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欣跟著古溪走後,站在林黛玉身後的賈迎春就一直有些不安。她所做的雖然對林黛玉沒什麼影響,然而實事求是地說,她這麼做確實可以說是背叛了林黛玉。賈迎春到底是心軟,她不忍心看到邢夫人甚至是賈惜春在賈府受到眾人的逼迫。
她也動過直接跟林黛玉坦白的念頭,只是自從進宮以來,她和林黛玉的姐妹之情已經越來越淡了。在宮中,林黛玉對她和古欣可說一視同仁並沒有什麼不同,雖然親近卻不親密。對林黛玉來說她們已經不是姐妹了,而是主僕,林黛玉的姐妹只有三公主。
林黛玉把這一切看在眼里,卻當做什麼都不知道,默默地看著事態發展。進入靈泉觀之後,林黛玉一行人果然偶遇了賈府一行人。面對一臉驚喜地快步走上前來想要拉她的手的王夫人,林黛玉眼中閃過一絲嘲諷,這個世界上死的最快的就是看不清形勢的人。
王夫人以為她還是從前那個寄人籬下的林黛玉嗎?她現在是華陽公主,她是君王夫人是臣,王夫人以為自己有什麼資格在她面前充長輩裝親切?沒等林黛玉開口,裴嬤嬤就自動自覺地站到了林黛玉的面前,面無表情地對王夫人說道︰「你是何人?見到公主還不行禮?」
王夫人明顯臉上一僵,在裴嬤嬤的逼視下,看到林黛玉沒有發話的意思,這才不情不願地蹲身行禮,「妾身賈王氏參見華陽公主殿下千歲。」邢夫人雖然不太滿意王夫人跑到了自己前面,卻也知道現在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緊隨著王夫人蹲身行禮。
「平身吧。」林黛玉的聲音帶著慵懶,她漫不經心地說道,「本宮難得出宮一次,居然能遇到舊識,也真是……緣分呢。」心里有鬼的賈迎春聞言一驚,腿一軟就已經跪倒在林黛玉面前,就要開口請罪,「婢子……」邢夫人見狀也撲通一聲跪下了。
她雖然吝嗇,卻不想害死賈迎春,她心里清楚這次雖然是賈迎春算計的林黛玉,但背後卻是她要求的。至于王夫人,邢夫人知道這個所謂菩薩心腸的王夫人是絕對會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但她不能,會因為她的心還沒有黑到這個程度。
然而沒等賈迎春說別的話,林黛玉就揮手打斷了她,「賈侍讀、賈夫人,你們這是做什麼?我知道你們母女情深,許久不見肯定想要好好敘敘舊情,本宮也不是這麼不講情面的人,你們自去便是了,不必如此大禮。」她示意春華、夏荷把兩人扶起來,仿佛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賈迎春和邢夫人驚懼地面面相覷,卻不敢多說什麼,只能順著林黛玉的話謝恩,之後兩人相攜去了廂房說話。邢夫人已經許久不見林黛玉了,此時才驚覺林黛玉早就已經不是那個曾經小心翼翼寄人籬下的小女孩了,她變得成熟而又可怕。
而賈迎春雖然一直陪伴在林黛玉身邊,但林黛玉的許多事情她其實都不知道,她只覺得林黛玉變得神秘了許多,和她也疏遠了許多,卻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林黛玉變成現在這個喜怒不形于色、威嚴厚重的華陽公主。至于王夫人等人,心里更是多了幾分惴惴不安。
林黛玉卻沒有理會她們的想法,目送賈迎春和邢夫人離開之後,看著王夫人說道︰「賈宜人,我們也有許久未見了,不若你們留下來待本宮上香之後在與本宮敘話。盧嬤嬤,你帶賈宜人一行去給本宮準備的院落休息,本宮稍後就過去。」
看著林黛玉帶著宮女太監們浩浩蕩蕩地走過轉角,王夫人一行都有些失神。說實話,王夫人雖然確實想要和林黛玉談談,但是听到林黛玉這樣自顧自地安排的時候,她心里還是不舒服的,畢竟她自認為是林黛玉的長輩,林黛玉就算成了公主也應該尊敬她。
然而事實是,林黛玉成了公主之後,已經不需要把她這個所謂的長輩放在眼里了。想象和現實的落差大得讓王夫人有些接受不了,心里復雜的想法一時間她自己也梳理不清楚。被林黛玉留下的盧嬤嬤卻沒有義務照顧王夫人的心情,她冷冰冰地一擺手,「賈宜人、諸位,請吧。」
作為宮里的教養嬤嬤,盧嬤嬤自然是有自己的傲氣的,雖然被徒景宸警告在林黛玉面前不能報出那副傲氣,但那只是對林黛玉,王夫人可不再徒景宸囑咐的範圍內。而且她也看出來了,林黛玉雖然表面上沒說什麼,心里對王夫人這群人卻是不大待見的。
既然如何,她就更加沒有必要對她們客氣的了,反正現在林黛玉不再,她也沒必要做什麼面子功夫,想必王夫人她們也沒有那麼膽子告她的狀。王夫人原本就因為林黛玉的做法心里不滿,現在更是被盧嬤嬤態度氣得全身發抖,然而正如盧嬤嬤所料,她不敢做什麼說什麼。
她這次來找林黛玉可不是為了敘舊,而是來求人的,雖然從她現在的表現來看實在不像是求人的樣子,但她確實就是來求人的。在這個前提下,王夫人也就只好拼命地告誡自己要忍耐再忍耐,為了她可憐的女兒,為了她在宮中苦熬了許多年的元春。
作為皇家道院的靈泉觀為堂堂華陽公主準備的院子自然是修建的美輪美奐的,然而王夫人等人在盧嬤嬤嚴肅的目光下根本連動都不敢亂動,更加不敢東張西望了。盡管盧嬤嬤命人給她們上了茶水,但是也沒有人真的敢動手。按照王夫人的說法,誰知道會不會被按上窺伺的罪名?
