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天紀 第三十八章 交錯的思緒(九)

作者 ︰ 關止

「怎麼突然切換成白雪心的視角了,搞得我很不習慣唉。」

「我這‘水鏡之術’,反映的是一個人最深刻的記憶。施展時,你的記憶還有她散落在這無有空境中的記憶,皆匯聚其中,以最深刻鮮明的畫面展現出來。之前的片段,一直是你的意志強于她的,但自從那時的你得知一把火燒死她的父母之事後,就意志消沉,腦中渾渾噩噩,自然比不上她的。你的精神本就堅定過人,而這娃兒的心思就柔弱了很多。但經歷了一系列變故以後,她的心志也漸漸堅韌起來,之後的事,是你的想法居多,還是她的思緒佔優,還尚未可知呢……你又在做什麼?」通天見石破將戮仙劍抱在懷中,閉目靜坐,一副參禪悟道的樣子,不由奇怪問道。

石破也不睜眼,慢吞吞地答道︰「這麼長時間了,戮仙劍除了為我治療傷痛,起死回生,其它的一律不听我使喚,完全沒有在你手中萬物創生、森羅俱滅的威力。我听說寶劍有靈,需要人用心與之溝通,才會達到人劍合一、揮灑自如的境界,我覺得還有些道理,所以嘗試一下。」

通天哭笑不得,道︰「我花費數十萬年與誅仙四劍交流,結果也只是讓其馴服,听我號令,它們從未跟我說過一句話。你才有幾分道行,能讓這洪荒開闢後混沌殘存的劍氣與你溝通。」

石破不加理會,凝神靜氣、抱元守一,心中呼喚戮仙劍回應自己,如此循環往復……可他實在不是什麼可以對看起來幾乎沒可能、又毫無成效的事持之以恆、泰然自若的人,當啷一聲,戮仙劍已經被摔到地上,他還不忘踩上幾腳,罵道︰「這破劍,真是犯賤!我對它一片真心實意,它毫無反應。好!我就踩你一頓,看你怎麼反應!」

通天在旁看得好笑,道︰「你如此急躁,當然不成。不如繼續回首往事,或許能平心靜氣、獲得一些靈感。」

「看那廢物做什麼!」石破氣尤未消,將矛頭指向石守心,道︰「殺了幾個人,就嚇得魂飛魄散,沒出息!不就是自己女朋友的父母嗎,有什麼大不了的。人活著本就要死,都要神形俱滅,歸于塵土,什麼都剩不下,殺了就殺了,就像你口中所說的洪荒之前的混沌,不也破滅了嗎?我看那天道,也有毀滅的一天,到時天崩地裂,又是一個局面,說不定一切回歸混沌。在我看來,這天下,不對,包括老天,沒什麼是殺不得的!」

石破話音未落,地上的戮仙劍猛地紅光大作,竟照遍了浩瀚無垠的無有空境,它凌空飛舞一圈,定在石破面前,呆若木雞的石破隨即大喜,將它拿在手中,揮舞幾下,覺得身上充滿了用不完的力量,大笑道︰「好!好!你既然如此雀躍,我當然不能讓你兵不血刃地回鞘。」

他將劍鋒向通天一指,道︰「老不死的,且試試如今的戮仙劍鋒芒如何!」

通天並未因戮仙劍的異變而有絲毫動搖,手執誅仙劍,輕笑地說了一聲「樂意奉陪!」便迎了上去。

自從那日出城後,守心就總是失魂落魄的。當天晚上,他竟然在睡夢中痛哭失聲,身體還時不時地抽搐,果然是因為造下殺孽,心中難安吧。

你在我面前總是一副沒心沒肺、嬉皮笑臉的模樣,我知道你是怕我擔心,裝給我看的。在黑夜里、睡夢中,你終于再忍耐不住,將最真實的姿態表現了出來。不用的,真的不用的,無論是喜悅還是悲傷,我都會與你一起分享的。

