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大概只是愛上了一個故事,而已……
我是一把琴,一把塵封的琴。
再次見他已隔數年。歲月淘瀝出他的堅毅,也淘瀝出他的鋒芒。
如今的他不再是槐江岸邊與世無爭的女神,他只是個人,一個有野心也有**的人,他完成了他的夢想,卻在輪回中忘卻了夢想。
我只是一把琴,一把不能言語的琴。
琴音不能喚起他的記憶,亦不能阻止他的**。
月色中,他與我靜靜相伴,想著那個曾經撥動琴音的女子,听他在晨霧中憂傷地嘆息。
我心痛,琴弦無風而顫,他驚覺,細細看她曾坐過的地方。
我想說︰和她走吧,氤氳的風,縹緲的雲,你們應去的,是槐江……
人間的夜,無論過去多少年,永遠是美麗的。琴聲響起的時候,她又坐在了這里。
此時已過了數年又數年。
而我依舊是一把琴,不曾衰老,不曾改變,一把歷經千年的焦尾琴。
他說,這是從桃花塢帶來的琴,你最喜歡的,還記得嗎?
桃白的指尖挑動我的琴弦,她又怎會不記得?
若已忘卻,眼中又怎會有落寞的悲傷。
我不知道這一世是怎樣的故事,只覺得如今的兩人多了只爭朝夕的歡愉。
他們在情感的漩渦里甘願浮沉,忘記了最初的相識,也忘記曾經的桃樹粉白還是青綠。
而我卻看到那歲月就好比花開花謝,美的並非亙久,剝去溫情的外殼,露出彼此的寂寞,仿佛落花聲里,春衫澹澹,長歌泠泠……
我只是一把不能言語的琴,知音已逝,空伴著琴室蕭瑟,一晃數十載。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陪伴我的只有他的寂寞和布滿風霜的容顏。
如今的他,不會再有桃花塢時「縱然是舉案齊眉,到底意難平「的感慨,
而那眉如遠山的女子,也終歸不安于宿命的落定。
其實這世間的人都不明白,愛是犧牲,是給予。
如若不是,又怎能在磨難與艱辛里堅固地支撐起一世的美麗?
最美的風景不過是攜手相伴,一起走到倦了,會有一泓清澈而寧靜的湖水,就像曾經碧波的槐江,能讓心享受停泊下來的寧靜與安然。
可這樣簡單的道理卻往往只在生命的最終才能堪破,才會心傷。
桃花塢的屋檐下想起了沉重的腳步聲,
嗒,嗒,嗒,一步一撼。
花開滿山,映紅了夕陽,他抱著我坐在屋內,看窗外枝枝丫丫,憶起曾經木格雕鏤的西窗。時光在輕輕的嘆息中緩緩轉動,如今卻獨留下我和他在夜色里。
命運的軌道繞過一個曲線,還是回到了原點。
就像那年的槐江,參天樹林中小樹,她撫著我的枝干輕輕哼唱︰
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
身軀順著清亮的溪流緩緩而下,我又一次與他離別,匯入浩淼的霧江。
只是不知道,下一世……
又是怎樣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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