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絲殘存的神念聞言一愣，大道不住長笑，盤古則輕撫濃須，若有所思。
「怎麼了，繼續吧。讓我听听天道之後是怎樣在天下這棋盤上布局落子的！」
「好，我就繼續說給你。」大道笑道︰「奪天之後，鴻鈞再次不理俗事，將一切交托給太上和天庭。春秋戰國，凡人靈智啟發，形成百家爭鳴的局面，之後七國爭霸，說來有趣，那鴻鈞之子，不願稱神成聖，卻入秦國作了人王，之後一統中土，成為第一個人皇。」
「好一個父子勾連，狼狽為奸，老子在天上稱至尊，兒子就在地上做皇帝！」石破冷笑道。
「這對父子可並不是你想的那樣有如此和睦的關系。」大道也是發笑，卻滿是惡意，「那鴻鈞之子，遵行的可不是人教，他推崇嚴刑峻法，窮兵黷武、好大喜功，厲行專制統一，他雖然是中土幾千年政治框架的設計者，但太上認為其失于霸道暴戾，于是將他拿了囚禁于天庭。他的帝國沒了主心骨，在妖道覆海的謀劃下，轟然潰滅，但妖族也沒得便宜，卻讓新的人皇得位，要說來當時與人皇劉邦相爭的大巫後裔項羽也是個不好對付的，卻又中了美人計，西楚霸王飲恨烏江，臨終時喊道天要亡我，非戰之罪，誰能想到害他的正是化身虞姬的玄都。其後，前漢先是推行黃老之術，而後又廢黜百家、獨尊儒術，來來去去，還是跳不出人教的架子。不過沒過多久，鴻鈞之子終于破困而出，重回世間，他不甘心無所作為，再次登上皇位，建立新朝，這回他做得更過火，力行一些前所未聞的新政，搞得中土之民莫名其妙、怨聲載道。太上和覆海好像是他的冤家對頭一般，前者再次出手，後者煽風點火。他在被囚期間大有長進，卻還勝不了太上，兩人打得山崩地裂，可他的新朝已經分崩離析。嘿嘿，之後他痛定思痛，有所收斂，決心坐穩人皇的位子，腳踏實地的做些利國利民之事，成就千古一帝的名號。可最後怎麼樣？人們管他喚作煬帝，哈哈，他那激進的性子總是改不了，步子邁得太大，平常之人誰能跟得上他？不過這次太上找上門，卻被他打跑了，果然是鴻鈞之子，進步神速。不過下次找來，就是他老子了！」
「兩人打起來了？」
「打？你高看了兒子，低估了老子。鴻鈞一招就將他擒住了。那小子連受打擊、又不被世人理解，自此心灰意懶，不知躲到哪里，已經很久沒有現世了。」
「那人叫做什麼？」
「他自稱瑤天邪。」
石破將這名字記在心中，隨即問道︰「這之後，就是那猴子與天道的一戰了吧？」
大道頷首，道︰「太上真是好運，鴻鈞制住他兒子不久，便是猴子的西行，見世上又出現群妖亂舞的局面，鴻鈞沒有回去閉關，而是時時刻刻俯視世間，這才在千鈞一發之際接住了猴子的棍子，否則他定下的聖人不損不滅的鐵律，就要被猴子那蓄勢已久的一棍打破。太上，嘿嘿，早就形神俱滅了。」
石破整理了一陣頭緒，說道︰「猴子死後，女媧、通天、接引歸隱，天道又毀了天庭，這天下就是太上與準提的了吧？」
「當時鴻鈞那廝斷言東西皆有大帝國興起，人間大治，但準提小兒偏偏不服。」大道嘿嘿笑著，似乎對處處與天道作對的準提很是滿意，「準提和他師兄接引早年創立西方教，但尊的是梵天，說到底還是天道。後來接引頓悟，立下釋道，由準提降世布教，準提早有謀算，欲借釋道侵蝕人教，奪下中土氣運，作為他與天道抗衡的本錢，卻沒想到釋道到了華夏完全變了樣子，反而融入了人教之中。後來他籌建「摩柯梵天」和「極樂淨土」，想在天竺集結西方教、釋道大軍，直接入侵，但天竺人忙于內斗，不思開拓。說起來，這「摩柯梵天」和「極樂淨土」之後幾經爭斗，合二為一，成了如今的「梵天極樂」，可笑他們原本是為遠征而建立，卻至今也沒走出過天竺，成天只知道靜坐苦修。最終準提無法，出了天竺，向西尋覓機緣。還真讓他在華夏和泰西之間找到了機會，借一個在山洞中沉思悟道的虔誠信徒之手，建立起‘唯獨尊教’，拉扯起一個偌大的帝國。」
