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應嘉的很快就定了下來,除了那些零零散散的罪行,最嚴重的莫過于通敵叛國和密謀謀反。僅這兩項大罪就足夠甄家株連九族了,不過考慮到和甄家聯姻的家族太多,為了不動搖朝堂的根基,徒景宸選擇從輕發落,只判了甄家滿門抄斬。
除了甄雅蘭看在伴駕多年的份上賜了毒酒之外,其余人等全部關進獄中和甄應嘉作伴,身在賈府的甄靜蘭、甄寶玉姐弟也不例外。賈母原先還在猶豫要不要讓甄靜蘭和甄寶玉離開,然而聖旨下達之後沒等她做什麼,錦衣衛就直接上門了。
謀反叛國的罪名賈母知道是不可能平反的,看到錦衣衛她毫不猶豫地讓人把甄靜蘭和甄寶玉請了出來,若不是為了賈府的名聲,她甚至不會這麼客氣。看著假惺惺的賈家人,甄靜蘭只想冷笑,不過她什麼都沒說就跟著錦衣衛走了。她知道她逃不掉的,天下之大她無處可去。
把該抓的人都抓了,江南官場的地震也停了,剩下就只有重建。徒景宸一下個閑了下來,心情不錯的他決定親自去獄中看看他曾經的對手,那個在他還是皇子的時候,就站在他的兄弟那邊和他作對的甄應嘉。看看獄中的甄應嘉,是否還有當初的風采。
而且,他還有一個好奇了很久的問題想要問問甄應嘉呢。按照徒景宸的吩咐,錦衣衛把甄應嘉和他的妻兒關在了一起,當然說是甄應嘉原配妻子甄夫人和他嫡出的兩個兒女,他的妾室和庶出的女兒被關在別的地方。所以徒景宸來的時候,也見到那個和賈寶玉一樣的甄寶玉。
看著哭哭啼啼的甄寶玉和面無表情地坐在角落里的甄靜蘭,徒景宸眼角一抽,這到底誰是甄應嘉的女兒誰是甄應嘉的兒子啊,完全反過來了吧?這麼說來,那個賈寶玉也是這麼一個貨色?幸好黛兒沒看上,不然他可有得愁了。呸,他們家黛兒的眼神才不會這麼差呢。
隔著牢門,徒景宸看著躺在鋪著草席子的木板床上一動不動的甄應嘉,擺擺手讓其他人先退下。徒景宸也不介意甄家人的無禮,優雅地在剛剛被擺放在牢房外面的椅子上坐下,仿佛這里不是髒亂的牢房而是他奢華的寢殿一般愜意自得。
「甄應嘉,朕怕你黃泉路上寂寞,特地讓甄家滿門上下給你陪葬。怎麼樣?對朕的這份大禮,你還滿意嗎?」徒景宸拖著長腔開口。平時他並不喜歡這麼說話,干脆利落才是他的風格,不過面對甄應嘉,徒景宸卻覺得這個時候這種語氣真是再適合不過了。
甄應嘉聞言終于從床上坐了起來,面對著徒景宸淡淡地說道︰「成者王侯敗者寇,不過如是而已。」徒景宸挑眉,雖然甄應嘉的表情很淡,但是他還是從中看出了甄應嘉的心虛。如果甄應嘉真的這麼不在意勝敗,也就不會因為他的這句話坐起來了,更加不會回應他。
不過徒景宸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轉而問道︰「有個問題朕一直很好奇。謀反的事情你明明已經策劃了那麼久,為什麼當初要把甄雅蘭送進宮里?還有,你明明知道這樣做不會改變什麼,為什麼還要把甄靜蘭和甄寶玉送到京城來?甄寶玉可是你的獨子。」
听到這個意料之外的話題,一直保持沉默的甄夫人、甄靜蘭母女和一直哭哭啼啼的甄寶玉也忍不住抬頭看著甄應嘉,想知道他會怎麼回答。甄應嘉不屑地看了臉上還掛著淚珠的甄寶玉一眼,冷冷地說道︰「我的獨子?我的兒子怎麼會長得和賈家的孽種一模一樣?」
其實甄寶玉小時候,甄應嘉還是很喜歡他的,知道又一次他見到了賈寶玉,從此懷疑的種子就在他心里種下了。尤其後來甄寶玉還表現得不學無術貪花,甄應嘉就更加覺得甄寶玉不是他的種了。不過甄應嘉想來是個心機深沉的,心里的想法別人根本看不出來。
