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娘,你說這傅少爺是怎麼一回事?」
月虹瞪著滿桌精致可口的糕點,有核桃酥、改苓糕、紅豆,包、綠豆糕、核案糕……等,琳瑯滿目,每一樣糕點,都裝放一小碟,分量不致于太多,看得人口水直流,食指大動。
這些美味精致的糕點,全是一早傅泓堯派人送來的,指名要給梅姝媛品嘗;但問題就在于,對于一個月後,即將要成親的男人而言,為何又要對另一個女人那麼好?實在是令人不解。
「既然有人請客,我們又何必客氣。坐下來一塊吃吧。」
梅姝媛倒是自在得很,拿了塊綠豆糕徑自吃了起來,不忘招呼一臉納悶、直瞪著滿桌糕點的月虹。
「大姑娘,我愈想愈奇怪。」月虹也不客氣,在她身旁坐了下來,拿了塊核桃酥咬了口,才又道:「明明傅少爺就快要成親了,可是傅府卻一點動靜都沒有,根本就不像是要辦喜事的樣子。」
照理說來,傅府在懷寧城可算是有頭有臉的人家,又坐擁名聞遐邇的金織坊,沒道理主子要成親了,底下的人卻一點動靜都沒有。
「或許是時候未到吧。」梅姝媛明眸微斂,胸口仍不免微微抽痛,秀麗的小臉上毫無表情,心底卻因月虹的話升起了疑竇,故作漫不經心地回道。
「才不是呢!」月虹突然將臉湊到她面前,故作神秘地小聲道︰「我前幾天遇到春兒,問起這杯爭,你猜她怎麼回答?」
「春兒又是怎麼回答呢?」
配合她故意吊胃口,梅株媛十分合作地裝作一臉興致,好奇地問。
「春兒說,傅少爺並沒有交代大家準備喜事的東西。」
月虹興奮地揭開謎底。就是這樣才令人感到奇怪,這傅少爺到底是要不要成親呢?
「是嗎?」
秀眉微挑。若是真如月虹所說,倒真是有些奇怪。那個男人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我還偷偷問春兒,大家對那位未來的少夫人有何想法,結果春兒說,那位賀姑娘給人的感覺是客氣不易親近,不像大姑娘爽朗大方的性子,能獲得大家的喜愛。」
說到最後,月虹不忘褒獎了她一番,提振她的信心。在她眼里,當然還是自己的主子好,是傅少爺沒有眼光;但那沒有眼光的男人,卻送來一桌糕點,還真是令人納悶。
梅姝媛笑睨了她一眼,知道她在為她抱不平,嘴里吃著糕點,不由得暗自沈吟。
「大姑娘,有沒有可能傅少爺反悔了,不娶賀姑娘了?」
月虹愈想愈是覺得奇怪。光是傅少爺突然變心一事,就令大家十分驚愕了,加上喜事全然未準備,極有可能是婚事有了變化。
「你若是想知道答案,很簡單的,只要走去對街傅府,直接去問他,可不就明白了嗎?」
梅姝媛秀麗的臉上滿是揶揄,手指向大門方向,故意逗著她玩。
「大、姑、娘!」
月虹凶狠地眯起眼來,直瞪視著她。都什麼時候了,她還有心情鬧著她玩,也不想想自己是在為誰擔心,她這個當事人,卻一點都不在意,直教人氣忿!
「姊,有人送來一封信,說是要給你的。」
梅紅葉手上拿著一封信,未敲門便直接推門入房,甫踏入一房里,見到滿桌的糕點後,先是一愣,接著不滿地哇哇大叫︰
「姊,你太不夠意思了!怎麼可以和月虹兩人躲在房里吃,卻不叫我!」
抱怨的同時,不忘拿了塊核桃糕咬了口,這才甘願將信交給早已伸長手等待的梅姝媛。
「因為某人嚴禁我靠你太近,所以我十分識相,只好和月虹躲在房里吃。」
梅株媛側首支顎,輕松地反將她一車,臨視著她尷尬閉嘴的神情。
「大姑娘,是誰給你寫信?」月虹好奇地問。
「我出去一趟,你們慢慢吃,記得留一點給我。」
梅姝媛攤開信細看後,秀眉微擰,朝兩人交代了聲,隨即快步走出房。
「二姑娘,到底是誰寫信給大姑娘?她就這樣出門,會不會有事?」
月虹不放心地問身旁、打從進房後就一直低頭忙著吃的人。
「放心,就算出了事,我也找得到她。」
梅紅葉吃得正開心,分神回了她一句別有深意的話。
好吧!既然身為妹妹的都不擔心了,她也別窮操心了。
回過神來,眼看糕點就快被她一人吃完,這二姑娘出手還真是快,忙不迭地兩手各拿一塊糕點,兩人躲在房里吃個痛快,渾然忘了某人交代要預留糕點的事。
懷寧城外後山,竹林密布,平日少有人煙,沿著竹林小徑,有座山神廟,廟旁有處小亭,原本是要讓趕路的旅客可以在小亭內稍做休息,但由于地處偏僻,加上前陣子懷寧城內發生年輕女子被殺害、割去臉皮的事件,雖然凶于早已落網,但百姓余悸猶存,因而讓這條原本人煙稀少,通往鄰縣的竹林小徑,如今更是無人敢通行了。
此刻,小亭內佇立著一抹美麗身影,迎風而立,身形婀娜,絲毫無懼身處罕無人煙的竹林深處。
約莫等候了半個時辰,在听到身後傳來的腳步聲,女子這才緩緩轉過身來,面對著來人。
「你終于來了。」
賀蓮芳美眸望著甫踏入亭內的女子,美麗的臉上隱忍著怨慰,毫不客氣地打量著她。
她自認容貌絕不遜于梅姝媛,且自己從小飽讀詩書,擅長琴棋書畫,絕對勝于出身江湖鏢局的她,也更適合站在一身風雅出眾的傅泓堯身旁。
論家世、論容貌,她都該是最適合傅泓堯的女人。
但,終究是事與願違。她實在是不懂,為何傅泓堯選擇的人始終是她,不論是被迷魂大法控制前,或是控制後,她到底是哪一點不如她?