一行人就這麼在院子里干坐了一個多時辰,林黛玉才姍姍來遲。看著起身行禮的眾人,林黛玉擺擺手讓她們免禮,一邊對盧嬤嬤說道︰「辛苦嬤嬤了,嬤嬤先去休息吧,這里有本宮在就可以了。」在林黛玉面前,盧嬤嬤可不敢托大,一邊連稱不敢,一邊恭敬地退下。
打發了盧嬤嬤,林黛玉這才在主位坐下,喝了口茶,這才看著傻站著都不開口的王夫人等人說道︰「本宮來吃讓你們久等了。」除了王夫人之後,眾人連道不敢。王夫人原本還心安理得,听到眾人的話之後這才發現自己做的似乎不合禮節,然而要她開口請罪她也實在做不到。
見王夫人對她依然如此倨傲,林黛玉也懶得再理她了,轉過頭對賈惜春說道︰「賈惜春,本宮記得在賈府的時候你與賈侍讀最是要好,如今你們也許久未見了,不若一道去和賈侍讀敘敘舊吧。夏荷,你送惜春姑娘去找賈侍讀和賈夫人。」
賈惜春可沒有王夫人那種逆反心理,她今天來這里一開始就是為了賈迎春。賈惜春雖然不喜歡賈府的是是非非,但也許是因為跳出了賈府的心理的緣故,她反而是賈府中看得最清楚的那個。林黛玉如今已是今非昔比,賈府的未來不過是看林黛玉對賈府還有多少情分罷了。
王夫人居然還存著利用林黛玉的心思,不僅如此對林黛玉更是沒有絲毫尊重,賈惜春想到就只想冷笑。她對林黛玉行了禮,起身干脆利落地跟著夏荷離開了院子,反正本來也沒她什麼事。對賈惜春的離開王夫人毫不在意,反倒有些高興這件事情打破了她的尷尬境況。
倒是跟在王夫人身後的賈探春看到賈惜春離開有些坐立不安的樣子,她也不願意呆在這里,她了解王夫人,也知道林黛玉眼里不揉沙的性子,一旦王夫人說出來意,氣氛必定會變得尷尬。可林黛玉只讓賈惜春過去,沒有讓她過去,她也就只能留在這里。
在賈府的時候,林黛玉對賈迎春、賈惜春就比對她親近許多,現在就更是如此了。賈探春雖然有心討好,然而有些事情又著實尷尬了一些,她的身份她的立場都在限制著她。賈探春只能黯然地坐在王夫人身後,裝作什麼心思都沒有。
賈惜春走後,王夫人果然腆著臉提起了賈元春的事情,她當然不會直接說要讓林黛玉幫忙給賈元春提位份,只是拐著彎說自己和賈母思念女兒和孫女,指望林黛玉自覺地提出跟徒景宸和皇後為賈元春說好話,因為只要是嬪位以上的後妃的家人每月就可以進宮探望了。
林黛玉在心里冷冷一笑,面上卻是笑容和煦地說道︰「原來賈宜人今天來靈泉觀是因為思念賈貴人了啊?說起來,本宮初入宮廷的時候,父皇曾對本宮說過,因著賈家對本宮有過教養之誼,這才破例封了賈貴人這貴人的位份。」
林黛玉毫不客氣地直言賈家對她的恩情,徒景宸已經幫他還清了。看到王夫人突然變得難看的臉色,林黛玉心里冷笑,話鋒卻是一轉,「不過本宮也不是那麼不講情面的人,既然賈老夫人和賈宜人都思念賈貴人,本宮也不是一點辦法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