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里的燈還亮著,帶著老花鏡的陳媽正在認真地讀著報紙。听見開門聲,她從報紙里抬起頭,看見念秋一臉疲憊地走了進來。她連忙放下報紙起身去接她手中的包。
看到陳媽,念秋心中積郁起來的傷悲一下子噴涌出來,她疲憊地趴在陳媽身上,突然嚶嚶嗚嗚地哭了起來。
「怎麼了,念秋?」陳媽輕撫著她的背,心疼地問。
念秋沒有說話,她緊緊地抱住陳媽,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草似的,緊緊地抱著她。一直以來被堅強強裹著的心髒突然卸除了強加的偽裝,露出了柔軟的本質。
陳媽心疼地輕拍著她的背,就像小時候那樣。從她出生起,她就開始照顧她,二十六年過去了,她已經從一個嗷嗷待哺的嬰兒成長為一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這一路走來,她走得很艱辛,當同齡的女孩在父母的懷抱里撒嬌的時候,她卻承受著父母過早離世的傷痛,在沒有父母疼愛的日子里,她只能和脾氣乖張的姨媽一起生活,承受著種種折磨。
「念秋,有什麼心事就和陳媽說一說。說出來心里或許會好受一點兒。」陳媽慈愛地撫模著她黑亮濃密的長發。
念秋停止哭泣,仰起滿是淚痕的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美麗的丹鳳眼突然變得很幽深,「我今天遇到他了。」
陳媽的手突然停在空中,她心里一沉,立即明白念秋口中的「他」指的是誰。十年過去了,這兩個人還是相遇了。將來會發生什麼,她現在還不能夠猜測。可是直覺告訴她,這兩個可憐的孩子會因為這次相遇,本來就傷痛的生活會增添無限的煎熬。如果她把這個驚人的秘密公布于世,那麼這兩個孩子可能還會有快樂的可能。但是,她不能這麼做,她不能置她最親愛的二小姐的名譽于不顧,將來她還怎麼有臉面去地下見她呢?相比之下,她只能對不起這兩個可憐的孩子了。她痛苦而內疚地閉上了眼楮,不知道如何安慰令儀留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血脈。
都說時間可以沖淡一切悲傷與情感,十年過去了,或許青春年少時的情感早已經隨著歲月的流逝,成為年少輕狂刻在青春歲月中的一段回憶而已。
「孩子,現在你和你哥都長大了,已經是成年人。再也不能像十年前那樣沖動和隨性而為了。你們兩人終究是堂兄妹,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在一起的。既然注定不能在一起,就放手讓彼此尋找各自的幸福。」
「幸福?」念秋茫然地念了這個美好地令人想哭的詞語。她記起了十年前的那個夜晚,遠慎曾經吻著她的額頭,「晚安,念秋,從今晚開始,我要給你幸福。」這句話猶在耳邊,他嘴唇的溫度似乎也殘留在額頭上,可他卻獨獨不記得她了。
陳媽已經回房間休息了,姨媽的房間里傳來一兩聲輕微的咳嗽,她這幾天一直呆在房間里抄寫佛經,就連吃飯都要人送進去。
這幾天,天氣有些陰寒,也不知道她的風濕到底怎麼樣了。念秋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把買來的風濕藥膏放在桌子上,要去陳媽的房間里叮囑了兩句,要她提醒姨媽一定要注意貼風濕膏。陳媽連連點頭,「知道了,你也早點睡,明天還得上班。」
她點頭,又去衛生間里洗了個澡,才回到自己的房間里睡覺。哪知,卻一直睡不著,滿腦子里都是遠慎,他冷漠地望著她,他陌生地望著她,他的眼神里全然沒有認識她的印記。
這十年里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竟然全然忘記了這個世界上還有她的存在!
那些刻骨銘心的往事,那些無法忘卻的情感,全被他遺忘在角落里,成為層層塵埃下的一尊棺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