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即墨不知道,簡垚的夢還停在月光彌散的鳳棲殿,夢里的他坐在燻煙繚繞之中,神情是那樣地落寞,她走近他的身邊,想去握他的手,卻被他無情的躲過。
「……你說過的,烙于心……「
夢里的簡垚蠕動嘴唇喃喃低語,伸手惘然撫上自己的面頰,竟然又是潮濕一片,他與她之間難道真的是這樣深這樣痛的距離嗎,讓他在夢里都不會再轉頭來疼惜自己。
簡垚睜開眼,屋外已是陽光燦爛,身邊的即墨睡的安詳,簡垚怕他醒來,趕緊抹干眼中的淚水。若有夢,其實簡垚希望在夢里見到的唯一男人,還是他,在拉開了距離的路途、方向、殊異之間。他現在過得好嗎,如果想起她的時候,會不會在唇邊輕帶一絲嘆息,還是真的像她轉身那刻心里祈求過的那樣,把還未及塵封的往事統統忘卻?袖中的淚水越來越多,簡垚不敢再想,近一個月的安逸生活是不是代表他真的放開了?他放手了,也許是倦了,也許是厭了,也許他近年來甚少踏入的鳳棲殿還是原先離開的樣貌,而他,根本不曾踏足過……
起身推開房門,呼吸著新鮮的空氣,簡垚的心漸漸平穩下來,然而屋外的景色卻讓她不禁低呼——
晨霧迷茫,恍然間眼前一片亮色,竟然是開了一地的荼蘼,簡垚的身體忽而變得輕盈,張開手迎了上去,她曾經最愛的荼蘼,曾經最美的少女時光,曾經最純白的崇拜與愛戀。荼蘼花香讓她想起了遠在西澤的簡穆塍,他與她之間的愛恨,思念與背叛,逃離與利用都忽而真切起來。
即墨醒來時不見了簡垚,卻听見屋外有異樣的聲音,他迅速爬起身沖向屋外卻被翩翩飛轉在漫天的花海里的簡垚驚呆了,那一刻在即墨的心中是多麼甜蜜而輕飄,簡垚像一只蝴蝶,周身都反射出剎那游動的光輝,那羽翼太絢爛,太刺眼,讓人的靈魂都欲游離而出了。
簡垚轉身時看到痴迷的即墨,她興奮的揮了揮手,露出燦爛的笑容,藏盡眼中的淚水,一切都過去了,不要再想,她只是個柔弱的女子,從現在起,只要看著眼前的未來。
「原本以為只有夏末,沒想到入了秋,竟然還能看到荼蘼花開!「簡垚將頭依靠在即墨的胸前,即墨習慣性地攬著她的腰,讓她貼的更緊,真的喜歡這樣的感覺,仿佛整個人都被包裹在一種溫暖柔和之中,即墨身上的味道,清淡中有絲絲的咸澀,回味彌久,像午後迎面撲來的海風。
如果放在以前,簡垚不會認為自己對待即墨是愛,那種感覺是憐惜,是感動,是感激,但現在,簡垚自己也迷惑了,即墨的存在讓她的心安定下來,他的愛溫潤如南陽潮濕的季風,滋潤了她干涸的情感。
他是體貼的,在一起的日子,總是把她掬在手心。簡垚漸漸喜歡上他的寵溺,喜歡他看她時的專注的眼神,這讓她感覺到自已在他眼里是多麼重要。在這個無人的山坳,一間草屋,他與她約定好,要待完荼蘼花期,人生就是有這樣的巧合,似乎相同的場景,不同的人,她也曾經和那個人約定過,可最後誰背叛了誰?誰傷害了誰,又有誰還會去認真記得?他們都是一群縱浪逐世的凡夫俗子,在落英繽紛的長河里看潮漲汐落,看風月無邊,看美麗和哀愁交錯孽生。也許會有流雲天光相映,飄花浮草錯肩,但更多的時候,是心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