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太上皇猶在,因而元康年間的史書提及當年太上皇諸皇子的事只是星星點點,只是元康三十五年,卻注定是一個不平靜的年份。就他查到的消息來看,這一年,先是大皇子被奪爵,而後聯合著三皇子逼宮未遂雙雙身死,其後便是東宮大火、太子身亡,之後因為徹查東宮縱火案,四皇子、五皇子畏罪自殺,其後不到一個月,之前便身染重疾的七皇子也因為這件事受了驚、病情加重不治而亡。
僅僅這短短的一年間,六位皇子便先後失了性命,最耐人尋味的,還是這六位,太子是東宮嫡子名正言順的儲君,其他五位也是爭奪皇位最盛的皇子。如果不是這一年發生的這些事,只怕這皇位還輪不到當今皇上來做。
當今皇上曾經行九,當年的那位九皇子,雖然善帶兵,但因為性子不好,屢屢遭到太上皇的訓斥,也沒有朝臣暗中支持,任誰也想不到,這皇位竟然會落到他頭上。
只是,這真的是幸運亦或是天命所歸,還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前世便在各種爭權奪利中浸染多年的璟軒可是玩味了許久。
而且,最讓他感到頭疼的還是他自己這個遮遮掩掩的身世,原以為著能順利的排查出生父,可惜元康三十五年只殞命的皇子便多達六位,而且這六位的消息可是被封鎖甚嚴,憑他現在的能力,想要知曉當年舊事的真相,還真是難于登天。
即便他轉而從娘親這方面下手,卻也發現,關于衡陽郡主當年的舊事,也同樣,除了傳聞中的那些,其他的一星半點兒也查不到。
這種蹊蹺,卻也是間接說明了,他的生父,只怕還真是那六位中的一個。雖說他現在還不能確定究竟是誰,但有一點卻是板上釘釘兒的——他這個身份,還真是尷尬得很吶。也難怪娘親見到桓謙,便變了臉色,娘親是怕當今皇上知道他這個「余孽」,要痛下殺手吧。
只是,看桓謙回護他的態度,只怕事情還沒這麼簡單。不然,桓謙什麼都不做,只對那個鄭廣安的事袖手旁邊便罷了,又何必做之後的這一切?
只可惜當今即位後,關于他的當年舊事也很難查得到,不然,這事情只怕還會有轉機。不過,璟軒已然明白,為何先生教他讀書識字,卻決口不提讓他考功名的事,就連娘親,也從不會提及這些。他這種身份,一輩子都和科舉絕緣了。
而且就連經商,只因此多了幾分顧慮。不過是幫忙王祈把怡然樓起死回生,他這名聲便傳了出去,若是再弄點兒其他的出來,他這名頭越響,只怕這腦袋就越不安穩了——在不清楚當今皇上的態度之前,璟軒向來都不吝于做最壞的打算。
所以,雖說這插手戲班子的事,雖說名頭不那麼好听,但既能賺錢,又不惹人眼紅,且還不會惹來招上面忌諱的名頭,和這些比起來,名聲?那是什麼玩意兒!
這些話璟軒自然不會原原本本的和吳先生一吐為快,只是笑了笑,繼續說道︰「我知道先生擔心這戲班子說出去不好听,但是,這名氣太好,有時候也不見得是件好事,尤其,是對我而言,不是嗎?」
听了這話,吳熙不由得嘆了口氣,看著璟軒的眼神中劃過一絲難過,這孩子,這樣的年紀便這般聰慧過人,如果不是當年,如今的他……
罷了罷了,他還不如一個孩子想得通透,「既然如此,是我著相了。只是有一點,若是你因為這件事被移了性情,我斷不能答應的!」
璟軒自然是點頭應下了,至此,這件事算是在吳先生那里過了明路,璟軒隨即又去找秦越,畢竟他是從人家那里挖走了一個藥鋪的「伙計」,好歹也得和東家說一聲不是。
那李班主得知靈官果然是打小學戲,又是東家準備放進戲班子做第二台柱子的,自然是歡喜得很,至于靈官的出身,身為聰明人的李班主自然是絕口不問。
「之前我听說,下個月柳老夫人的生辰,柳家請了咱們戲班子過府。這段時間,咱們便排一出新戲,留作柳家登台所用。在此之前所有的堂會和帖子,便都推了吧。」璟軒吩咐過後,李班主卻是滿臉詫異。
「這一個月不登台,外面只怕會有些風言風語。」李班主擔心的問道。
「無妨,左右所有的風言風語,都會在柳家那場之後,護衛烏有。不,之前的風言風語越激烈,之後梨春班的名聲便越響。」璟軒的笑容說到這兒化作了一份冷笑,「這段期間,班主也留心些,若是戲班子里面有哪些吃里扒外的,便讓他們去‘另投明主’去吧。」
這話讓李班主不由得連連點頭,想到戲班子里面那些不安分的家伙,不由得也是一臉惱火,只是轉而想到剛剛璟軒提到的新戲,不由得又是一臉為難︰「排新戲自然是好的,只是單單請師傅寫這曲辭,只怕便不止一個月的功夫,這……」
