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餐廳里,念秋開始講這些年發生的事情,姨媽帶著她和陳媽一起到澳大利亞的一個牧場住了下來,她在一個小學里上學,陳媽在牧場里幫忙,姨媽整天呆在家里吃齋念佛,三個娘子軍的生活倒也過得平平安安。這兩年,陳媽姐姐的身體越來越不好,她整天擔心地連覺都睡不好。姨媽也擔心家里的房子沒有人修整會不會倒塌,那可是蘇家遺留下來的唯一產業,說什麼也也要好好地保存下來。于是,她們就回來了。原以為回來的時候,還得好好地把房子修整一番,沒有想到八年沒住人的房子,卻沒有絲毫衰敗的跡象,里里外外干淨整潔,倒是和當初走的時候沒有兩樣。
遠慎笑了,吳叔隔一段時間就會到蘇家去看看哪些地方需要修葺。他和父親時常去看看,懷著僥幸的心態希望可以看到家里有人。可是,每一次都懷著希望而去,卻帶著失望離去。
「念秋,你終于回來了!」遠慎動情地低喊道。八年了,父親派去尋找的人帶回來的消息永遠「沒有找到」。一度他很失望,甚至萌發了自己去找的念頭,可是他剛提出來,就遭到了母親的極力反對,父親也勸他現在以學業為重,並承諾一定會加派人手幫忙尋找,他才耐住性子等待。當念秋出現在眼前的時候,他激動地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
「是呀,我回來了!以後,我們又可以在一起玩了。哥,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嗎?我每天都算著時間,想著還有多長時間可以和你見面。可是,每一天都那麼長,姨媽從來不提回家的事,我都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見你。」念秋的眼楮紅了,眼圈也濕潤了,這麼些年沒有一天不在想著哥,這個世界上他是對她最好的那個人。
遠慎的眼眶里眼淚在打轉,他仰了仰頭,不讓淚水流下來,臉上的笑卻溫暖真誠「念秋,看到你真好。」
走在清冷的街上,遠慎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他望著念秋的側臉,臉上的笑溫柔如水,「沒有想到你長大是這個樣子。」
念秋調皮地笑了,「也沒有想到你長大會是這個樣子,和那個時候總是哄我開心,陪我一起玩的哥哥有一點兒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了?」
「除了個頭冒了好大一截外,就是長得更帥了!哥,在學校里是不是有很多女生追你?」
「你怎麼知道的?」
「哼,你可是這個學校的風雲人物,我一來就听到女生在議論你,說你有多帥,學習成績有多好。哥,你快告訴我是不是很多女生在追你!」
「不告訴你。」
「不告訴我就是有了,快告訴我誰在追你!」
「打死我我也不告訴你!」
…
兩個人正在嬉鬧之時,一直跟在身後的吳叔走了過來,把手機遞給遠慎,「少爺,夫人來電話了,要您接電話。」
遠慎捻住了笑,眉頭微微皺起,接過手機,放在耳邊,「媽,我一會兒就回來,您別著急。」
李玉珂在電話那一頭又叮囑了幾句,才把電話掛了。
「二叔二嬸還好嗎?」念秋問。
遠慎把手機遞給吳叔,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走到一棵梧桐樹下站住,「他們兩個人還不是老樣子,爭爭吵吵的沒有個消停。我媽的性格很要強,我爸爸偏不讓不步,他們兩個人不是相愛而是仇家。只是礙于我和霜月,還有家里龐大的產業才湊合著過下去的。」
他的聲音里透著深深的無奈和惆悵,念秋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走上前去,本來想安慰他,可是卻不知道說什麼好。「哥,你別傷心,二嬸和二叔會和好的。」
他轉過身來,望著她輕輕地笑了,「這些事情也不是一天兩天的,我都已經習慣了在父母的爭吵中生活,要是哪一天他們不吵了,那才奇怪了。好了,不說這些不高興的事情,我們好不容易才見面,應該說點兒高興的事情。」
盡管他極力掩飾,可是她還是能看出他眼楮中的悲傷與無可奈何。她心疼地看了他一眼,低下頭來說,「哥,記得你曾經對我說的嗎?人生的道路上總會遇到很多道坎,有的坎很低,只需一步便可跨越。有的坎很高,也許我們傾盡全力才能走過。這一路上,不要因為坎高,便害怕放棄。只要放棄了,人生就只會在原地打轉,再也不會看到前面的風景。可是,只要我們堅持下去,才能繼續前進的道路,看到更美的景色。」
「這麼多年你還記得?」他感動地說不出話來,低下頭來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抬起頭來說,「念秋,對不起,這麼多年,讓你一個人孤零零地長大。沒有人听你的心事,沒有人陪你說話,沒有人和你一起玩,你悲傷的時候沒有人安慰你,你流淚的時候沒有人為你擦眼淚。對不起,我沒有履行當初的承諾。」眼楮又一次地濕潤了,當初信誓旦旦的承諾全部成空,他還是讓她一個人孤零零地長大。
念秋的眼圈也紅了,這八年來姨媽的性格日漸古怪,經常毫無征兆地發脾氣。只要她稍微犯點錯,便又打又罵的。學校里就她一個中國人,那些調皮的男孩子經常捉弄她,嘲笑她。別人的童年都是在父母溫暖的懷抱里度過的,而她卻只能望著父母的遺照訴說自己的心事。
「哥,有的時候我也很討厭你,討厭你為什麼不在我的身邊呢?」念秋歪著頭,臉上的笑明媚動人,「可是,大多數時候我覺得我們並沒有分離。」
「為什麼?」
「不告訴你,等你對我不好的時候,我就跟你說,讓你內疚,讓你心痛。」
月光下,他和她並肩而行,昏黃的燈光將他們的身影勾勒成一副美好的剪影。八年過去了,他們生活的軌跡又一次交織在一起,他們終于將日日夜夜的思念和牽掛化成相見時的喜悅和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