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這,這可怎麼辦?」待離開了太後這邊,甄大太太六神無主的看向甄老太太,額頭上都冒了汗,臉色煞白得很。
老太太不明所以的看向甄大太太︰「怎麼回事?剛剛在太後面前你也險些失了儀態。」
「太後說的那一只影青瓜稜瓶,它,它現在已經不在咱們家了,這要去哪里找來一只交給太後,若是交不出,這……」甄大太太對老太太說出了實話,老太太的臉色也一瞬間鐵青了起來。
「什麼?怎麼會不在,你是當家太太,御賜之物都會不見,你說,這是怎麼回事!」老太太的語氣瞬間嚴厲了起來。
到了眼下這個地步,甄大太太也隱瞞不得,只得把實情說了出來,不當家不知柴米貴,老太太當家那會兒還是甄家最鼎盛的時候,到了大太太當家的時候,甄家已經由盛轉衰,甄大太太委實為自家這些看起來顯赫的地位發愁。
因為甄家為了接駕,自家的宅院也不知翻修、擴建了多少次,一應規格都按行宮的規格構建,但這種行宮只能在聖駕駕臨的時候使用,待聖駕一離開,這些越格的宮殿、房間以及一應擺設都需要封存起來,甄家的人是沒有資格使用的,一旦他們私用這些宮殿、擺設被人發現,那便是謀逆的大罪,禍及全家。
這些宮殿是看得用不得,每年只是維護這些宮殿都是一筆不小的花銷,之前甄家雖然經常得到皇家的賞賜,但那些御賜之物也只能供起來,雖然名貴非常,卻是抵不得銀錢的。
甄大太太倒是想過把主意打到這些御賜之物身上,只是她也不得其法,及到她的陪房媳婦給她出了個主意。這媳婦男人叫做徐仁,是甄家西洋鋪子的掌櫃,因做這行當,倒是認得不少西洋和倭國的商人。
這徐仁不僅僅是賣西洋的這些玩意兒,還在中間倒賣中原的瓷器、茶葉等等給這些洋人,和西洋人比起來,倭國人的胃口更大些,對于他們手里糊弄西洋人的尋常玩意兒不大瞧得上眼,但好東西可並不多見,多在這些富貴之家之中,哪里是那麼好尋到交易的?
這媳婦給甄大太太出了主意,不若把甄家庫房里面那些積年累月都不會拿出來使用一次的好東西,賣了出去給這些倭國的商人,東西遠走倭國,也不會被人知道,只要不為人所知變好,皇家又哪里會主動來盤查這些的。
甄大太太听了自然是怦然心動,偏巧甄家這個時候銀錢又比較吃緊,甄大太太是不想動用自己嫁妝的,便偷偷的把庫房里面不常用的擺件拿了出來,倭國人果然大房,甄大太太為此倒是賺了不少,不但填補了公賬上的空缺,還發了筆私房的小財。
從此之後,吃過了甜頭的甄大太太便一發不可收拾,雖然她不敢弄出去太多的東西,這些年下來陸陸續續也賣了不少出去,直到甄大少女乃女乃逐漸接手了管家的一干事情,甄大太太才開始收手。
誰又能想到,這一次太後竟然會提出想要那只影青瓜稜瓶,又好巧不巧的,這只瓶子又是被甄大太太偷賣出去的那批貢品中的一件,這讓甄大太太如何能不三魂沒了七魄,嚇得六神無主了呢。
甄老太太听了甄大太太的這番話,也是氣得渾身立抖,忙派人去找男人們回來,這事已經不是內宅能夠處理的範圍,甄老太太也是毫無辦法的。
當甄大老爺他們在外面踫了一鼻子灰,到了內宅又听了老娘、老妻說了這一番噩耗,甄大老爺腦袋「嗡」了一聲,險些昏倒在了當場,指著甄大太太的鼻子,當場就要寫下休書來休妻了。
甄大太太也是一直在哭,抽抽噎噎的說著管家的不易,甄大少爺雖然知道母親做的委實糊涂,可到底是自己的母親,還得跪下來為母親求情,一時間屋里也是亂成了一鍋粥,老太太頭疼得很,用拐杖敲地,才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
「休妻?你還嫌不夠亂麼,難道休妻就能解決這件事嗎?眼下與其在這兒哭鬧,不如想想該如何解決這件事,上皇那邊……」
如今能指望的,也只有對甄家頗為照顧的上皇了,甄老太太這話一說出口,甄大太太也停止了哭泣,哽咽著看向了大老爺。
幾個男人包括甄大少爺都是臉色一變,甄大老爺嘆了口氣,不得不把前面發生的事也說了一通,這話說完,女人們也都沉默了。
