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景逸都呆在府院內沒有出去。
他一直呆在書房內,不管是丫鬟還是小廝,都不被允許進入書房打擾他。
就好像,一時之間,著了魔。
沒人知道三皇子在書房里忙什麼。
只知道,這幾日的三皇子,真的,好忙。
景逸一直沉浸在書房內,是因為他在作畫。
如果讓人知道很長時間都不在作畫的三皇子,竟然開始作畫……那畢然是一副很有趣的畫面。
幾年前的京城,有一個人,做的一手好畫。
別人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初一十五的青山街天橋下,一個身穿青衣錦緞的小哥兒,會帶著他的畫去那邊出售。
起初沒人在意那個青衣錦緞的小哥兒,卻在短短三個月之內,他的畫作從一兩銀子,被炒高至三千兩……
出名的原因,那個人的畫作中透著一股徹骨的孤獨。
不管他畫什麼,你能從那畫作中,生生感受到作者那出塵的蒼涼和寂寞。
京城這種寸土寸金的地兒,自然是有識貨的人的。
他的墨寶,千金難求。
三個月後,買家都知道青衣錦緞的小哥兒只是負責賣,卻不是他畫的。
那妙筆丹青下的署名和印戳都是︰白流風
眾人發了瘋似的打听白流風到底是哪位主。
是怎樣寂寞無依的人,才能畫出那樣冷寂絕殤的畫作。
有價無市,說的便是那境況。
他照例是初一十五在青山街的天橋下讓青衣錦緞的小哥兒負責賣畫。
一直持續到一年之前,眾人再也無法在天橋下找到那個青衣錦緞的小哥兒,白流風也像是失蹤了……
皇城內外,王孫貴冑,普通商賈,基本上有點檔次的人,家中都藏有一兩副白流風的畫作,尤其在白流風不在出現,白流風的畫作更是無比珍貴。
而「白流風」不再作畫的原因,倒不是別的。
景逸身邊的青衣小哥兒,那段時間回鄉省親,歸來後,尋他探听白流風的人實在是多,景逸只好模模鼻子,不再出售畫作。
放棄了這個馬甲。
而如今,書房內,從書桌到地板上,處處都散落著一幅幅驚艷的畫作。
不下五六十張的畫作,都是這幾日以來,不眠不休的產物。
而那一幅幅的畫作,上面卻都是一個人……
那是一個驚艷清絕的白發少女,卻有著一雙大而漂亮的金瞳,華麗透明如同琉璃寶石的眼眸……
每一副畫作,都是白發少女不同的神態。
從鋒利如刀子的眼神。
深邃復雜的眸色。
電力四射的大眼。
明媚咄咄逼人的光芒。
勾人攝魄的美麗。
翩然一笑的璀璨。
慧黠靈動的瞳眸。
嘴角不羈的小虎牙,頑皮又可愛。
他用手中的筆桿子,描繪了一幅幅讓他記憶深刻的她。
萬種風情的她。
一個挑眉就能勾勒一副清絕景致的她。
他當時醒來,只是覺得夢中的她,真的清晰無比,便想畫下來,當做紀念,沒想到,這一畫,就像是著了魔,一發不可收拾,愣是在幾天之內,將他腦中所有的她,她的一顰一笑,都用毛筆復刻在了宣紙上。
望著栩栩如生的白發少女。
景逸的嘴角劃開了一道滿意的笑。
他將曾經那個最出名的墨寶白流風蓋在了每一副畫作上。
如果有人能夠看到白流風如今的畫作,一定會驚訝……
正在景逸將最後一幅畫隨性的上色時,描繪著她不羈的微笑時,門口傳來敲門聲。
「王爺,九殿下求見……」
「叫九弟等等,我馬上就來。」
景逸慢吞吞的擺好畫筆和顏料,一邊漫不經心的說道。
「三哥,我不等了,我著急見你,跟你介紹一個人呢。」
門口傳來不耐煩的推門聲,景逸沒想到有人突然推門,嚇了他一跳,糟糕,他的馬甲要泄露了。
「九弟……你,不能……」
扶額對景仲無奈,卻也沒有說什麼。
反正白流風已經不再出售畫作,那九弟知道也便沒什麼。
至于景仲為何拉著清歌直闖書房,卻是因為一進門,小廝們就求著他說,九殿下,去看看王爺吧,他最近除了吃飯就一直在書房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不運動也不曬太陽。也不知道在干什麼,這樣下去,身體會垮掉的。
景仲沒料到一進門,就看到滿地狼藉,整個書房都像是被人打劫過似的。
他剛想說三哥你在搞什麼。
卻在低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那畫作上的人兒,赫然就是他身邊站著的清歌,除了瞳眸的色彩不是金色外……全然沒有二至。
「三哥……」
他下意識的叫了一聲,目光卻在觸及畫作上的墨寶印章後,愣住了。
白流風……
的確,畫風是白流風的畫風。
只是,那畫風,不再是全然的寂寞和絕殤。
那在湖心小築中的白發少女,那一顰一笑,都像是白流風眼底的一束光,一束可及的希望。
他的目光順著混亂的地上看過去,數不清的畫作散落了一地。
包括書桌上……畫中人無一不是白發少女。
她的種種神態,都被從不同的方向勾勒出來。
清歌又何嘗不吃驚呢。
她本來打算的是,景逸也有可能不記得那天夢境的內容。
就算過來見著了他,他又恰好記得那日夢境的內容,只要她死不承認裝作一副初識的模樣,一切就會真的像是初相識那般。
因為沒人會相信他做夢夢到過她。
但是清歌萬萬沒想到。
她過來見到的會是這麼一副場景。
「……」
目光逡巡一圈,那遍地的紙張上,描繪的都是她……
滿滿的她。
她深呼吸之後,眼瞼緩緩的閉上又睜開,狠下心腸正打算繼續裝作不認識,最多說是撞臉!!!
听到那溫柔又驚喜的聲音。
「綺夢……」
清歌不期待的抬頭,映入眼簾,是一雙疲憊帶著紅絲,卻又依然溫柔的雙眸,就這麼直直的映入了她的黑眸中,揮之不去。
而那個人,從書桌前歪歪扭扭的起身,跌跌撞撞的跑過來到她身邊,抓住她的手。
「真的是你,沒想到你這麼快就來見我了。」
「我……」
清歌反駁的字,一個都沒出口。
就被那個人高興地抱了個滿懷。
「我一直相信,相信你不會騙我。我一直堅信,你是真實存在的。沒想到,你而今,真走到我面前,我真的是太高興了,太高興了。」
說著說著,埋在清歌肩頭的聲音帶著感動的嗚咽,她甚至可以感到,那聲音中的激動不可置信。
「高興地都快要死掉了。」
他的聲音沙啞又繾綣。
清歌多麼想回應一句,我答應過來,我就一定會來見你。
卻礙于形勢,不能。
在她雙手握成拳頭,僵硬在身體兩側時,耳邊傳來一道慘惻惻的陰森聲音。
「三哥……你該放開我未來的王妃了。」
清歌只感覺抱著她身體的人,猛地一僵,就像是熱烈燃燒的火焰,乍然被潑了一瓢冷水,全部的熱情在瞬間熄滅,都化作了一聲驚訝的——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