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慎的情緒似乎平穩了下來,他的眉心稍稍平整了些,再也不似剛才那般眉頭緊鎖,一副不開心的樣子。
李玉珂輕輕地握住他的手,臉上泛著母愛的光輝。
自從他失憶後,顧念秋便在他們的生活里銷聲匿跡,即使是一直偏袒她的顧修明,也不再在家里提她的名字了。
沒有顧念秋的日子,顧遠慎過得順風順水,他又變成了那個優秀地令別人只能仰望的天才。
他的成績好地連教授都對他豎起大拇指,連連夸贊他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讀研究生的時候,他就和江恆旭開辦了一家科技公司,現在這家公司運轉地非常好,每年的市值都是成倍地往上漲。
而且,他還找了一個女朋友,開始正常的人生。對于林綠晴,李玉珂打心眼里喜歡,她不僅名校畢業,而且家世也好,和遠慎站在一起,簡直是男才女貌的一對佳人。
接下來,她就盼著遠慎能夠和林綠晴結婚。
如果真能這樣的話,她這一生也沒有什麼遺憾了。
可是,顧遠慎昏迷時呼喊顧念秋的名字,就如一道驚雷,將她炸得心驚肉跳。
如果遠慎真的記起顧念秋的話,這美好的生活將會變得面目全非。
依照他的個性,他一定會不顧一切地拋棄所有,和顧念秋在一起。
不,她是決計不會讓這樣的情況發生的,顧念秋已經消失了那麼多年,現在就讓她徹底地消失在他們的生活里吧。
當林綠晴焦急地趕到醫院時,顧遠慎還是沒有醒來。望著遠慎毫無生氣地躺在病床上,她的眼淚唰唰地往下流,「遠慎,你怎麼這麼不小心?明明不讓你開車,你為什麼要自己開車?」
她心疼地撫模著他俊美的臉龐,喃喃低語,「遠慎,要是你有個三長兩短,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活下去了。你千萬不能有事,一定要好好地醒過來。」
李玉珂心思復雜地望著他倆。突然,她問,「綠晴,這些天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林綠晴抬起頭,不明所以地望著她,「這些天沒有發生什麼,一切都很正常呀。」
「可是遠慎是因為車開的太快才發生車禍的,老張說他下班後本來是打算回家的,可是坐到半路,他突然要回去,說要辦要緊的事情。蹊蹺的是,秘書說他那天根本就沒回辦公室。他到底會去什麼地方,難道你就不知道嗎?」李玉珂追問。
林綠晴搖搖頭,「這個我還真的不知道,那幾天他都不給我打電話,還是我打電話叫他出來吃飯,他又說公司里的事很忙,月兌不開身。」
李玉珂若有所思地望了她一眼,「你們有沒有見過什麼奇怪的人,或是他給你提過什麼奇怪的人?」
奇怪的人?
林綠晴又是搖頭,「沒有,只不過上個星期我們和江恆旭一起去見了一個美女,這應該和車禍沒什麼關聯吧?」
「美女?」李玉珂的神經繃起了,「什麼美女?」
「就是一個長得非常漂亮的女孩,是江恆旭看上的,非要我們和他一起去給他助威,因為他想讓這個女孩當他的女朋友,可是他又不敢。」
「是不是一個長得很清純,看起來就像仙女一樣的女孩?」李玉珂的心在撲通撲通地亂跳。
林綠晴不解地問,「阿姨,您怎麼知道的?」
李玉珂沒有回答她,只是問,「她的名字叫什麼?」
「好像是叫念秋。」
李玉珂的身子晃了晃,震驚的幾乎說不出話來,噩夢真的又來了!
