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她才來武嗣侯府短短兩個月,就有人如此險惡用心,趙小茁不由捏緊拳頭,一聲不吭地听完辛媽媽說的,問了句︰「媽媽現在手上有什麼確實證據嗎?」
辛媽媽猶豫了一會︰「確實證據老奴還在找,不過听纓兒那番話,更加確定自己的想法。四小姐您別怪老奴多嘴,這京城高官貴冑多了去了,鮮有像七爺這樣一心撲在公事上,府里連個正室都沒有的。」頓了頓,又道︰「細數這些富貴人家的,誰家不是三妻六妾,成天鬧哄哄的,倒只有七爺府里靜得很。再說七爺正直壯年,子嗣也只有翊哥兒一個,總歸是少了些。」
所以種種推斷表明,武嗣侯沒必要送斷子湯來給趙小茁,更不會為此跟他生出嫌隙。這男人如此精明,細想想這做法真不像他的風格。何況以他現在位居權位,像找個女人睡覺,什麼樣的找不到,何必大費周章還請太後下旨把她抬進府邸。
如果不是他,那會是誰?
屋里一行人心知肚明,不約而同想到姚姨娘。
可是又拿不出確鑿證據,憑什麼去指證她呢?
趙小茁想到這,蹙了蹙眉,道︰「柳月,要不你去問問平生,看看平日伺候七爺的丫頭婆子有哪些,然後帶著纓兒去見一見便知了。」
不知辛媽媽想到什麼,突然開口道︰「不可。」
「有何不可?」柳月狐疑地看過來。
趙小茁也看過來,那表情似乎也在疑惑。
辛媽媽不疾不徐道︰「四小姐您想啊,以七爺性子留在身邊的伺候的一定都是不敢多事的。老奴之前打听過,留在書房和七爺寖居打掃整理的丫頭婆子一月月錢是同等下人里最多的,而且大多是府里的老人,且不說這些人對七爺的了解,光看十錢銀子的月錢,到哪里能謀到這好差事,跟誰過不去還能跟錢過不去嗎?」
沒想到伺候在武嗣侯身邊的下人如此高薪,連柳月都不由咂舌︰「乖乖,這只是普通下人,那要換成貼身伺候的,不得翻一翻呀!」
辛媽媽倒沒取笑柳月吃驚的模樣,而是贊同道︰「可不是,明兒你去問問你家平生,看他一個月拿多少月錢,就知道媽媽有沒有誆你們了。」
柳月點點頭,顯然打定主意要去問問平生這事。說起來,從認識平生到現在,她連這小子一個月拿多少例錢都不知道哪。
趙小茁也未吭聲,似乎對辛媽媽的話表示贊同。不過如此一來,所有線索不都斷了,那她們還怎麼查實呢?
辛媽媽像是看出她的顧慮,淡淡一笑︰「四小姐不必擔心,老奴想好了個法子。」
「什麼法子?」柳月忍不住好奇。
辛媽媽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拍著胸脯道︰「若真是姚姨娘干的,這法子一試一個準。」
柳月似乎不信︰「真有這麼神奇?辛媽媽別是逗我們的。」
辛媽媽板起臉,沉聲道︰「越發沒大沒小了。這事關乎四小姐幸福,我辛婆子豈敢拿四小姐的未來開玩笑!」
見辛媽媽真的不高興了,柳月吐了吐舌頭,賠笑道︰「辛媽媽,都怪我一時嘴快,您老可千萬別氣啊。」
「貧嘴。」辛媽媽白她一眼,又轉向趙小茁,「四小姐,只是這法子得您當場配合一下。」
趙小茁一笑︰「媽媽說只管說就是。」
辛媽媽點頭︰「這不過不了幾日就是中秋節了,老奴听府里的下人說,只要中秋節不管七爺多忙一定會在府里過,我們不如趁這個時間。」
讓他見見姚姨娘的真面目,免得七爺這位大忙人還不知他的寶貝兒子有個什麼樣的娘。
眼見中秋節一天天臨近,府里的氣氛節日的也越來越濃。
白管事也不像平日里成天在賬房里待著,忙得都快兩腳不沾地了。
辛媽媽趁午時休息,把紅萼和菊秀帶著一並去了趟賬房。
「喲!什麼風把辛媽媽吹了來了。」白管事是個自來熟,見誰都是笑臉迎人。
辛媽媽忙擺擺手,寒暄道︰「哎喲,白管事您可是大忙人,我也瞅著這會來才能踫見你的人,沒打擾你休息吧。」
白管事笑道︰「辛媽媽客氣,難得您來一次我這,哪里談得上打擾。」說著,又看了眼她身後的紅萼和菊秀,小心道︰「這兩丫頭在梨香苑可勤快?」
辛媽媽一笑,吃了口新沏好的茶,贊嘆道︰「好!好!」
