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瑚別別嘴,一副不看好的神情︰「奴婢倒真心佩服夏小姐的膽量,如此看好方晟。」
大小姐笑意有些深︰「這就不好說了,總之歷朝歷代因讀書而發跡的功臣不佔少數。至于方晟能不能靠上夏家這棵大樹,就得看他的造化了。」
珊瑚思忖了一會,忽然想起什麼似的,俯到大小姐耳邊小聲說了幾句,就見大小姐笑臉漸漸淡了下去,不住點點頭。
末了,夸了珊瑚一句︰「你這辦法好。」
珊瑚抿嘴一笑︰「奴婢這就去打探一下方晟那邊,看看他對四小姐還有沒有情分在。」
大小姐想了想,抬了下手︰「這事不急。」
說著,她看向窗外,誰讓她和太太過得不舒服,她就讓誰不好過。眼下,她倒不擔心了,因為有姚姨娘這個炮灰頂在前面,就算那野丫頭有武嗣侯庇護又如何,只怕姚姨娘這次不會讓那丫頭好過。
誰叫她搶了姚姨娘的男人,還擋了她兒子的未來呢!
正如大小姐預料的那樣,姚姨娘回去後對武嗣侯相處的時間比以前多出許多。
只要武嗣侯不在書房,她便想著法子去看他,比起以前端茶倒水的理由,現在更多的是抱翊哥兒過去,這招屢試不爽。
武嗣侯對翊哥兒雖然喜愛,但並不怎麼抱孩子,所以姚姨娘正好找到機會伺候在一旁。
晚上回屋後,綠荷將翊哥兒交給女乃娘,才伺候姚姨娘更衣、梳洗。
姚姨娘這幾天也不知中了什麼魔,每晚篦頭時,都對著鏡子唉聲嘆氣一陣子。
綠荷從第一天開始問起,姚姨娘卻什麼都不說。這倒少有,既然主子有心事不願跟下面人講,綠荷也不會沒眼力勁地追問下去。
直到今天,姚姨娘看著鏡中給她篦頭的綠荷,撫著臉,唉聲嘆氣問了句︰「綠荷,我是不是老了?」
綠荷微微一哂,篦子一下一下的劃過青絲︰「姨娘正值雙十好年華,怎麼談得上老字。」
「可是,」姚姨娘看著鏡中的綠荷,眉頭一緊,露出沮喪的神情,「可是你說七爺他為何要娶個十一二歲的女孩過門,這不是明擺著嫌我老嗎?」
「姨娘,這事也不能全怪七爺。」綠荷語氣溫和勸慰道,「娶王四小姐也不是七爺定的主意,再說是太後她老人家下旨,七爺是不從也得從啊。」
听起來是有幾分道理。
姚姨娘咬了咬下唇,像想起什麼似的說道︰「其實七爺若不想,太後也奈何不了他。」只是這一句聲音極輕微。
綠荷細听之下才會過意來,姚姨娘從丫鬟抬為姨娘伺候在武嗣侯身邊7年,怎麼會對武嗣侯的性子不了解呢?
只是姚姨娘心里肯定明白,她能抬為姨娘也就如此了,想做正室是萬萬不能的。且不說武嗣侯願不願意,就是太後她老人家也不會答應。
姚姨娘悠悠嘆口氣,轉向紅鑾幔帳,望著那一對滴滿蠟油的紅燭出神好半天,才緩緩道了句︰「綠荷,我們睡吧,今晚七爺不會過來了。」
綠荷微翕了下嘴,想說什麼沒說出來。
不過輾轉反側的不止是姚姨娘,梨香苑的燈火也未熄滅。
柳月氣呼呼坐在趙小茁的床沿,報不平道︰「四小姐,您說說平生這叫做什麼的事,今兒個奴婢找他去請武嗣侯來小姐屋里坐坐,他倒好說了句再忙就一溜煙跑沒影了,如此幾日,真是急死奴婢了。」
這番話除了說給趙小茁听,還說給屋里另一個人,就是辛媽媽听的。
辛媽媽這些時日漸漸看出端倪,發現柳月和武嗣侯貼身隨扈平生的關系不一般,便說了她幾次要她找找平生,多幫四小姐在武嗣侯面前說說好話。
柳月一開始覺得這個主意不錯,便厚著臉皮跟平生說了,哪知被平生好一頓罵,要她別處這種餿主意,還說武嗣侯不吃這套,他去說算什麼?再說哪有做下人的去插嘴主子家事的,這不是陷他于不義嗎?
不過是說兩句好話嘛,至于動氣 里啪啦的說一堆嗎?
柳月不以為意丟下這句話,扭頭走了。可她沒想到第二天再去找平生時,平生就不怎麼搭理她了。
其實她也覺得很冤,她是好心想戳和武嗣侯和自己主子甜甜蜜蜜,倒被人倒打一耙,說她壞事。她就不明白了,難道武嗣侯心眼就那麼小,听不得下面人說別人的好?
敗興而歸後,這一頭辛媽媽對她也略有微詞。
說來說去,就是怪柳月有相熟的人也辦不成事,而且一連說了三天。
這讓柳月很是窩火,她這不是風箱里的老鼠,兩頭受氣嗎?
