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疏影情不自禁的踏進了院子,望著眼前的那一片的粉牆黛瓦,綠意盎然,小橋流水,簡直讓她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這宅子的布局,竟是與她老家的庭院一模一樣!
她的呼吸漸漸快了起來,一路穿過回廊,向著後堂走去,果不其然,在南面靜靜的矗立著一座精雅細致的小樓,這樣的小樓在江南的人家中向來都是被稱作「小姐樓」,正是留給未出閣的女孩兒住的。
沈疏影望著眼前的一切,眸子里滿是不敢置信的神色,小樓的院子里是青石板鋪地,縫隙中隱隱生出了青苔,一切都是靜悄悄的,一如她記憶中的雅致靜謐。甚至連角落里的假山,都是與老家里的絲毫不差。
推開了那一扇楠木雕花大門,屋子里赫然便是她的閨房,江南的木雕不同與北平的笨拙,而是精致美妙,透著靈氣,三進的閨床上,帳子是最老派的蘇繡,那樣好的料子,似乎輕輕一嗅,就連空氣都是香的。
而那些桌子,椅子,衣櫃,梳妝台,無不是擺的整整齊齊,就連位置也都是沒有一絲的錯。
她默默站了許久,竟是有一剎那的錯覺,只以為自己回到了家,回到了自己住了十七年的閨房。
不知何時,她那雙潭水似得眼楮里盈滿了淚水,長長的睫毛仿佛是潭水邊的幽蘭,听到身後的腳步聲,她轉過頭來,一大滴的淚水便是順著眼角,落在那柔美潔白的面容上。
賀季山看著她的淚水,只覺得自己的心在剎那間一軟,他向著她走近,大手捧上她的小臉,為她將腮邊的淚水拭去。
「賀季山」沈疏影的身子輕輕顫著,喚了一聲他的名字,淚水卻依然是隱忍不住,甚至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何會有這樣多的淚水,可就偏偏抑制不住,只覺得自己的心里疼極了,可恰恰不知道這股子疼是從何而來,唯有淚水,只有淚水。
「我大費周章,為你建這一處宅子,可不是讓你掉眼淚的。」賀季山微微一笑,聲音里極是溫和,軍帽下的眼楮烏黑如墨,似是燃著一簇火苗。
沈疏影搖了搖頭,輕輕的念出一句話來;「賀季山,我不喜歡你。」
男人聞言,臉上依然是雲淡風輕的神色,他點了點頭,一笑道;「可我喜歡你。」
可我喜歡你,簡單的五個字,卻是讓人的心忍不住的悸動。
沈疏影轉開臉龐,心口處依然是不斷的抽痛著,她沒有說話,想起了薄少同,硬生生的將自己眼底的淚水忍住,雪白的臉蛋上復又回到之前的神色。
賀季山望著她潔如梨花的側顏,有一怔忪的失神,他沉默片刻,大手將沈疏影的身子轉了過來,讓她看著自己的眼楮,一字字道;「沈疏影,我賀季山沒有什麼優點,只有一樣,我認準的事,哪怕是要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都會去做。我認準的女人也是如此,你是喜歡我也好,討厭我也罷,這輩子,我都要定了你。」
沈疏影緊抿著自己的唇瓣,她的唇瓣顫抖著厲害,卻只是一言不發,剛要轉過身子,便被賀季山一把攬在了懷里,男人身上有著甘洌的煙草味,與淡淡硝味混合在一起,就那樣霸道的闖進她的鼻腔。
她伸出胳膊,驚慌的去掙扎,男人的大手卻是攬的更緊,嗓音里則是低啞而沉緩;「我明天就要上戰場。」
一語言畢,懷里的人終是安靜了下來,賀季山的手指撫過她的秀發,慢慢的開口;「這段日子你便住在這里,老家的僕人,我已經全部接了過來,你在這里等我,只等戰事一了,我就會回來。」
沈疏影一怔,從他的懷里抽出身子,「你要我住在這里?」
賀季山點了點頭,看著她的眼楮里閃過一抹慌亂,他心下了然,卻一直在克制。
「我想從官邸帶一個小丫鬟過來。」沈疏影心亂如麻,月兌口而出。
賀季山听了這話,臉上的神色頓時沉了下去,沈疏影瞧著他黑亮的眸子里仿似能噴出火來。她害怕了,只不知道剛才還好端端的賀季山,為何會在眨眼間變了神色。
男人轉過身子,往前幾步便是梳妝台,抬眸,便見鏡子中的女子站在自己身後,美玉般一張瓜子小臉,一雙杏眸,秋水般的柔和婉轉,唯有她的臉上,卻是不盡的懼意。
她怕他,無論他做什麼,就算他將整個江南全部搬到北平,她還是怕他!