「不必擔心。」璟軒說罷,拿出準備好的冊子交給了李班主。
李班主不看還好,這一看,不由得雙眼發直,一門心思的看了進去,渾然忘了旁邊還有璟軒的存在。見狀,璟軒也不惱,自顧自的喝著茶水,等到李班主終于回過神來,這才問道︰「如何?這本子,可還使得?」
李班主如夢方醒般的連連點頭︰「使得,使得。若是用這本子排好了這出戲,咱們梨春班在這姑蘇,不,只怕在這江南都要拔個頭籌!」
璟軒一笑︰「既如此,我可把一切都交給李班主了,如果下個月在柳家不能一鳴驚人,這梨春班,便還是解散了的好。」
瞧著李班主喜不自禁頗有些得意忘形的意味,璟軒便當即給他澆了盆冷水。被璟軒的話嚇得從狂喜中回過神來,李班主穩了穩心神,心中暗罵自己這麼大的年紀都活到狗肚子里去,這才不說道︰「您放心,下個月的柳家,絕不會讓您丟了臉面。只是,還有件事,不知道當問不當問。」
李班主又模了模手中的這本子,小心翼翼的問道。
猜到了李班主要問的話,璟軒挑眉︰「你想知道這本子是出自誰的手筆?」
「不愧是東家,我這點兒小心思都瞞不過您!」李班主討好得笑道,一臉期冀的看著璟軒,「若是能把此人籠絡進咱們戲班子,可是件天大的好事!」
璟軒听了,只是笑而不語,李班主見狀不由得心里著急,又道︰「東家,這可不是件小事,此人能給咱們寫出這樣的本子,也能給別的戲班子寫本子,到時候,只怕麻煩不小。」
「放心,別的戲班子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無法把這人拉攏到他們那兒去,你覺得,身為梨春班的東家,我會做出這樣自毀城牆的事嗎?」璟軒見李班主著急上火的模樣,這才說道。
李班主听了不覺一愣,琢磨起璟軒話中的玄機,越想便越覺得璟軒這話里有話,好半晌,李班主不由得一臉愕然的看向了璟軒︰「東家,你……你……難不成,這是……」
璟軒點頭︰「如何?可還擔心?」
李班主瞠目結舌的看著璟軒,這回是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了。璟軒見狀只是一笑,便轉身離開了梨春班。前世的他本就喜歡听戲,自家府里也專門豢養了一批戲子,偶爾親自寫幾出本子,自娛自樂,旁人也並不知曉。合該應了眼下的景兒,便把這本子拿出來一用,略作修改,倒也合時宜。
畢竟,梨春班如今可是有兩個台柱子,他既想把靈官捧出來,又沒打算舍棄春鶯兒,那麼,如何讓兩人同台獻藝又春花秋月各顯其能,可就是這戲本身的功夫了。
這廂璟軒為了戲班子的事開始忙碌了起來,遠在京城的桓謙,卻是對眼前的消息吃了一驚。
「不可能!你和魏臻那小子動過手,他雖然不敵你,但以他的身手,還有他師從子純的紙上功夫,奪個武狀元該是不在話下,怎麼可能連武舉人都落了第?」
沒錯,在京中應考武舉的魏臻,在桓謙心中原是穩操勝券的他,竟然出人意料的落了第。新鮮出爐的榜單里,赫然便沒有魏臻的名字。
與魏臻的落地不同,林如海的徒弟張文知,這次可是高中了會元,不少人都紛紛猜測,殿試之後若是這張文知能夠中了狀元,本朝可是多了個三元及第的佳話。
這個消息更是讓桓謙險些咬碎了牙齒,在他看來,張文知原是吳熙的弟子,轉投林如海,便是背叛,他哪里能容得下?現在倒好,那個小子正是春風得意,魏臻卻馬前失蹄,這等落差,讓桓謙立時便受不住了。
「走,去李尚書府中。」想不通此事的桓謙,心急火燎的便要去兵部尚書李大人那兒問個究竟,這武舉是兵部的首尾,他倒要問一問,魏臻是敗在了何處,竟然連個武舉人都沒考上!
一旁逸青見了自家王爺這副火燒眉毛的模樣,平日里那運籌帷幄的模樣早就被丟到南天門去了,不由得心中暗嘆,果然,一旦牽扯到那位的事,自家王爺就全然失了分寸了。
「王爺,兵部尚書不同旁人,若是被皇上知道了,只怕不好吧。」身為下屬,逸青還是盡責得勸道。
「不怕,皇兄那里,我自然有話說。」皇兄若是真惱了,大不了把璟軒那小子的事說出來,相信到時候,就算是皇兄,只怕也要綠了臉色吧?桓謙異常光棍的想到。
而魏臻,這位讓桓謙直接殺上兵部尚書府一問究竟的主角兒,卻全然沒有武舉不中的挫敗感,反倒是很快收好了包裹,施施然的準備打道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