我緊抱著這個可憐又可愛的男人,這時我才驚覺,他還是沒有我高呢,是啊,他剛成年,才十八歲,但我總是不自覺地躲在他身後,讓他幫我撐起我們的天空,擋下所有的危難。我臉上一陣發燙,自己竟如此不堪?不成,從明天開始,一定要盡自己所能去幫助他,就像媽媽對爸爸一樣,讓自己成為他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我心中下定了決心,嘴上哼起了小時候媽媽給我的安眠曲,終于將他哄得入睡。

之後的日子,我們尋到一個很是溫暖的洞穴,住了進去,過起近乎茹毛飲血的生活。我不再呆在洞中無所事事,或是練武打拳,或是跟著守心外出打獵、采集,學習制作木槍、設置陷阱、烹制生肉、儲藏食物,我的進步很慢,但卻成功使守心低落的心情漸漸回轉。而且有我的幫忙,雖然很微薄,但確實讓他的一天更加輕松了,有一次他一時走神,差點踏入自己布置的陷阱中,多虧我提醒得快,他才沒受傷。看見他的笑容一天比一天多,一天比一天暖,我覺得自己比他更為高興。

我們在山中呆了多久了呢?一個月?兩個月?依我看,已經三個月以上了吧。氣候回升、草長鶯飛,漫山遍野的花兒漸漸綻放,林間飛翔的鳥兒歡快啼鳴,雖然山中氣候忽冷忽熱,但在我們兩人的相互照料下,寒冬都挺過來了,這些又算得什麼?當看見一片奼紫嫣紅,感到滿是鳥語花香時,我終于確定,春天終于到來了!

守心的心思好像也隨著冬去春來而活泛了起來,他對我說,他打算尋找帶著我跨過重洋,偷渡到美利堅去。我有些奇怪,既然世間以為我們已經死了,為何不改頭換面,重新開始。他說身處華夏,總有人還記得我們,有些事無法忘記,不如去地球的西半邊,那里才能讓我們放開手腳。

我想想覺得也是如此,我知道守心一向胸懷大志,又喜愛自由,在華夏哪怕他闖出一點名頭,如被有心人發現了,又是一場風波,不如遠走他鄉來得干干淨淨、毫無牽掛。見我同意,守心很開心,又說自己的英語的水平稀松,問我的怎麼樣,我一挺胸脯,驕傲的答道,我從高中到大學的英文成績可幾乎都是滿分,而且以前就有出國留學的意願,還特意經常和學校中的外籍教師交流,幾乎沒有障礙,到了美利堅,一定是我照顧你。他卻滿臉的不正經,說你的水平如果有你的胸脯一樣高,自己就放心了,氣得我伸手去打他。笑鬧了一陣後,我們正要商量如何實現偷渡大計,卻被一陣呼救聲打斷了。

見守心皺著眉頭,若有所思,我知道他不願去多管閑事,少與人接觸,便少一分威脅。但我卻坐立不安,那是一個女聲,入耳後很好听,清脆中帶著英凜,焦急中帶著堅強,讓人一听之下就難以忘記,這一定是以為極為出色的少女,我不由可憐兮兮地向守心瞧去。他果然立刻投降,帶著我、提著木槍去看,還不忘囑咐我一切听他指示。

到了事發現場,我不禁有些傻眼,呼救之人,竟然被困在一個木制的籠子之中,這籠子還是我與守心花了好幾天,用樹藤系起來的,然後掛在樹上,只要踫到下面的繩索,便會落下來,籠子不大,一米來長,本是守心想要用來捕捉 子獐子的,但一直沒有所獲,萬萬想不到今日竟捕到了一個人。其實只要稍微注意一下四周,就能看到掛得並不高的籠子,這人恐怕是個粗心冒失的姑娘。如今她正蜷縮在籠子中,看到我們,愣了好半天,才向我們求救。