那一剎那的心灰意冷,只讓他的唇角勾勒出一抹冷笑,望著鏡中的女子,淡淡道;「怎麼,是怕和薄少同斷了聯系,才想著把小丫鬟帶來?」
沈疏影大驚,整個人都是愣在了那里。
賀季山驟然轉過身子,隨手將梳妝台上的琉璃燈向著地上摔了下去,發出「 啷」一聲的巨響。
沈疏影嚇得厲害,忍不住一聲驚叫,向著後面退了好幾步,直到後背抵在了梨花木制成的衣櫃上。
她看著他一步步的向著自己走來,高大魁梧的身子仿佛暗夜里的鷹梟,一步步都是踏在了她的心坎上,她卻是退無可退,小手緊緊攥著衣櫃上的一角,聲音里已是帶了哭腔;「你別過來!」
賀季山絲毫不曾理會,一雙大手箍住她的肩膀,黑眸里是壓抑的激怒成狂,深冷如刀。
「我挖空了心思,掏心掏肺的對你,我由著你和薄少同鴻雁傳書,你還真以為我會讓你和他雙宿雙飛?」他的眼底是無盡的怒意,大手緊緊的捏著沈疏影雙肩,他那樣大的力氣,幾乎讓沈疏影覺得自己的骨頭都被他捏碎了。
沈疏影一聲不吭,任由肩上的劇痛一**的傳來,額上的汗水染濕了發絲,她卻依然是站在那里,將眼眶里的淚水死死的忍住,就那樣一言不發的看著他。
那樣的目光宛如匕首,毫不留情的刺進了他的心,他怒極了,一把扯過她的身子,狠狠的吻了下去,又急又密,簡直是要將她所有的呼吸全部吞噬,恨不得能一句吞佔了她的所有。
她身上有著淡淡的幽香,絲絲縷縷的清甜,讓他無論怎樣掠奪都還覺得不夠,大手探進了她的衣襟,撫上了那一片細膩幼滑的肌膚。
沈疏影被他緊緊箍在懷里,心里苦到了極點,周圍全是他的呼吸,全是他的掠奪。
即使她使出了全身的力氣,卻也撼動不了男人絲毫,直到自己的衣裳被他撕開,她的淚水終于抑制不住的,從眼眶里流了出來。
「司令——」院子里,傳來何副官的聲音。
賀季山回過頭,沖著門便是喝了一聲;「滾!」
外院里頓時沒了聲音,沒過多久,何副官的聲音終是再次響起;「前線傳來電報,急告凌陽失守,請您務必要出來一趟。」
賀季山慢慢抬起頭來,望著懷中已經哭成淚人的女子,領口微斜,露出縴細的脖子,與一小塊白如凝脂的肌膚。
他眼底的灼熱漸漸隱了下去,復又變得深邃而內斂,粗重的呼吸也是平靜了下來,他為她將領口的衣裳整理好,臨去前,撂下了一句話;「若你想和他在一起,那就祈禱著我這次會戰死沙場。」
金秋十月,北平城里卻是一片的蕭索。
這一年的天氣格外冷,不過十月的光景,那風吹在身上卻是帶著莫名的寒意,讓人直打哆嗦。
守夜的韓媽一覺醒來,便是向著沈疏影的床上看去,眼見著一道影影綽綽的人形安安靜靜的躺在那里,她放下了心來,又是打起了盹。
直到翌日,丫鬟打來了洗臉水,走到床邊輕聲細語的喚了好幾聲,也不見沈疏影有動靜,丫鬟著急起來,將被子悄悄打開,卻是一聲驚呼。
哪里有人,被褥里,只有兩個枕頭,勾勒出了一抹人形的輪廓。
火車站,薄少同早已等在了那里,直到一輛黑色小車停在了站台,他眼皮一跳,快步迎了上去。
沈疏影下了車,便見薄少同站在那里等著自己,她的淚水盈然,任由男人張開胳膊,將自己緊緊抱在了懷里。
「薄軍醫,我已經將沈小姐給你帶出來了,你們趁著司令如今在華南督戰的空當,要趕緊走。」一旁,一身黑衣的侍從壓低了聲音,沉聲道。
「多謝。」薄少同松開沈疏影的身子,對著眼前的男子真摯道謝。
那男子搖了搖頭,道了句;「我和我兄弟的命都是您救得,這次趁著守宅的機會,能將沈小姐送出來,也算是還了您的人情,只不過這樣,倒是對不起司令了。」
那男子說完,唇角浮起一抹苦笑。
薄少同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回去替我和你哥哥說聲謝謝。」
語畢,他拉起沈疏影的小手,望著眼前的少女,終是微笑起來,說了聲;「走吧。」
「我們去哪?」
「武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