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後,宋令箭指使著韓三笑將海漂扛扶起來,黑色的大氅在他身上傾瀉如瀑布,看起來那樣英偉高大,海漂疲倦地眨著雙眼,早上他吐了口血,也不知是瘀在心里的血或者是傷重的血,我很內疚,是我任性。
海漂遲鈍地向我這邊看來,宋令箭和韓三笑都在忙著收拾東西,海漂盯著門縫,似乎就在透過門縫在看我的臉,他輕微地對著我笑了笑,他笑得那麼包容那樣溫柔,好像能看到我的無奈,能讀懂我的愧疚。
我沒有想到,我們還未相識,卻要分別。
很快的,他們帶著海漂走了,他就像個木偶,任由韓三笑扛扶著,腿腳不便地踉蹌著,三人消失在巷拐角。
我開了門,從陰暗沉默的角落里走了出來,看著門上夏夏掛的木牌流出了淚︰店主抱恙,停業幾天。
原來他們剛才盯著看的不是門縫後的我,而是掛在門縫邊上的這個牌子,他們一定認為我鐵了心要生他們的氣,鐵了心要跟他們絕交,所以宋令箭不願再受氣,帶著海漂一起離開這里,離開我。
穿巷風穿來,雖是初秋,卻吹得我渾身冰涼。
回屋的時候,我看到院角又落了一塊牆瓦——怎麼回事?又落了一塊?昨晚上我好像沒听到落瓦的聲音啊,還是我睡得太沉了?
不行,再這麼落下去,院子里全是碎瓦不說,時不時的還要吵到別人。我收起落瓦,回房穿戴好,走出家院。
街上人來人往,只是大家都顯得有點沉默,李瓶兒遠遠地叫住我道︰「燕飛,怎麼了,身體不好呀,穿這麼多衣裳?」
我裹了裹衣襟,看看李瓶兒還穿單層裳,我卻都要加衣了,但還是覺得冷,可能身體虛弱得原因吧。
我笑了笑,道︰「沒,入秋了怕有溫差。」
李瓶兒道︰「你上哪去呢?好幾天沒見你街上走了。」
我說︰「家里院牆落了些瓦,想去找石師傅幫我漆下。」
李瓶兒道︰「石師傅?這些天我也找他呢,好像一直沒在,不知道是不是出鎮去了。」
我心里沒來由一咯 ,怎麼又有人不在鎮上?
李瓶兒拉了拉我,小聲道︰「你知道麼,趙胖子一家連夜走了,以前的家丁家從也都一個沒留下。」
我一想,李瓶兒以前就是趙夫人的丫環,可能會知道點什麼,便問她︰「對呀,我正奇怪呢,你有沒有听衙里的誰說過什麼?」
李瓶兒搖了搖頭︰「沒有,所以才覺得奇怪,照理來說他們若是要走,總會有來告個別什麼的,好像突然之間連話都來不及說,突然就沒了似的,心里挺磣的。」
我的心里更磣,我明明白白的听到昨天夜里韓三笑的話,趙大人一家根本沒走出鎮,那他們一家連同家丁在內的十幾口人,到底去哪了?活要見人,死——死也要見尸啊!
李瓶兒見我一臉驚恐,握著我冰冷的手道︰「你呀,家里就三個女人,半夜三更有事沒事讓韓三笑多上你那繞圈,夜了院里點個燈,心里也踏實。院牆落瓦了——」李瓶兒停了停,皺眉盯著我手上的落瓦。
我奇怪她怎麼停下來了,問道︰「落瓦怎麼了?」
李瓶兒道︰「你這落瓦,好像不是從根上掉下來的呀,中間斷開的這麼整齊,好像是叫誰磕斷了,攔腰裂開掉下來的。」
我認真一看落瓦,中間的斷縫整齊平整,還真不是根部不粘掉下來的。
李瓶兒馬上拉著我的手道︰「該不會是哪家賊人這麼大膽翻牆入院了吧,這不行,石師傅不在,要趕緊找人補上,最好多插點鐵片什麼的,我家院子前幾天就整了些,還有多,我現在就帶你回去取,讓牛哥幫你按上。」
我揣著心跟著李瓶兒快步走著,心里怕得要命,小鎮向來太平安全,我晚上幾乎都不栓院門,方便韓三笑夜了路過進來吃點喝點,這落瓦掉得古怪,那前幾天那片難道也是中間斷裂落下,真如李瓶兒說的,是誰翻牆入院不小心踫掉下來的麼?這是要防著誰呢?
難道就是洪嬸留字上的那個「他們」,這個他們到底是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