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茵的酒量很好,不想知秋的酒量更好,號稱千杯不醉的她直喝到腦袋發昏,知秋依然面不改色,和沒事兒人一樣。
「我喝好了,謝謝你今天陪我。」葉茵踉蹌著站起來︰「明天見。」
「我送你回去吧。」
「不……。」葉茵一轉身,嘩啦帶倒一片椅子,知秋眼疾手快拉住了她才沒跌倒。葉茵掙扎著站穩後改了口︰「那就麻煩你啦。」
知秋給葉茵披上了大衣,又替她裹上圍巾和披肩,這才和她一起出了春雪。外頭風猛,刮得人東倒西歪,葉茵眼楮看不清神智也不清,轉悠半天連回家的方向都找不到。
就在她茫然呆在原地的時候,忽然發覺自己身子懸了空,臉頰觸到了知秋那溫暖柔軟的呢絨圍巾,雙手則不知何時搭在了他寬厚可靠的肩膀上。
「你喝太多了,我背你回去。」
「這怎麼好意思……。」
「沒關系。」
身體有了依靠的感覺很不錯,葉茵沒有別扭太久就乖乖伏在了知秋的背上,輕吁了一口氣。
酒精讓她的胃非常不舒服,而知秋身上淡淡的香味讓她的難受得到了極大緩解。她從來不知道知秋的氣息竟然如此甘甜芬芳,仿佛深秋成熟的果實,****中暗藏危險。
印象中的知秋不應該是這樣的啊。他應該是無色無味,清新透明……葉茵邊這麼想著,邊漸漸睡著了。
第二天醒來時,葉茵發覺自己已經換了睡衣躺在床上,看來是昨晚知秋把自己送到家後,花花幫著收拾過了。想起昨晚的失態,葉茵拿被子捂住臉,半天才放下來。
真是太奇怪了,自己好歹也是拼酒場上的小霸王,那點酒也能醉?看來酒不醉人,愁才是。
床頭的鬧鐘顯示是上午九點,要放在以前她一定會跳起來洗漱,不過今天葉茵只是瞟了它一眼,隨即翻個身繼續睡。
自打被穆家父子擺了一道後,葉茵不怎麼熱心去軍隊了。
雖不至于和其他老油子那樣多呆一分鐘都覺得虧,但也絕不像之前那樣沒事就泡在隊里,基本上她會在該露面的時候露個面,其他時間則行蹤不定。鄒妍偶爾有急事要找她,準會派人去春雪那里——反正她不是在喝酒,就是在賭錢。
這一天,葉茵坐在歐叔以前最喜歡的那個位子上,一個個地剝著花生,剝好了她也不吃,而是把花生米按照等差數列排了起來,直到桌面排不下了才一把打亂,重頭開始。
「打算這樣消沉到老麼?」一個人在她身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冷不丁地問。
葉茵抬起頭,見居然是葉語,不由得十分驚詫︰「你怎麼來了?」
「去你們隊找你,鄒隊長就指了這個地方。」葉語似乎不打算久留,開門見山道︰「我來是想問你一件事。」
「問吧。」
「那個喪尸,是不是被你殺了?」
葉茵沉默了一會兒,從口袋里掏出一顆拳頭大小的彩色晶核輕輕放在了吧台上。此時是白天,俱樂部大廳里除了葉茵和葉語沒有其他人,周圍光線也比較暗,僅有吧台一處光。這顆晶核一被拿出來就在黑暗中閃著璀璨的光芒,其瑰麗之姿令看到的人忍不住屏住呼吸。
「呵。」葉語低低驚嘆一聲,看向葉茵的目光充滿了欣賞︰「之前裝得挺像一回事的。」
「不是故意要瞞著你,人多口雜,你懂。」
「那倒也是。」葉茵問︰「今後有什麼打算嗎?」
「你呢?」
「軍隊高層過于目光短淺,派系之爭也太嚴重,不適合我這種草根。」葉語輕松笑道︰「至于協會,最近也有些急功近利了。」
葉茵沒有做聲,靜靜等著葉語的下文。
豈料葉語話鋒一轉︰「所以,近期還是做個閑人吧,等軍隊把我踢出去了再說。我相信那一天不會遠的。」
「我都把晶核拍你眼前了,你就跟我說這個?」葉茵沒好氣︰「得了,打開天窗說亮話吧。」
葉語笑︰「這還不是你先提防我來著?」
「之前是我不對,行了吧?快說你真實的打算。」
葉語勾起嘴角︰「剛才沒騙你,是打算消停一段時間。這次我之所以被開除,是因為秘密結社的事情被發現了。」
「結社?」
「恩,我一直暗地招兵買馬來著。」葉語聳聳肩︰「很多人是挖牆角來的,就連這次任務,也從精英隊里弄來不少人手。」
葉語佩服不已︰「這才多久啊,你人格魅力也太厲害了吧。」
「小意思。他們這次只發現了其中很小的一個分支,所以僅僅給我處分和警告,要是知道我手下人的具體數目和名單,估計得把我拖出去槍斃仨小時。」
「為什麼要這樣鋌而走險?」葉茵有點想不明白︰「難不成你想做亂世女王?」
