臭師父!我詛咒你喝酒被嗆死,菜里有蟑螂,十天十夜不拉稀最後得痔瘡……」
大白虎前爪向前猛地一擼,作出一個雄壯的姿勢,口中赫赫有聲的罵著。
罵完之後憤憤的啐了一口唾沫。
搖擺著那毛茸茸的大尾巴,搖頭晃腦的準備跳下軟榻離去時,似才注意到這里的狀況,它一雙虎眼瞪得溜圓,逡巡了一圈這屋子的結構,目光在落到身後那個半抱著被子,風姿萬千的紅發男人時,它的目光呆了呆,透出一縷驚艷之色。
旋即雙眉一挑,似乎搞清楚了狀況,它雙眼尷尬的眨了眨巴,虎嘴略驚愕︰「啊——歐!」
很好。
俊美的紅發男人撩了一把落在胸前的發絲,目光陰冷的看著這只白虎。
終于發現我了。
我倒要看看,你這只會說話的畜生,又要耍什麼花招。
白虎兩只前爪交握成抱拳姿態,後**坐在軟榻上,虎嘴里發出一聲干巴巴的笑,「這位大哥,雖然人家長得虎頭虎腦虎虎生風般國色天香,號稱山中小霸王逍遙小白龍正是在下。但您這麼目不轉楮目力執著雙目有神目光如炬目瞪口呆直勾勾的看著人家,人家還是會害羞的!」
如果光是听聲音,男人一定會相信這是個嬌滴滴的小姑娘在講話,可眼前,分明是一只老虎,還是一只會說話的老虎。而且這台詞……
俊美的男人額頭開始冒出一根根的十字青筋。
小白是笨蛋嗎?自然不是。
它,還是說「她」呢。
……在看到這紅發男人時,瞬間就發現,情況不妙。這男人身上帶著一股明顯的殺伐之氣。
還有那種君臨天下的霸氣。
他身上若隱若現的殺氣,她方才出現時只顧著自娛自樂沒注意,如今,再無法忽視。師父讓她下山,有交代過,不可輕易和人類動手。現在,只可智取、不可力敵。尤其這人還發現了「它」會講話這個事實。
方才在四處亂看時她已經看到,那邊的窗戶外風聲獵獵,想必……破窗而出,就能逃掉?
「你為何會講話?」
俊美的男人雙目如電。
他怎麼都想不通,一只老虎會講人話,而且照這情形看起來,它的思維比一般人類更活躍。
大貓瞪圓了虎目,反問,「那你為何會講話?」
「我是人,我自然會講話。」
謎團太多,他沒有發怒,靜靜的看著這只雪白的老虎,的確如它所說,毛皮上等,若是做成錦裘冬日用來御寒不錯。
白虎從善如流︰「我是虎,自然會講話。」
「……」
男人的雙眸,風暴漸漸凝聚,紅色的瞳眸閃爍著危險的信號。
白虎一看不對,當即擺動著尾巴,「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是人會講話,這話看似挺天經地義。但實際,你不是人,你只是進化的比較高級的猴子罷了。像我,我就是我們虎類進化樹上爬的比較高的那一個,頂端的稀有品種哦!會講話的人多了去了,會講話的虎可就只此一家別無分號。」
得意洋洋的宣布著。
猴子進化成功的就叫人,進化失敗的就叫大猩猩。
它內心嘀咕著。
眼角的余光偷偷瞟著這個恐怖的家伙,觀察著他的表情,見被單微微抖動,他似乎要行動,它連忙撲上前,「餓虎撲羊」的姿勢,將那男人連同棉被抱了一個滿懷,伸出猩紅的舌頭快速的在他臉上舌忝了一圈,口水沾了人家滿臉,它幾乎能感覺到這男人渾身漫開的殺氣,殺氣有如實質一般,鎖定它。
它連忙張開虎口諂媚奉承巴結極盡討好之能事。
「兄台,你的紅頭發可真好看!人家真的好喜歡……還有你的紅瞳,怎麼辦到的?教教我,我也想變成紅色的老虎,看起來喜……」慶字沒說出口,就听得耳邊一陣沙啞的聲音。
「你說……紅發,好看……」
聲音很輕,輕到幾不可聞。
白虎下意識的覺得這男人的殺氣收斂了一些,它一喜,再接再厲道︰「恩,很好看,像是牡丹花開的季節,艷麗的不可方物!你的眼楮里像是藏著一朵嬌艷火紅的……辣椒!」
總是噴火,跟個噴火龍似的。
听到它突出的詞匯是辣椒,男人第一次笑了。
白虎愣住了。
「你笑起來真好看!」
毫不吝嗇自己的夸贊之詞。
單純無邪的夸獎著這個擁有著紅色頭發的男人。
男人一直起來平靜冷漠的心髒,卻因為一只會說話的老虎,起了陣陣漣漪。
「我怎麼知道你不是騙我呢?」正在笑著,卻倏然收斂笑容,那戛然而止的翻臉行為,讓它倒是看的目瞪口呆,變臉的速度堪比川劇,明明剛才很高興啊……
「人家真不是騙你,你看看我這張真摯的臉,就知道人家說的不是假話嘍!」
反正我臉上長滿了毛,要是你能看出我的表情才怪了。
「我有一個主意……」那男人邪笑著,嘴角邪魅又殘酷的勾起,他慢吞吞的落下羽被,先是露出了那精瘦的胸膛,一雙如白玉般的手掌慢吞吞的伸過來。
白虎眼見那家伙的手掌要抓住它軟綿的脖子,當即選擇了最果斷的行為,兩只強健有力的後腿向後一蹬,前爪用力一撲,縱身破窗而出,還一邊狂笑著︰「哈哈哈,想抓我,白痴——也不看看你大爺我——啊——!!」
「我忘記告訴你,窗戶那邊是……」
男人悻悻的收回手掌,有些淡定的看著破窗出逃的白色老虎,听著它囂張的狂妄的聲音急轉直下變為一聲淒厲的慘叫,他掏掏耳朵,「懸崖啊……」
他走到破掉的木窗前,看著那皚皚白雪和蒙白霧氣覆蓋了的深不見底的深淵,听著里頭傳出的漸行漸遠的慘叫,「……」
在門外守護的黑衣護衛,在听到主人房間傳出不明的叫聲後,迅速前來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