本來她不打算把這話在趙小茁面前挑明,可晚上值夜時,辛媽媽又把她叫到堂屋說了一頓,意思還是要她想想辦法,再去找平生。
柳月起初還跟辛媽媽解釋,怎奈辛媽媽根本不听,還全說她是借口,弄得柳月也來了脾氣,索性一聲不吭听辛媽媽說完。
辛媽媽也不是糊涂人,剛才柳月那番話她也听出意思,只是一笑,不屑道︰「那是你問的話不對。」
「怎麼就不對了?」柳月蹙了蹙眉,看向辛媽媽。
趙小茁見兩人火藥味漸濃,干脆打了圓場︰「行了行了,都少說兩句,天也不早了,都趕緊歇了吧。」說著,還作勢打了個呵欠。
自家主子說要睡,誰還敢說個不字。
于是兩人相互白了眼,便各負其職,該走的走,該留的留。
躺在床上,趙小茁翻了個身,面上柳月問道︰「你跟辛媽媽怎麼了?」
柳月嘴角一沉,把之前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說了遍。
趙小茁听完失笑︰「那真是難為你了。」
听見有人幫自己說話,柳月委屈地別別嘴︰「奴婢是為小姐辦事,不覺辛苦,可是被辛媽媽和平生兩頭誤會,實在難過。」
趙小茁嘆口氣,安慰道︰「沒事,你別難過了,明兒我就跟辛媽媽說說,要她別在亂出主意了。」
柳月忙擺手︰「四小姐,您可說不得,不然辛媽媽還以為今晚奴婢在您這亂嚼舌根子呢!」
趙小茁一笑︰「沒事,怎麼說我心里自然有數。」
听到這句話,柳月放心下來,她還要跟辛媽媽在梨香苑共事,要真鬧僵了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多尷尬。再說要傳出去,府里其他下人怎麼看待四小姐呢?尤其像姚姨娘這樣的好事者,還不知要傳出什麼難听的謠言吶!
「四小姐,明兒奴婢就跟辛媽媽賠不是去。」柳月想想,覺得還是自己放低姿態吧。
趙小茁似乎心思並不在這塊,只說了聲「你自己做主就好」,便轉了話題︰「平生還在生你的氣嗎?」
比起辛媽媽,她更在乎平生對柳月的態度,她不想一對兩小無猜的佳偶為自己鬧出不和。
一提及平生,柳月神色一黯,輕點下頭,「嗯」了聲。
「要不要我去跟他說說?」趙小茁勸慰道,「要他別誤會了你。」
柳月連連搖頭,說不用了,稍稍停頓後,又道︰「他若心里真有我,怎會拿他的前途跟我比較。」
趙小茁一怔,這話很是耳熟,好似在哪里听過。
哦哦,是了,當初她看到方晟和夏國公千金把酒言歡時,不也和柳月說過此話嗎?
只是她相信平生的為人不會是那種貪圖富貴,借女上位的勢利小人。否則也不會留在武嗣侯身邊這麼久。
從她第一次見到武嗣侯,就在他身上看到一種不阿正氣,人挺拔如松,這樣的氣質勢利小人是裝不出來的,所以她相信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平生不會拿自己的感情博弈。
「你也多少體諒一下平生。」趙小茁思忖一會,勸道。
柳月撅了撅嘴︰「四小姐,奴婢平時都很體諒他。」
「可唯獨這件事他不依你,不是嗎?」
趙小茁一語中的,她覺得平生那麼聰明,不會不知道柳月的個性,所以他氣得不是柳月亂出主意,而是柳月不該不經過思考人雲亦雲。
見柳月不說話,只是低頭絞著手上的帕子,趙小茁的語氣放緩,心平氣和道︰「要我說,平生還是很了解你的,只是他也有他的難處。他和武嗣侯相處久了自然了解武嗣侯的脾氣,就像你了解我的脾性是一樣的道理。他不願去說肯定不是不願幫你,而是出于其他原因考慮。」
柳月似乎心情轉好,只是嘴上不肯認輸︰「四小姐,您就會向著平生說話。其,其實奴婢也想過他有難處,可他對我的態度讓人不舒服。」
這就是小女人戀愛心態,總覺得即便自己不對,對方也要溫柔以對,蜜語相加。
趙小茁無聲笑笑,搖搖頭,然後看著眼底閃著幸福的柳月,忽然生出一種羨慕之情,她想也許這輩子她都不可能跟武嗣侯這樣吵鬧一下。
「睡吧。」
或許是困意,或許是失落,趙小茁一想到高高在上的武嗣侯,心里總覺得澀澀的。
柳月「嗯」了聲,帶著一臉滿足躺下。不過在入睡前,她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心中的感受︰「四小姐,說句大不敬的話,武嗣侯雖然幫了我們渡過難關,可奴婢並沒覺得您住在他府邸就能安生。奴婢這幾天听纓兒說,姚姨娘天天抱著翊哥兒去武嗣侯那兒一坐就是半天,除非武嗣侯在忙,否則寸步不離。」
趙小茁知道這番話的意思,柳月是為她鳴不平,更是感嘆她們從王府到了武嗣侯府,也沒能過個順當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