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好多年了,他沒有再做過這個夢,在夢里,小妍虛弱的躺在冰冷的手術台上,無助地看著他,而他,卻無能為力。
肇事司機逃逸,已經五個月大的孩子,轉眼之間,化為一灘血肉。
護士出來的時候,告訴他,是個男孩,只不過已經血肉模糊。
這輩子,停留在他記憶最深處的,除了爸媽死的那一天,就是小妍出車禍的那一天了。
他曾經發過誓,再也不會讓小妍受到任何傷害,所以這些年來,他寵她愛她,事事都順著她,只除了……她要做藝人這件事。
也許是喝了太多酒的緣故,這一夜,嚴默做了很多夢,他走馬觀花地看到了自己這漫長而又短暫的這一生,而他夢到最多的,竟不是爸媽,不是小妍,而是溫素錦背上那一片醒目的疤痕,還有陳睿安曾經對他說過的話——他說,她曾經引過產,可能無法再受孕。
緊接著,阿p的聲音又在他腦海里回蕩︰七年前,聶若妍對你說了謊。你們根本就沒有上-床,而她後來因為所謂的車禍而流掉的孩子,也不是你的。
那一年,如果和他度過了一夜的女人不是小妍,那會是誰?
陳睿安和阿p的聲音就像個魔咒,一直在他腦海中回蕩,頭越來越痛,像是腦袋里有什麼東西正要破殼而出。
醒來,卻發現自己正躺在君靳塵客廳的大理石地面上,通體冰涼。
看了眼時間,才七點半,阿p這只夜生動物還在睡覺,他扶著沙發起來,看了倒在地上的數只空瓶,甩了甩頭,向外走去。
天空灰蒙蒙的,像是就要下雨。
強忍著頭痛,以最快的速度驅車趕至溫素錦的出租屋,她正好從樓道里走了出來,要去趕公交。
他忽然想起,昨晚勉強也算是他們的「新婚夜」,而他,居然讓她獨守空閨。
下車,一步步走向她,四目相接,他輕而易舉地看到了她眼中閃過的那一絲詫異,以及……歡喜。
他忽然感覺五味雜陳,張了張嘴,卻發現喉嚨里干澀無比。
「你喝酒了?」老遠,她就聞到了他身上那股酒氣。
如果他是去借酒澆愁,那大可不必,她本來就沒有想要和他登記結婚,如果他後悔了,現在也來得及。
只是,她沒料到,自己邁入已婚行列不過一天,轉眼卻又要面臨離異的困擾。
嚴默感覺自己有很多話想問她,可是張開嘴說出口的卻是︰「昨晚……你睡得好嗎?」
「很好,謝謝。」
她的表情很淡,聲音也很輕柔,卻莫名地觸動了他心里某一塊柔軟的角落。
「素素,我們去威尼斯。」
「嗯?」她抬起頭看他,有些不明所以。
「你不是說想要在威尼斯結婚嗎?」
在那里,沒有人認識他,也沒有人知道她,他可以給她一個她想要的婚禮。
他的意思是——他要帶她去威尼斯,給她一個像樣的婚禮?
溫素錦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是很多年前,她做夢都想要實現的事,可後來,她漸漸地不敢做這個夢了,怕夢醒了,心會疼。
可是,這一刻,美夢忽然就要成真?
她愛的男人,要在她期待的城市,給她一個婚禮?
看他表情嚴肅,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半晌,溫素錦終于流著淚扯起嘴角︰「嚴默,其實我對你說了謊,你給我的那枚戒指,我沒丟掉,它一直都在。」
正如,她對他的愛,她從沒有一刻真正放下過。
看著她笑中帶淚的樣子,嚴默感覺胸口悶得有些難受,雙手不受控制地把她擁入懷里︰「我知道。」
她就那點本事,怎麼可能騙得過他?
*
這一趟威尼斯之行,讓溫素錦覺得恍如置身夢境。
找了個借口和家里打過電話後,她就跟著嚴默坐上了飛機,一路上,她抓著他的手,一點都不想放開。
而這一次,他也任她抓著,臉上沒有出現任何一絲不耐的表情。
嚴默,你愛我嗎?
溫素錦有無數次想問他這個問題,卻終究是不了了之,直到婚禮進行曲響起的那一刻,她也沒有把這個問題問出口。
威尼斯的冬天,有些冷。
很少有人會選在這個季節,到水城來舉辦婚禮。
盡管溫度有些低,可是威尼斯人的熱情,還是沒有絲毫減退。尤其是他們入住的小莊園主人,一听到他們是來這里舉辦婚禮的,比他們自己還高興。
他們結婚的那一日,天公作美,一連下了好幾天的雨停了,陽光普照。
他們在這里停留了幾天,溫素錦已經深深地愛上了這個四面都是水的威尼斯小鎮,這一天,她早早起來,穿上嚴默替她購置的婚紗,給自己畫了一個美美的妝,期待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新娘。
走上紅毯的時候,她的心情有些忐忑,可當她的視線一觸及紅毯那頭,那個穿著白色西裝,一身挺拔的男人時,所有的不安頓時煙消雲散。
不像是去民政局登記的時候那樣,直到此刻,她才有了一種成為新娘的感覺。
每個女孩,都期待能擁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婚禮,她很感激,他願意給她這個圓夢的機會。
盡管婚禮有些簡陋,盡管並沒有親朋好友的祝福,可是,她明白知足常樂的道理。
他說得沒錯,她這一生,沒有把一件事做好,此刻,她很慶幸,到最後,她也固執得沒有放棄愛他這件事。她希望,這是她此生做的最正確的一件事。
因為現場並沒有觀禮者,很多程序都被簡化,牧師看著這一對新人攜手走向自己,臉上帶著慈善的笑容,問︰「kingslyyan,doyoutakewensujintobeyourlawful,weddedwife?」
前不久,溫素錦才知道,原來嚴默的英文名字叫kingsly,怪不得,那個君靳塵會叫他老k。
「ido。」
嚴默毫不停頓地回答讓溫素錦嘴角的弧度越揚越高,輪到她回答的時候,她用一個吻代替了自己的回答。
嚴默似乎並沒有想到她會這麼主動,稍稍愣了一下,過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反客為主。
夜里,向來冷如冰霜的嚴默熱情得像是換了個人,一直纏著她,讓她幾乎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
他們入住的小莊園主人是一對上了年紀的夫妻,過了十點,他們早已入睡,而僅一牆之隔的客房里,嚴默和溫素錦一路從陽台轉戰到了沙發再到床上,滿室繾-綣。
「嚴默,我累了,我們睡了好不好?」夜色中,女人的聲音帶著濃濃的困意。
「我不是正在睡你嗎?」男人的聲音听起來卻是意猶未盡。
「唔……我好累,不想動了……」女人嬌-滴滴地求饒。
「你不用動,我來就行。」
說罷,男人毫不浪費時間,開始身體力行。
夜,還很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