表面上他依然對甄夫人尊重有加,對兩個兒女和甄寶玉也非常寵愛,但只有他知道他早就已經放棄他們了。沒錯,甄應嘉是故意把甄雅蘭送進宮的。如果甄雅蘭進宮後能對他有所幫助自然最好,就算不能他也不會覺得遺憾,反正這根本不是他的主要目的。
還有送甄靜蘭和甄寶玉進京也是一樣,他唯一的目的就讓他們死。此言一出,甄夫人、甄靜蘭和甄寶玉都驚呆了,只有徒景宸笑出聲來。「朕也這麼覺得,世界哪有這種巧合,也就只有賈政那樣的人才會覺得很正常。」徒景宸收起笑,說道。
「不過,你恐怕不知道你吧?你的幼子,朕記得好像是叫做甄寄吧?錦衣衛在他逃往真真國的路途上抓到了他,很快他也會來陪你了,想必你應該會很高興才對。」徒景宸漫不經心地拋出了一句讓甄應嘉神魂俱裂的話,那個甄應嘉原本以為誰都不知道的幼子甄寄。
果然,仿佛什麼都不在意的甄應嘉突然站了起來沖到徒景宸面前狠狠地瞪著他,「你剛剛說什麼?寄兒……」他想要做些什麼,然而隔著牢門什麼都做不了。一會兒,甄應嘉還是全身力氣都被抽走了一樣步履蹣跚地躺會床上,無神地雙眼看著牢房的天花板,一言不發。
徒景宸知道甄應嘉已經徹底絕望了,因為甄寄一死,他就真的絕後了。而一直旁听他們談話的甄夫人母子三人也木木地坐在邊上,仿佛失去了靈魂一般。尤其是甄夫人,不能說她對甄應嘉的感情有多深,可是丈夫對一個女人來說就是依靠就是生命,這樣的結果她承受不了。
就算是知道三個女兒都逃不了的時候,甄夫人也沒有怨恨甄應嘉,但是現在,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面對同床共枕幾十年的丈夫。甄靜蘭也因為太過震驚而一直處在失神狀態,她怎麼都不會想到,一直表現得非常疼愛自己的父親居然想要她死。
還有母親。以前她雖然也覺得賈寶玉和甄寶玉確實很像,但並沒有想太多,听父親這麼說不由也開始懷疑起來。難道說,甄寶玉真的不是父親的兒子嗎?母親真的和賈家的那個賈政發生過什麼?那她呢?她會是父親的親生女兒嗎?甄靜蘭無法不感到迷茫。
徒景宸心情舒暢地離開大牢,回到宮中他立即叫來了刑部右侍郎唐海寧和大理寺左少卿鄔程飛。如今江南官場該抓的人都抓了,可是想要把缺失的空白補充完全卻需要一段時間,在這段時間,徒景宸要看到江南保持穩定,不能出現大的亂子。
為了保證這一點,他決定讓唐海寧和鄔程飛兩人代天子巡視江南。他原先考慮賜尚方劍,但想想現在江南官場本就驚魂未定,手段還是溫和一些比較好,便沒提這事。徒景宸沒提,唐海寧和鄔程飛自然也不可能自己開口求,接旨後便一同退下了。
他們走後,徒景宸又開始考慮從哪里找人去填補這個巨大的空白。開恩科是肯定要的,可這也需要一定的時間。除此以外……徒景宸擰眉想到,這些年世家出身的子弟捐功名的不在少數,就是不知道其中有沒有可堪一用,哪怕只是作為過渡也是好的。
不過這事得慢慢來,不能因為著急就把一些不適合的人放上去,江南官場已經亂過一次了,不能再亂一次。還京中各部一些冗雜的官吏,完全也可以放出去歷練一番。三管齊下,江南官場的空白也能填補地七七八八了。只是,還是找一個能壓得住的人彈壓著才行。
徒景宸的這個決定自然是不可能瞞得住的,京城里、宮中都傳得沸沸揚揚,許多人的心思都開始靈活起來了。這場對甄家和江南官場的清洗固然血腥,卻也給許多人帶來了一個千載難逢的良機,一些京中小官和世家子弟都開始走關系。