尚星咖啡館里。
優美的旋律流淌在咖啡館里的每一個角落,柴可夫斯基的大提琴曲《船歌》旋律優美,仿若潤物細無聲般沁人心扉。
念秋默默地轉動著手里的咖啡杯,望著褐色的液體隨著自己的手轉動著的方向而輕輕晃動,心里面突然涌起無數的苦澀。
「遠慎就要結婚了,相信你也見過他的未婚妻。」坐在她對面的李玉珂微笑著說,「他們兩個人很相配,都畢業于美國的名校,都很有能力,而且家世也相襯,大家都說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你覺得呢?」
念秋猛地一抬頭,正對上李玉珂似笑非笑的眸子,她怔了怔,然後慢慢地低下頭,「哥和她在一起確實很相配。」
她白皙縴長的手指緊緊地握住杯身,里面的褐色液體微微晃動。
「哈哈…」李玉珂突然笑了,「古話說的好,什麼樣的鍋就配什麼樣的蓋,話雖然糙了些,但是理不糙。遠慎很優秀,喜歡他的女孩很多,但是我們這樣的大家庭,並不是什麼樣的人都可以進的,相貌,能力,性格,家世,哪一樣都是考慮的重點。雖然沒有古代皇帝選妃那麼苛刻,但最起碼也算得上千里挑一。」
念秋苦澀地笑了,然後點點頭。她不是傻子,李玉珂話里的意思她全明白,雖然早就知道他們的結局也只能是如此這般,可是心還是被撕扯成碎片,痛的連最基本的呼吸都覺得困難。
李玉珂的神色突然變得很凝重,她伸出手覆在念秋的手背上,像是在懺悔,「念秋,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好,對你的態度很差,我對不起你。」
念秋一驚,今天李玉珂突然打到咖啡館里來找她,還能心平氣和地坐在一起喝咖啡就已經出乎她的意料了。從來沒有想過她會有朝一日對自己如此親密,她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一震,手欲縮回去。可是李玉珂似乎覺察到她的心思,如慈祥的長輩一般抓緊了她的手背,她繼續抒情,「好孩子,如果我以前對你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情,你盡管責怪我。不管你怎樣對我,我都無怨無悔。可是,遠慎是你的哥哥,你一定不希望他被人指著脊梁骨罵。他以後將會是景聖集團的接班人,他的一舉一動都關系著集團的形象和發展前景,任何負面希望都有可能將他置于不利的境地。作為他的親人,我們一定不願看到他有任何的閃失。念秋,我知道從小時候開始,你就和遠慎的關系最好了,你們雖然只是堂兄妹,但是你和他的感情好像已經超過了霜月和他的感情。所以,孩子,你一定是希望你哥哥能生活地幸福,是不是?」
她的目光如此殷切,恍若兩團火一樣將念秋烤地無處遁形,她點點頭,輕聲說,「只要哥哥能生活地幸福,我也就沒有什麼遺憾了。」
「真是好孩子!」李玉珂的眼中似乎閃過淚光,隱隱約約有種不真實的美麗藏匿其中。她親昵地拍著她的手背,感嘆道,「這麼明事理的孩子上哪里去找呀!」
念秋輕輕地笑了,上層人士真的有時很奇怪,明明討厭一個人卻偏偏要說成喜歡,就如李玉珂,明明心里不知道有多討厭她,此時卻夸她是個好孩子。這樣的做戲手法也只有她才能運用地如此熟稔。
可是,她明白自己的存在終究會置遠慎于不仁不義的境地。
她想起了那晚,遠慎對她的告白,雖然他已經忘記了她,但是卻在第一次見面後又愛上了她。這到底是怎樣的運命糾葛呀?
如果他們不是同祖父異祖母的堂兄妹,如果他們沒有這麼一層血緣關系的牽絆,她將會毫不猶豫地答應他的愛,奮不顧身地和他在一起。
可是,他們終究是有有點兒血緣關系的牽絆。
當李玉珂告訴她遠慎遭遇了車禍,時間正是那晚他們分手後,她驚得半天說不出話里。盡管現在他生命無慮,可是終究是因為那天她告訴他,他們是堂兄妹這個事實。
自己一見鐘情愛上的女人竟然是自己的堂妹,這對于任何一個正常的人來說都是難以接受的切膚傷痛。
如果可以選擇,她寧願選擇再也不會到這里,再也不見到他。
念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像是下了莫大的決心,「二嬸,謝謝您今天來看我,我知道該怎麼做。您放心,過了今天,我再也不會出現在這個咖啡廳,也不會出現在哥的面前了。」
李玉珂的唇邊露出一絲捉模不透的微笑,「孩子,難為你了。」
念秋那顆早已經被****地千瘡百孔的心對于她含義不明的道謝,已經麻木地沒有絲毫感覺了,她只是機械地笑,笑得傾國傾城。眼楮里面亮晶晶,似乎要溢出什麼,可是終究什麼也沒有流出來,只剩下傾國傾城的笑容。
很顯然,李玉珂已經得到了她要的結果。走路的步伐輕松愉悅,絲毫沒有剛來時的沉重焦灼。
夕陽西下,透過寬大的落地窗照在窗邊的桌子上,她白皙的手背也染成了一層金黃,默默地喝完所有的咖啡後,然後起身向後面的經歷辦公室走去。
辭職進行地很順利,幾乎是還未開口說話,那個一向善于察言觀色的經理就已經知道她的目的。當她收拾好東西,準備回家時,下班的時間還未到。同事們都在大堂和後廚忙乎,她誰也沒有說,就抱起自己簡單的物品從後面的小通道走出去,然後騎著自行車回家。
騎著騎著,眼淚突然噴了一臉,她又想起十年,也是夕陽西下的黃昏時節,他騎著自行車載著她穿過長長的馬路,那個時候她和他之間的情感深深地隱藏在心里,還未進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他們在一起,快樂地就像林中的小鳥,沒有重重的顧慮,也沒有疊疊的不安,只是兩個彼此依戀的青春少年,在揮灑著人生中最美的時光。
哥,如果有來世,我不希望我不再是你的妹妹,你也不是我的哥哥,我們除了愛情,其他任何關系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