「好惡俗的名稱。」葉語皺皺眉︰「我有我自己的原因。」
「需要我做什麼?」葉茵說︰「丑話說前頭,我不做義工的。」
「很簡單,讓你那可怕的戰斗力為我所用就是。」葉語說︰「作為回報,我可以幫你把穆家人趕下台,給你一條更加光明的大道。」
「不是潑你冷水,雖然听起來美好,我卻有點不敢相信。」葉茵說︰「你當輕雲門是死的麼。」
「輕雲門那邊是有點棘手,不過我自有辦法,要不要相信是你的事。」葉語的話並不鏗鏘有力,卻意外讓人產生信服之感︰「第三基地在這樣一對心胸狹隘的父子手中純屬糟蹋。」
葉茵沉吟了一會兒︰「好。」
葉語伸出手,兩人清脆地一擊掌。
葉語走後,葉語在春雪又剝了幾天的花生,第四天徑直去了軍隊遞交了退伍請求書。
鄒妍沒有多說,就問了她一句︰「你想好了?」
「恩,心寒了。」
鄒妍嘆息了一聲。
失了軍職的葉茵變得快活不少,每天在家潛心修煉,研究秘術,預估劇情偏離,晚上則出去殺喪尸解悶,日子過得挺瀟灑。
偶爾想起,她也會回農場看看。第一次回的時候,葉茵差點認不出這個自己一手打造的農場了。
如今場里已有近五百人,蓋起了不少新宿舍。整個農場猶如高速運轉的精密機器,勞動氛圍非常濃厚,每個人的分工也很明確,大家都有自己的崗位和職責,沒有一個人是吃白飯的。
新來的人不認得葉茵,見她在門口好奇打量的目光,反而生出了一股莫名的優越感。直到姜雯帶著孫德老王老郭他們趕過來,那些人才慌忙收回了自己的眼神,老老實實做著事。
「你總算舍得回來了。」姜雯說︰「軍隊那邊不管了嗎?」
「我離開軍隊了。」
「哦,這次回來住幾天?」姜雯一點也不震驚,非常平靜。
「我是說,我辭職了……。」
「辭職也好,省得老是忙得見不到人。茵茵啊,吃過飯了沒有?」老郭接過話頭。
「…沒有」
「趕緊的,叫鄧師傅給你做一桌子最喜歡的飯菜!你都多久沒嘗到他手藝了啊。」老郭依然是那個想什麼做什麼的性子,甩下這句話就跑。
孫德哭笑不得︰「茵茵啊,別老站著,先回去歇一歇吧,到了飯點兒我們去找你,你先和雯雯說會兒話去,啊。」
姜雯接過葉茵的背包,帶著她走進了小別墅。正如雪兒她們所說,別墅里一塵不染,收拾得十分干淨,隨時可以入住。
「我以為大家會責怪我做出這麼沖動的事呢。」葉茵倒在沙發上,感慨道。
「對于他們來說你和家人一樣,只要你平安就好。」姜雯說。
「那你呢?」
「說實話,的確有點意外。」姜雯說︰「不過只要是你的選擇,我會支持你。」
葉茵心頭一暖,剛要說話,一個嬌小的身影從書房走出來,猛地撲到了她身上︰「媽媽!」
葉茵嚇得一哆嗦,轉念又意識到這個是安安,便松了一口氣,撫模著她烏黑的長發︰「最近怎麼樣啊,我的小安安?」
「不好,媽媽都不來看我。」安安滿眼都是淚光︰「安安很生氣!」
隨著時間的流逝傀儡自身也在成長,如今的安安已經和真人相當接近了,無論是喜怒哀樂還是思想都與人沒什麼差別,那楚楚可憐的模樣讓葉茵不由得心頭一軟︰「乖,你可是女巫大人,要注意形象啦。」
「不嘛不嘛。」安安把腦袋在葉茵懷里亂蹭,好好的黑長直硬是被蹭成了小瘋子,葉茵又好氣又好笑,一把將她撈起來放在自己膝蓋上,用額頭抵了抵她的額頭︰「別光顧著撒嬌,和我說說農場最近發生的事吧。」
從安安的敘述中,葉茵了解到輕雲門的人曾派人來看過她,不過沒有人看出她的本體,可見大巫秘術之深奧。
「當時你怎麼回答的?」
「安安什麼都沒有回答,就那樣看著他們。」
「做的好。」葉茵贊許道︰「就讓他們自己亂猜吧,反正人都只願意相信自己心中那個答案。」
「媽媽不要離開我。」安安說︰「你一走,就是好久好久。」
「如果哪一天末世真正結束,我一定不離開大家,每天都和你們在一起。」葉茵說。
「那,末世要怎樣才能結束呢?」安安歪頭問。
「所有的喪尸都被消滅掉,人類活下來。」葉茵笑︰「就是這樣。」
安安的雙眸浮起紅色的微光,很快又歸于黑色。
葉茵並沒有料到,她今天的這句無意之話已深深烙印在了安安的心魂深處,成為了她一生宿命的期盼與追求。即便到了兩人分離的那一天,她依舊將它深埋于心底,然後陷入了漫長的沉睡。人偶再次醒來時已是另一番天地,然而不變的東西,永遠不曾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