林黛玉和徒行北也各自開始行動了。徒行北雖然還沒有正式參與正式,但對他交付忠心的世家弟子也不是沒有,這次機會難得他自然要為他們謀一些福利。徒行北怎麼做林黛玉是不太清楚的,不過她自己卻是找來了兩個伴讀賈迎春和古欣。
賈迎春的哥哥賈璉也捐了官,林黛玉估量著賈家兩房他總要拉一房出來,賈寶玉是沒有指望的了,賈璉雖說不喜讀書,但在庶務上卻還算精通,這個小官應該也不成問題。只要他克制住貪花的脾性,還有王熙鳳,也把伸長的手縮回去。
還有古欣的哥哥古溪,才學出眾,只可惜有一個偏心眼的父親,一直出不了頭。這次機會對古溪來說也很難得,不過這事能不能成還得看古溪願不願意暫時離開古家。找林黛玉的想法,反正先古溪就算在古家呆著也做不了什麼,還不如先跳出來那個圈子充實自己的實力。
她自然是希望掌握古家的是自己的人了,可若是古欣和古溪自己爛泥扶不上牆,什麼都得靠他扶持,她就要考慮值不值得了。不過據她了解,古欣不是這樣沒有成算的人,古欣的哥哥古溪應該也不會那樣目光短淺才對,否則古欣也不會那麼推崇古溪了。
「父皇要選京中才俊和為官多年的京官去江南任職一事想必你們也听說了,今天本宮找你們來就是為了這件事情。」林黛玉一邊說一邊觀察兩人的表情。古欣倒是一臉欣喜的樣子,想必想要找機會讓古溪出府已經很久了。倒是賈迎春有些遲疑的樣子。
這也正常,賈迎春和賈璉的關系與古欣和古溪的關系不同。古欣和古溪一母同胞,又從小相依為命,關系好是自然的。而賈迎春和賈璉只是同父異母的兄妹,賈迎春又是從小養在賈母跟前的,與賈璉的關系還是中選進宮之後才開始好起來的。
而且,和古溪的才華出眾不同,賈璉的風評一向不太好。古溪出去做官無論是古欣還是林黛玉都不需要擔心,但是賈璉嘛,賈迎春卻擔心他會給林黛玉惹麻煩。這樣兩廂一比較。賈迎春會遲疑才是正常的,要是她也和古欣一個表現林黛玉才要覺得奇怪。
對此林黛玉並沒有多做評價,只是說道︰「明日你們隨本宮出宮,你們二人先回家中說了這件事情,後天再讓賈璉和古溪來公主府覲見。」說完她又對賈迎春道︰「讓賈王氏一起來。」賈迎春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林黛玉說的是王熙鳳。
林黛玉王熙鳳不太放心,在京城里賈母的眼皮子底下,王熙鳳就敢做放利子錢、包攬官司的事情,去了外面天高皇帝遠的,賈璉就更管束不住她了。其實,若不是因為王熙鳳雖然做了這些事情,比起王夫人做過的卻要好一些,她根本不會選擇再給她一個機會。
至于古溪,因為古牧根本不喜歡這個兒子,又有他寵愛的妾室吹耳邊風,所以雖然古溪已經十八,早已到了適婚年齡,古牧卻一直沒有給他定親。其實古欣對哥哥的婚事也很著急,雖說一個未嫁女子不應該考慮這些,可想想哥哥馬上就快弱冠了,她沒法不著急。
頓了一下,林黛玉轉過頭對古欣說道︰「你著急的事情,本宮也知道。這次去江南,你兄長若是做得好,本宮親自去請父皇為你哥哥賜婚。到時候你兄長若是有中意的人選,可要提前跟本宮說一聲。」賜婚不過是小事,古溪的婚事林黛玉也不太放心讓古牧決定。
「謝公主。」古欣聞言大喜過望。林黛玉不放心古牧,她又何嘗放心。自己的父親是什麼樣子的人,古欣還能不清楚嗎?哪怕古牧難得清醒一會,只要他寵愛的哪個姨娘耳邊一吹風,他就什麼理智都飛了。她不能讓古牧毀了古溪一輩子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