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歌眼睜睜的望著那鳥屎,淒厲慘叫過後,第一時間就要尋找水源。
像她這種有潔癖的人怎麼能容許自己的毛發上沾染著如此骯髒的鳥屎,所以在她看到五米開外便是池塘,便毫不猶豫跑了過去,說起來,縱使體力不足,卻在潔癖癥發作後,發揮了「野獸」天生的迅捷本能,三兩步便奔到池塘邊——縱身一跳。
這九王府的池塘,引進的是京城蛟河的水,是活水,即言之,冬日不太會結冰。
可仔細想想,冬天啊,河水啊,北方啊,那水該多麼的冷啊!!
數九寒天,天寒地凍,你嘩啦那麼一下蹦入冰寒徹骨的冰水里,還不得變成凍鴨?
清歌在跳下的那一剎那,的確鼻尖感受到冰寒的空氣撲鼻而來,當即意識到了自己的行動有多麼的不妥當,可此時身體即將落入池塘里,那來得及逃開,她只能在心底悲嘆︰慘了!!
身體落入池塘,她縱然凍個半死,也沒忘記下來的目的,胡亂的用爪子刨著自己的前額,試圖洗干淨鳥糞!清歌在這快凍死之際還在想,總不能白白受凍!!!
可是這身體,近來缺乏力量又沒用飯的身體,豈容得主人這麼作踐自己,已經開始逐漸發硬。
清歌努力的四肢並用,試圖在完成目的後爬上岸,但水太冷,讓她的大腦逐漸失去作用,四肢更是不听使喚。
清歌在心底自責著,娘希匹,太沖動了!我就要這麼死了嗎?英年早逝……師父啊,你讓徒兒下山經歷世俗紅塵!!!這狗屁紅塵俗世,我真的沒興趣啊,我真的……討厭這里……
在失去知覺凍暈過去後,清歌意識朦朧間,迷糊的感覺耳邊傳來一聲大呼,身體被人從水中撈起,片刻後進入了柔緩的熱水中……這是夢境嗎?懷著最後的意識,清歌徹底昏死。
有時候,這個世界會發生很多微妙的誤會,就像是這次……九皇子景仲,在听到外面嗷嗷嗚嗚的聲音,以為是小女乃貓恨他將它丟出去而已,他莞爾一笑。
沒怎麼在意,一分鐘後,都不見那小家伙咋咋呼呼的跑進來,倒是外面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
婢女蕊珠瞟到小女乃貓的行為,第一時間報告給他,他疾步而出,便看到了差點讓他心跳停止的一幕,它跳入了池塘?
數九寒天的池水必然冰寒無比。
自殺?
他排除了這個想法。
那種囂張狂妄的小東西怎麼可能自殺?
那……????
蕊珠自從服侍九皇子以來,第一次看到九皇子如此緊張的面色,甚至于有些氣急敗壞!
他神色一凝,眉頭大促,低聲罵了一句便飛身而起,足尖輕點兩三下掠到池邊,見雪白的小女乃貓緩緩下沉,迅速的將它從池中撈起……
手里多了一個冰凍貓,景仲的臉陰沉的能滴下水。
「叫太醫院的人過來。」
大步流星的往屋里走去。
徒留下站在門口的蕊珠……太醫院,對!太醫院!!
她轉身要執行命令之時,才覺得是不是有哪里不對勁?
她停住,回身,目光呆呆的看著紅發男人,動作幾近溫柔,將冰凍小白貓放進了銅盆里,蕊珠才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她弱弱的叫了一句,「殿下……」
九皇子淡淡的回頭,表情卻森寒如霜,紅色的眸子閃爍著危險的光芒,「恩?」
那目中的含義不言而喻,你不執行命令杵在這里作甚乎?
蕊珠張張嘴,面色尷尬。
「它不是人類。」
主子讓她在太醫院找人,可太醫院都是太醫,醫人的……
九皇子的面色在瞬間僵硬了半秒,便又恢復,冷冷道。
「找一名獸醫,迅捷!」
「是的,殿下。」
蕊珠唱了喏,提著裙擺急急忙忙的得令而已。
少頃,待獸醫和蕊珠一並歸來時,紅發男人才抱著手臂站在旁邊,強裝做無所謂的模樣,淡淡的掃了獸醫一眼,那獸醫被看的冷汗涔涔,忙上前給那小白貓診治。
「……」
景仲眉心緊鎖,目光深沉,瞪著床鋪的方向,視線在獸醫和小女乃貓身上游移不定。
獸醫感受這背後的目光,猶如芒刺在背,讓他坐立不安。背上的衣衫早已被汗打濕。內心更是抖抖索索,心都在顫。
他很怕一個看不好,這個脾氣陰沉不定的九皇子就把他 嚓了。
幫這只小老虎看病的手因為害怕而微微發抖。
景仲可不曉得獸醫的想法,目光雖冷漠,但胸中甚是擔憂。
他一方面痛恨自己擔憂那個小女乃貓的行為,卻又止不住的操心;一方面又命令自己停止擔心,那小家伙死不死跟他沒關,個人天命所歸。這矛盾的內心讓他更是煩躁不堪。
真是該死!
他最討厭不听命令的人,包括「貓」!