原本甄家就因為上皇、皇帝不上不下的態度弄得惶惶然不知所措,一干親朋舊友都表示無能為力,甄大老爺還頑固得想要尋求一線生機都不肯向璟軒低頭,偏偏後宅又出了這樣的事,太後的命令宛如給甄家的頭上又添了一把利劍,整個甄家現在都搖搖欲墜了。
「大不了便說那瓶子也被打破了,總比賣出去要好。」甄二老爺遲疑的說道。
「不論如何都是大不敬,都是殺頭的死罪。」甄大老爺沙啞著聲音。
「我倒是認得一個做仿品的高手,不若……」甄三老爺試探得說。
甄大老爺想了想,心里下了狠心︰「明兒把他帶來。」
說罷又瞪了一眼甄大太太︰「另外這些年從咱們這兒流出去的東西,也得備上一份才好。」
事情到此算是終于有個解決的辦法,甄家人心里面雖然還是七上八下的,卻比剛剛全然無措要好上不少。
他們心里面存了這些事,第二日搬駕的時候還得佯作無事得與皇家人賠笑,上皇、太後興致勃勃的要看戲,璟軒的梨春班早就準備好了只待傳喚了,甄家擺下兩個戲台,前面文武大臣等等陪著上皇、皇帝看梨春班的新戲《柳暗花明》,內宅里面各位有品級的女眷和身份不錯的大家姑娘們則陪著太後、太妃和嬪妃們看女班兒的戲。
手心手背都是肉,前面梨春班的戲可是璟軒的得意之作,後面的女班兒也是掛在璟軒的名下、且還能明晃晃的打甄家的臉面,璟軒可謂是□乏術了。不過沒等璟軒自己做出決定,太後就已經拉著璟軒不放手了,左右璟軒年紀還小,還不需要太過避諱女眷,就被太後給拉在身邊坐下看這些女班兒的戲了。
在場的女眷,那眼神或多或少的都在璟軒身上轉了幾轉,璟軒倒是不在意被萬眾矚目,但是面對這麼多夫人們的默默打量,璟軒還真是有些吃不消。
這些夫人們都在盤算自家有沒有適齡的女孩兒,雖然這林璟軒是個庶子,但嫡庶再重要,也不如給太後、皇帝看中更重要,她們都在考慮女圭女圭親的可能性,這日子拖得久了,誰知道會起什麼變化呢?
這些夫人們心里面盤算打得很響,看璟軒的眼神又帶起了看女婿的感覺,直讓璟軒頭皮發麻,更是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戲台之上,自打收下了這批女孩子,他還沒得了空閑好好看一場她們排的戲,正巧趁這個機會好好瞧瞧,若真是有好苗子,他倒是樂意培養一二。
這一看下去,璟軒倒是頻頻點頭,這蓮哥兒也怪不得她脾氣大的可以,果然有幾分恃才傲物的味道,雖然是個女戲子,但這女孩子的天分可是和靈官不相上下的。她這一亮嗓子,唱了一段的詞,就把其他人都給比下去了。
太後顯然也是個中的行家,蓮哥兒一開口,太後的眼楮也亮了一下,待這一出戲結束,太後更是點了蓮哥兒的名字,把她叫到了面前,好生打量了一番。
這蓮哥兒雖然有些狂傲,但也不是不知道輕重的,面對太後她自然不敢放肆,給太後叩了頭、領了賞,便乖巧的立在一旁,太後問什麼,她便答什麼,太後听了滿意,偏過頭問璟軒︰「前兒你在甄家鬧將起來,就是因為她麼?」
璟軒點了點頭︰「正是如此。」
太後「嗯」了一聲,和顏悅色的看向蓮哥兒,「好孩子,比那些個沒見識的東西可強了不少。」
蓮哥兒當日那一番不做小老婆的說辭,太後也是知道的,此時在這兒也不用說的太過精細,在場的人精兒們也都聞弦知雅意了,太後又勉勵了蓮哥兒幾句,這才讓她退了下去。
甄老太太、甄大太太等人在旁邊听的真真的,此時又有不少嘲諷或幸災樂禍的目光落到了她們身上,老太太、大太太心里面不是滋味,大少女乃女乃也覺得面上發燒。
此時璟軒在老太太、大太太的心里面可是罪魁禍首的不二人選了,尤其是昨兒听了老爺們的話,她們也都和男人們一樣,確認了如今自家一切倒霉的事兒都是在這個林璟軒身上引起的,今兒再
出了蓮哥兒這一出,更是把璟軒恨得牙都癢癢。
璟軒渾不在意甄大太太憤恨的眼神,這位大太太在太後面前都快憋不住露了城府,可見甄家果然是快被逼到窮途末路了。
內宅里面這出戲唱的是幾家歡喜幾家愁,外面的大戲也正在開演,璟軒寫得這一出,全然是月兌胎于許文英的切身遭遇,在場因為沒有孫家的人,所以眾人也都不知道這內中的緣由,只覺得這戲排的不錯,各個還都看得津津有味的。
直到這第四折一出,甄大老爺他們可都是瞬間變了臉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