守心並不著急,仔細地觀察她了好一陣,我知道他很會看人,虛實真偽,他一看之下就能知道得八九不離十,我雖然沒這本事,但也不由去看。

這是一位與我年紀相若的少女,她瓜子臉、丹鳳眼,修眉入鬢、星眸善睞,烏黑亮麗的長發被綁成一個粗粗的辮子,垂在右胸上,縴細的上身穿淡灰色裙擺型立領雙排扣風衣,修長的著黑色的羊絨緊身褲,雖然我自問也是一個罕有秀美的女孩,但仍覺得不如她肌膚勝雪,明艷照人。我偷偷看向守心,見他目光清正,完全不為所動,心中微喜,又覺得該注意打扮打扮自己了。

守心似乎沒發現什麼異常,便將籠子拉起,將她放了出來。她一個勁地道謝,守心面色自若,我卻覺得不好意思,畢竟這陷阱是我們設下的。之後,我們互通姓名,我與守心自然沒用真名,只是胡謅了兩個名字,說是在校的大學生,來體驗一下野外露營的生活。她則介紹自己名喚柳寒嬋,是一個旅行家和攝影師,此次專程來觀賞初春的泰山,正為四周的絕美風景所迷之時,卻一不小心中了陷阱,也不知是誰有這樣的惡劣趣味,弄個大籠子掛在樹上。我略顯尷尬,還是守心鎮定,隨口說道,這可能是山中獵戶捕獵之用,沒什麼大驚小怪的。看到她認同的樣子,我心中松了一口氣,若是讓她知道是我們做的陷阱,還不要尷尬死了!

之後,守心說我們在山中有一處山洞作為營地,問她既然游覽山中景色,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她聞言大喜,笑著說自己正愁找不到價格實惠的旅店落腳,若是我們方便,很想住上幾日,待她游遍去全泰山再離去,守心笑著說歡迎之至。我卻知道守心並不是心懷好意,他畢竟是有通緝令在身的人,難保這位柳寒嬋不知道此事,他剛才從她臉上沒看出什麼端倪,便先挽留住她,見她坦然接受,再通過以後幾日的交往觀察她的反應,她如有一絲不自然的舉動,恐怕就難以離開這里了。話說回來,這位柳姑娘笑起來真是好看,容光煥發的,連身為女子的我都不敢逼視。

我心懷忐忑地跟在後面,前面的守心在和她攀談著,時不時地問幾個關于攝影技術上的問題和她具體去過哪些美景名勝之地。我知道,他對此哪里有興趣,更不要說精通,但卻需要通過這些問題考一考柳姑娘,分辨她所說身份的真偽。一路上,柳姑娘對答如流,她貝齒靈變、薄唇開合,將自己去過的地方繪聲繪色地表述出來,興致盎然,談到攝影技巧時,還興奮地取出背包中取景絕佳的單鏡頭反光照相機,教給我們如何選景、如何抓拍等等。我是完全被她的熱情感染了,更覺得她定是以為走南闖北、見識廣博的奇女子,見守心緊繃的身體也松懈了,看來他也消除了戒心,開始放開心思與她交談起來。

回到洞中,柳姑娘眼中一亮,直夸我心靈手巧,將原本冷冰冰的洞穴打理得干干淨淨,甚至能讓住在這里的人心中感受到溫馨安寧。我羞答答地說道,其實這些基本都是守心布置的,我只是打打下手。事實上也的確如此,守心曾獨自在山中生活了一年,遠比我知道怎麼布置更加方便合理,我只是將一些瑣碎之處整理得整潔一些,看起來賞心悅目一些。

柳姑娘的確獨具慧眼,一下子就能看出哪里是守心的布局,哪里是我經手的,還品評男的簡約大氣,女的蕙質蘭心,真是天生一對,最後問我這里是不是我們的洞房,守心尚且紅著臉將頭別到另一面,我更是覺得面上滾燙,支支吾吾地說不出口,只會搖頭。