只是這兩句好到底是贊茶好還是人好,白管事一時沒听明白,追問道︰「莫不是這兩個丫頭做事不得力?辛媽媽可別姑息,該打就打,該罵就罵,不能助長了壞習慣。」
辛媽媽是精明人,白管事一見紅萼和菊秀,別的不問,首先就問她倆表現如何,可見纓兒說得那番話不是假話,心里更是明朗幾份。
「白管事言重了,」辛媽媽笑著蓋上茶碗,指著兩人道,「都怪我,沒把話說清楚。我想說啊白管事的茶好,紅萼和菊秀這兩丫頭也好,都是能干人,手腳也勤快。」
這番話讓白管事暗暗松口氣,轉了話題︰「可是王姨娘缺了什麼,需要我這邊撥點銀錢?」頓了頓,又補充道︰「辛媽媽放心,七爺吩咐過了,說只要王姨娘需要什麼,只管從賬房支取就是了。」
話里話外,無非兩個意思,一來他白掌櫃是向著梨香苑的,二來他是個有原則的人,也是個听話的下人,只要是武嗣侯交代的事他一定盡心盡力。
辛媽媽笑了笑,就等白管事的意思,不過現在看來比她預想要簡單很多。
「多虧白管事想得周全,梨香苑什麼都不缺。」辛媽媽笑應著,又給紅萼遞了個眼色,紅萼趕忙從一個紅繡袋里掏出一只瓷碗放到白管事面前。
辛媽媽道︰「這次我來想求白管事一件事,就是想您幫忙看看,這碗是府里哪里使用的?采買那邊可有記錄?」
白管事拿起碗端看了一番,不由微微一怔。
辛媽媽瞧出端倪,追問道︰「可是白管事想起什麼了?」
白管事訕訕笑了笑,把碗還回去,搖頭道︰「辛媽媽還是真是高看我白某了,這府里瓷碗千千萬,哪里記得全乎。」
可剛才那表情分明是認識這碗的。
辛媽媽抿了抿嘴,遲疑一下,壓低聲音道︰「白管事是不是有什麼不方便的?」說著,不著痕跡將包著一錠銀子的藍寶綢緞包塞到白管事手里。
白管事是何等精明的人,手大致模了一下,趕緊將綢緞包推了回去,正色道︰「辛媽媽,這可使不得,使不得。」
辛媽媽只笑不語,也不打算把錢收回去。
兩人僵持了一會,白管事先軟了下來,微嘆了一聲,把紅萼和菊秀叫了過去,又跟身旁的小廝耳語了幾句,就見小廝帶著紅萼和菊秀越過屏風,去了後面。
辛媽媽依舊不吭聲,白管事果然開口解釋道︰「媽媽,白某能做也就這些。」
話不說透,語氣卻透著幾分無奈。
辛媽媽微微頷首,笑了笑︰「辛婆子先替我家小姐謝過白管事幫忙,這份恩情不會忘記的。」
白管事擺擺手,起身告辭︰「媽媽言重了,這不過是白某的分內事,談不上幫不幫的。」然後特有所指道了句︰「王姨娘是主子,姚姨娘也是主子,辛媽媽別為難我們這些做下人的就是。」
無端端為何要提起姚姨娘?辛媽媽嘴角一傾,更斷定自己的想法,笑道︰「白管事只管把心放到肚子里,我家小姐是個明理的,什麼話能說該說的,她心里明鏡著,肯定不會為難到白管事頭上的。」
白管事點點頭,借口還有事要出去了,臨走時又叮囑說還有什麼不明的只管叫紅萼來找他就是,而其他的話並不多言。
辛媽媽點點頭,目送白管事離開。
白管事走了沒多會,紅萼、菊秀就跟著剛才那個小廝從里屋出來,不過很明顯紅萼手上多了一本賬目。
紅萼把賬目交給辛媽媽時,小廝開口道︰「辛媽媽,這是年頭采買的賬冊您看看,還有什麼需要只管問我就是了。」
辛媽媽頷首,把賬目翻開細細查看了一番,果然翻到靠中間的某一頁,停了下來,猶豫了很久,抬頭招了招手叫小廝過去,然後指著賬本上寫著「青釉繁花敞口碗」問道︰「怎麼這一筆數量這麼多?不就是幾個碗嗎?」
小廝听了,一笑︰「媽媽有所不知,這碗原本是貢品,後來不知為何新帝不喜歡,就封賞個大臣們,七爺拿回來時姚姨娘很是喜歡,七爺就命人找陶匠又做了幾個。不過這碗很費時間人力,據說一年能出三個就不錯了,所以一個碗一百兩銀子也不足為奇。」
辛媽媽恍然,一個一百兩,三個就三百兩,這單筆的開銷自然很高。
「那你見過這碗嗎?」
小廝點頭︰「就拿回來時見過一次。」
辛媽媽二話不說,把繡袋里的碗拿出來︰「可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