蕊珠看了看景仲的臉色,低眉順眼的上前,輕聲曰︰「殿下,您的寵物應該會沒事。」
「我沒有擔心它!!」
被人看穿的惱怒,外加絕不肯承認他在擔心它的事實,因此回頭的紅發男人,面色極度糟糕,聲音像是平地一聲雷。
「……」
奴婢沒有說您擔心它啊。
蕊珠連忙低下頭示意自己逾矩了,但一雙眼珠卻止不住的亂轉,還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
心中喟嘆︰主人,如果你此刻照鏡子,看看您那變幻莫測的臉色,外加寒芒四射的眼,好像大夫治不好那小女乃貓,你就要立刻砍了大夫似的凶惡神情……不過,既然您說沒擔心,就沒擔心!
劉大夫用幾根金針在小女乃貓重要的大穴上插了進去,通了經絡和肺腑。
清歌悠悠的睜開雙眼,這就看到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兒渾濁的雙眼微眯起,手里舉著一根刺目的金針要扎下來,當即嚇的她「嗚∼」叫了一聲,身體下意識的想要往後挪,天曉得身體根本不能動,只能用驚恐萬分的雙眼瞪著那個死老頭和那恐怖的金針。
景仲正尷尬著,眼楮敏銳的掃到某只小女乃貓醒了,他的雙眼登時眼前一亮,劉大夫適時的退下,反正他的目的本來就是暫時先弄醒這小白虎。
景仲冷哼一聲,聲音里泛著一絲絲的怒意和嘲諷。
「你可終于醒了!!左不過讓你在外面反省一下,便給我跳池塘?玩自盡?自盡很好玩嗎?要不要再試試?這一次,我這個觀眾會盡職盡責的觀看!!!」
「喵嗚∼」
清歌被罵的一個不明所以雲里霧里不知所以然,只能委委屈屈的哼唧一聲。
那蔫啦吧唧的小模樣讓景仲很不高興,一只手瞬間就侵襲上了劉大夫的脖子,眼刀能夠殺人︰「它怎麼了?聲音很不對勁?」
干枯如老樹青皮的脆弱頸子被捏住,劉大夫面色漲紫,聲音虛弱不堪,氣若游絲,「九殿下,老夫,老夫說不了話了……」
「哦。」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的行為,紅發男人悠悠然的松手,矮小的老人當即吧嗒一下掉下去,劉大夫還以為自己就這麼會被摔死,身體被蕊珠不輕不重的接住,年輕的婢女微微一笑,劉大夫驚魂未定,撫胸直喘氣。
景仲裝做不以為然︰「你快看看它到底回事?」
劉大夫郁結,差點吐血而亡,心想,老夫差點被您殺了,就不能容許老夫喘口氣,這話也就在心里嘀嘀咕咕一下,在絕對的王權和霸權面前,劉大夫敢怒不敢言,連忙上前為滿臉呆滯的小白虎診治,俄而才道︰「氣血虛耗,長久未進食,又經冰水洗沐,這天寒地凍……」
「說重點!!!」景仲毫不客氣的打斷了劉大夫的長篇大論。
「風寒身熱、高燒不退。」那敢耽擱,八個字立刻直奔主題。劉大夫擦了擦額角的汗。
「很嚴重?」
聲音很冷的問。
劉大夫思忖片刻,斟酌一下用詞,方才認真道︰「需要好好調理。」
「……」
待蕊珠去送劉大夫兼抓藥熬藥時,房間內頓時就剩下一主一寵二人,大眼瞪小眼,清歌雖然感謝這家伙將自己救起來,但是一跟那家伙對視,那火紅的雙眸似乎掩藏了一座活火山,讓她有些心虛的別過了腦袋,閉上眼假寐。
景仲也在生氣,氣這個家伙竟敢跳湖自盡?
一時之間房間內凝墨一片,相對無言。
直到蕊珠煮好藥端過來,才打破了這片沉寂,蕊珠端來了藥,自然而然的便要上前給小女乃貓喂,她那敢勞煩殿下去服侍一只他嘴里的「小畜生」。雖說是老虎,但尚且年幼,又是瑞獸,她也不怕它沖上來咬她一口。
清歌知道蕊珠端來的湯藥肯定對自己身體好,但真等那湯藥端到自己面前時,清歌差點沒忍住吐了。
怎麼聞起來就要命的苦啊!!
她不高興的把臉別過一邊,不鳥蕊珠。
她就算不吃這藥湯,以她的身體,也會在幾日內恢復常態。
蕊珠見小女乃貓根本甩也不甩自己,也不管小白虎听懂听不懂的好言好語的勸了一會子,那小白虎根本沒有要吃藥的意思。
「湯藥擱下,你便出去罷。」
正在蕊珠手足無措躊躇滿場無可奈何時,一個如天籟般的聲音從後方傳來,雖然聲音冷得如數九寒天的傲梅遺世孤立。
蕊珠感動的同時,又詫異驚愕。
放,放下湯藥?我,我出去?
那誰來給那小白虎喂藥?
她目光呆呆的看向九皇子,誒?
莫非高高在上威武霸氣的殿下要親自……喂食?
「……」
蕊珠張了張嘴,將所有的話有吞回了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