我還記得,在最寒冷的冬夜中,我和守心緊緊抱著對方,相互親吻**,我清楚地感受到他呼吸的火熱和的雄壯,那時的我恨不得化身一泓春水,與他水乳交融,再不分彼此。但他卻急急停了下來,對我說,我是世家千金,最重名節,他可能無法給我一場盛大的婚宴,但起碼要向我求婚,再舉行一個小小的、哪怕沒有人參加的結婚儀式,才會與我成為真真正正的夫妻,他說你們女人應該最看重這些誠意和浪漫,還問我是不是如此。我當時心中只剩下了幸福和感動,我都已經迷醉,他卻還在為我保持清醒,他平素肆意任性,只在對我時細心周全,全意維護,生怕讓我受了半分委屈,有夫如此,夫復何求。我靠在他懷中,說道雪心此身此心,任君予求。他卻壞笑道,最美好的食物,當然要在最美好的時候再行品嘗,長日方長,我們最快活的時光還在後面。那熱烈又揶揄的目光,真是讓我又愛又恨。到頭來,如今的我們還只是一對熱戀的情侶,並沒有夫妻之實。守心說,戀人之間那種若即若離的青澀戀情讓人沉迷不已,待我們完全享受之後,再成婚也不遲,我當然全听他的。

我想得入神,反應過來時,才看到柳姑娘似笑非笑的眼神,不禁羞得垂下了頭,直逗得她咯咯嬌笑,如同花枝亂顫、搖人心旌,她真是一位充滿女性魅力的人,我都想向她請教,怎樣才能做到一顰一笑皆可牽動所愛之人的心弦。

之後的三天,時而是柳姐姐自己登山觀景,時而是三人一起尋幽探勝,好不悠閑自在。柳姐姐知道守心才十八歲後,總是叫他小弟弟,又叫我小妹妹,守心和我都是反對,她看起來與我們大不了幾歲,為什麼如此托大。她卻咬著縴縴玉指,笑道這是閱歷上的差距,我們還在書上學的時候,她已經獨自一人踏遍亞歐大陸了。

我們當然不信,卻總是拗不過她。久而久之,我也看是叫她柳姐姐了。何況她也很有大姐姐的風範,她談吐高雅而不失風趣,舉止優美而不失親和,讓我與守心都很傾慕,加上博聞強識、見識獨到,妙語連珠、辯才絕倫不下于守心,若不是我們情況特殊,真想亮明身份,與她坦誠深交一番。

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眨眼間就到了離別時刻。柳姐姐知道我們還要在山中帶上一陣,無法和她同行後,看上去很傷感,她目光中泛起瑩瑩淚光,與我們相擁道別,幾乎是一步一回頭地漸漸離開的。我也心中傷感,恨不得拉上守心與她一起離開,于是靠在守心身上,尋求安慰。守心的情緒也有些低落,他對我說,柳姐姐是難得的奇女子,幾乎可以與衛步平相提並論,與衛兄相比,她更有離經叛道、藐視世俗的感覺,故而流連于山水之間,不願輕涉凡俗之地,身上有一股子不染紅塵的仙氣,與她結交很是暢快,自己也向她索要了聯系方式,待我們安定下來,再與她聯絡、坦誠一切也不遲。柳姐姐胸襟不下于英豪,目光不受世俗所限,知道我們的苦衷,斷不會怪罪的。

我听後點頭稱是,心中的苦楚也輕了一些,與守心攜手踏上歸程。

「小子,原來你也有被別人騙得團團轉的時候,這還真是難得一見啊!」通天哈哈大笑,像是見到了什麼非常值得捧月復之事,也打斷了一旁石破的苦思不解。

戮仙劍鋒芒大盛,的確變得威力宏大,一揮一刺皆有開山碎岩之力,排山倒海之勢,但在通天面前,都如浮雲一般脆弱不堪,與石破所見的掌握生死存亡的威能更是判如雲泥,他實在百思不得其解。听得通天嘲笑自己,心情更加惡劣,沒好氣地說道︰「又怎麼了?」

「怎麼了?你們都被那姓柳的女圭女圭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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