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忖很久,遠慎決定找父親好好談一談。
在景聖集團頂層的辦公室里。
遠慎將身子埋進寬大柔軟的淺灰色沙發里,良久,才抬起頭望著父親,「爸,大伯一家人到底是什麼情況?「
顧修明正在簽署文件的手突然一抖,手中的筆差點兒掉下來。他放下筆,抬起頭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遠慎,問,「怎麼突然想到你大伯他們了?」
遠慎輕輕一笑,「一場車禍將我所有的記憶歸零,現在另外一場車禍又將我的某些記憶喚回,一來一去,算是公平。」
「那你的記憶已經全部找回了?」
顧修明心中一緊,面上卻依舊是不著痕跡。
遠慎輕輕搖頭,「沒有,只記得一些,而且前後不連貫,連不到一起。」
「那要不要找一位心理醫生來看看。」顧修明的嘴角微微上揚。
「不用了,我只是想知道關于大伯一家的事情,您似乎從來都沒有提起過他們。」
顧修明微微一怔,臉上的神色突然黯淡了下來,「他們已經過世很久了。」
「可是,不是念秋還活著嗎?」
顧修明一驚,驀地抬起頭,眼楮如一道聚光一樣緊緊地盯著他,「你什麼時候記起她的?」
遠慎一愣,卻隱隱約約地窺探到了父親如此緊張的原因,他強壓住心里的各種情緒,裝作什麼也不知道的樣子問,「她小時難道沒有和我們一起成長嗎?我看她的樣子,似乎生活地不好。」
「你看到念秋了?」顧修明再也坐不住了,他霍地一聲站了起來,「在哪里?你快帶我去找她!」
顧修明也沒有想到事隔十年後能再次見到念秋,這些年他一直在尋找念秋她們姨佷,卻苦于一直沒有找到。這十年來他一直在後悔當初為什麼不想方設法留住念秋,或是把她托付給永賀照顧呢?不用問他也知道,把孩子留在蘇令曼的身邊,只會讓孩子生活地更加不幸。可是後悔也什麼用,由于自己的軟弱和自私,他已經一次又一次地用隱蔽的方式傷害了顧念秋,他不知道將來有什麼臉面可以去見蘇令儀,或許自己就沒有資格去見她。
法國餐廳里。
顧修明激動而愧疚地望著顧念秋,她長著一張和她母親一模一樣的臉,同樣的美麗,同樣的月兌俗,如一位不食人間煙火的天仙一不小心落入塵世間,世俗的煙塵未在她臉上留下半點的痕跡,澄清的眼神讓人不忍褻瀆,他仿佛又看到了蘇令儀,在秋葉飄落的夕陽下望著他嫣然而笑。多少年過去了,當一切的一切在他的腦海里化成蜻蜓點水似的昨日記憶時,唯有這一幕深深地鐫刻在他的生命線上,用濃墨重彩式的筆調寫下今生最難忘的開始。
「念秋,二叔對不起你…」顧修明的聲音哽咽,他伸出手來想撫模一下孩子的頭,可是到了半空他卻停了下來,內心深處深深的自責與愧疚讓他覺得自己沒有資格作為長輩來表達自己的關心與愛護。他放下手,低下了頭,聲音低沉,」念秋,你恨二叔嗎?因為二叔的自私和懦弱,你沒有得到半點家庭的溫暖,生活在那樣的環境下,連好點的教育都沒有接收到…」一想到念秋竟然在咖啡廳里當服務生,他的心里就如刀割般難受,以他的經濟能力是完全可以讓她受世界頂端的教育的,就像遠慎和霜月都是畢業于世界頂級的名校,而念秋…他真恨不得結結實實地給自己幾個耳光。
「二叔,沒關系的,您也知道我本來學習就不好,腦子也不靈活,即使讀了也考不上大學的。」她笑得很輕松,像是在講述著屬于別人的故事一樣。然而,心里卻被苦澀與悲傷填滿了,那個時候,姨媽病的正厲害,用去了不少錢,陳媽不得不去給別人當保姆來補貼家用。為了照顧姨媽,也為了給家里減少負擔,還是讀高二的她毅然退學了。從此就在附件的一家旅館當服務員直到回國,每天忙得頭昏腦脹,只為每個月的月初能得到可以糊口的微薄薪水。最美好的青春就在這樣瑣碎的奔波中一步步走向墳墓。最難的時候,她哭過,也怨過,可是由于心中懷有最美好的願望,所有的不幸都被看作生命的小插曲,隱藏在心中最不起眼的角落。
「念秋,給二叔一個補償的機會,好嗎?」顧修明已經在心里打定主意,從此以後他一定要把念秋真正地當作自己的女兒看待,讓她過最好的生活,受最好的教育,讓她曾經失去的一切都以更好的形式補回來。不管李玉珂和蘇令曼如何反對,現在的顧修明已經有能力去做自己想做的一切事情。
顧念秋疑惑地望著自己的二叔,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又似乎不明白。她還清楚地記得十八年前,當二叔把只有七歲的自己從澳大利亞的家中接到這里來的時候,他曾抱著她說過要讓她一輩子都幸福生活的話,可是在現實面前,那些美好的承諾變成了身不由己的影像一點一滴地蠶食著她曾經有過的期待。
顧念秋臉上的疑惑與迷茫全部映入顧修明和顧遠慎兩人的眼中,他們明白曾經美好的承諾落空,已經在她的心中留下了陰影,只不過她用自己的善良與善解人意輕輕地劃去別人留在心中的傷痕,這樣的念秋善良的讓人心疼。
「念秋,听哥哥的話,去讀書吧。」一直沒有說話的遠慎望著她說。
「哥,你也知道我不是讀書的料。」念秋低著頭說道,」況且這麼多年沒有模過書本,真的很不適應。」
「沒事的,我們可以找最好的老師來教你,我們可以選最好的學校,遠慎和霜月都是在美國念的書,不如你也去美國吧,學校任你選。」顧修明的臉上露出了喜悅的笑容,如果能實現當初在念秋面前許下的諾言,那麼他這一輩子的遺憾就會相對減少些。
「二叔,哥!真的,我現在生活的很好,我也很滿意現在的生活,你們真的不需要在為我做什麼了。」看到他們期盼的眼神,念秋心里突然覺得很欣慰,那些在最苦難時的輕微怨恨早已經煙消雲散,能和他們重逢舊已經是上天對她的恩賜,她不想再祈求得到什麼了。
「給我們一個機會吧。」遠慎的眼楮真誠明淨,他似乎很熟悉她的,知道她到底過的好與不好,也知道她不想麻煩他們是因為不想讓他家里的母親再因為她而和父親產生更多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