「大食！高呼‘獨尊’、在短短數年內鯨吞蠶食、幅員遼闊涵蓋亞非歐三大洲的大食帝國！」石破驚呼道。
「正是大食！」大道笑道，「準提雄心壯志，自稱‘獨尊’，定國名為大食，組建‘獨尊之劍’大軍，東征西討，甚至一度在怛羅斯之地戰勝了華夏軍隊，其目的無非就是為了一統世界，將天下人心聚攏到自己身上，然後他這個獨尊便可以一口吞食了天道，取而代之成為名正言順的唯一獨尊。」
石破搖頭道︰「可惜時至今日，大食的‘聖戰’還沒有完結，大食人控制的地區也遠不如當年鼎盛之時。不過就當時來看，的確是太上準提獨領風騷。」
「你錯了，還有一人，雖死猶生！」一直沉默的盤古突然開口說道，語氣中竟透著些許敬意，「就是那元始，他在泰西也立有一教，他人雖已死，但那教派，卻做下許多大事，堪與華夏、大食並肩而立。」
「元始，他不是遠走泰西，之後就不知所終了嗎？」石破對元始的事情還有些印象，想起他當年在奪天之戰後大徹大悟，為尋求真理，解散了闡教，攜門下十二門徒去了極西之地……他沉吟之中，目光一亮，道︰「莫非是聖理教？」
「不錯。元始月兌離聖人之位後，步行至泰西，遍游諸國，吸收那里的所有知識，包括制度、法律、科學、哲理等等，包羅萬象、無所不有，元始見到這些大異于中土的知識，如痴如醉、樂此不彼地開始研修，最終創立聖理教。」
盤古語氣平實，但石破听得出他對元始的敬佩之情，「聖理教最初是叫做理教，因為元始本就是為尋求真理而建立此教的。他強調律法，提倡平等，希冀所有人能夠在理性中去追究世上一切的真理大道，被那些追隨他的信奉者成為來自東方的聖人。但樹大招風，理教勢力不斷增大，引起了當地其他人的不滿和恐懼，要將元始殺死。他不再是不損不死的聖人，又不肯動用法力，甚至不許門徒們反抗。最終，他被釘死在他當作手杖的盤古幡桿上。臨死前，他只說願意用自己的血肉，為理教的長存奠基，望門徒們將此精神傳承下去，繼續為探索真理而努力。」
「原來如此。」石破模了模下巴，笑道︰「沒想到他竟有如此胸襟，甘願為啟蒙凡人而犧牲自己，真是蠢得令人吃驚，令人……不得不說個服字！」
「可惜他的苦心後人卻沒幾個理解。」大道冷笑著，「元始死後，理教的確日趨壯大，成為泰西，也就是你們所說的歐羅巴的正統教派，但人們也漸漸忘了最初的教旨，不再關心真理，反倒開始拜神祈禱，將元始奉為聖靈，連教名也改成了聖理教。若元始真的在天有靈，怕會直接將那些不肖傳人直接掐死！」
「凡人痴愚，又沉迷于利益，能將元始這份心血傳承下來，已經難能可貴了。」盤古無奈地嘆了一聲，道︰「有了聖理教，歐羅巴得以以教立國，成為可與中土、大食抗衡的第三大勢力。你可知道，其後又發生何等大事？」
「黑暗的千年。」石破皺著眉頭，回憶著石守心腦中所記的歷史知識，緩緩說道︰「也稱作失落的千年、空白的千年。正當華夏、大食、歐羅巴鼎足而立、爭持不下之時，北方草原崛起一支新的族群，他們自號‘蒼狼圖騰’，如同群狼一般四出襲擊，劫掠、焚燒、屠戮，縱橫天下、勢不可擋，幾乎摧毀了一切文明與國家，建立起絕無僅有的超級大帝國，統治了世界近千年。在這千年中，所有人都在恐怖與殺戮中度過，一切文化、知識皆陷入停滯、倒退，毫無寸進，所以被稱作人類史上‘最為黑暗的千年’……話說如此大事，天道、太上和準提也不去管管，沒事的時候一個個跳出來耀武揚威，有事的時候倒成了縮頭烏龜，什麼玩意！」
盤古苦笑搖頭，道︰「這件事是你錯怪他們了。」
「有什麼內情不成？」
「是那天道作繭自縛！」大道插言道，「而且，那幫怪物根本不是世上之物，分明是太上和準提打出來的異界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