美眸含恨,射向眼前的人,她絕不甘心就這樣認輸。
「賀姑娘,你找我到這里來,有什麼事嗎?」
梅姝媛臉色淡漠,直視著她不善的神情,嬌軀閑適地斜倚在亭柱上,雙臂環胸,冷淡地問。
她不懂她為何約她在這荒郊野外見面,更不認為兩人之間有何好談的;她一個不懂武功的姑娘家,敢獨自一人在這里,也算她有膽識,更加讓她不明白她的動機。
「我就直說了。你喜歡泓堯嗎?」
賀蓮芳開門見山地直問,美眸直勾勾地注視著她,等候她的回應。
「我不懂你這麼間的用意何在。」
梅姝媛秀眉微挑,並未正面回答她的問題,敏銳地察覺到她眉宇間的變化,心下不由得起了防心。
賀蓮芳輕笑,碎步返回方才佇立的位置,望著竹林深處的羊腸小道,背對著她幽然低道︰
「打從在洛陽府里見著他的第一眼,我就被他的溫文儒雅、翩翩風采所迷,可他對我始終是客氣有禮,甚至在我爹主動提起聯姻一事時,也僅是微笑以對;當時我就懷疑他心中有喜歡的人,沒想到真有這個人;這個人在他心中埋藏很深,深到讓我嫉妒的想除掉她,取代她的地位。」
對于她話里流露出的殺機,梅姝媛秀眉微皺,覺得她這番話似乎有些怪異之處。
「你這番話是什麼意思?你們兩人不是一個月後就要成親了嗎?現在你又為何出此言?」
賀蓮芳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背對著她的嬌軀,一雙美目寒光游射。
「沒錯,我們一個月後就要成親了。在我用盡心機後,走到這一步,就絕不許在這個節骨眼出任何差錯;上次讓你僥幸逃過,這次你不可能再有這樣的好運了。」
聞言,梅姝媛一掃方才的隨興,嬌軀候地站直,小臉冷凝,直視著她的背影,沈聲問道︰
「把話說清楚,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莫非上次夜里她遭黑衣人刺殺與她有關?又或者早在洛陽時,她受傷一事也與她有關?
賀蓮芳倏地旋身,美麗的臉上毫不掩飾對她的憎恨,美目含恨地瞪視著她。
「意思就是,今天你休想活著離開這里。」
隨著她狠絕的話甫落,身後忽地傳來細微的腳步聲,梅姝媛來不及回頭,頸後忽遭一擊,一股黑暗瞬間包圍住她,無力的嬌軀如同斷線的木偶般軟倒于地。
賀蓮芳甫踏入傅府,正欲回房休息,一名丫鬟見著她,隨即告知傅泓堯在書房等她,心下一喜,忙不送地加快腳步往書房方向而去;來到書房門口,並未如往常見到守候在門口的清風,心中微訝,抬手輕敲木門。
「進來。」書房內傳來低沉的嗓音。
她依言推門入內,在見到清風也在里頭時,心底疑雲頓起,表面上仍不動聲色,美麗的臉上含笑,望著坐在桌案後,打從她一進門,黑眸便鎖住她的人,柔聲輕問︰
「泓堯,听說你找我?」
「你去了哪里?」
傅泓堯一手輕置椅把,另一手輕敲桌面,狀似漫不經心地詢問她的行蹤。
「只是去辦一點事情而已。」
「你女乃娘人呢?」
府里上下,竟然沒人知道這兩人的行蹤,只知道兩人出去近兩個時辰了。兩個時辰不算短,她在懷寧城里並無相熟之人,卻可出去那麼長的時間,令人無法不起疑。
「我請她幫我辦點事,很快就會回來了。你有事找她嗎?」賀蓮芳納悶地問。知道他會這麼問,一定事出必有因,心下不由得升起一股防備。
「我不只要找她,更要找你。」
黑眸精銳地直視著她,俊雅的臉孔布滿陰沉。若非事情發生在他身上,他怎麼也想不到,這樣一個看似美麗柔弱的女子,心機卻比任何人要來得深沉可怕。
書房內,彌漫著一股緊窒的氛圍,讓人不由得喘不過氣來,也讓賀蓮芳心下惶惶不安起來。
「發生什麼事了嗎?」她不安地問。
「清風,把你查到的事情說給她听。」
自從上回在書房里听了她破綻百出的謊言後,他便暗地里叫清風走一趟洛陽,沒想到卻帶回令他忿怒至極的消息。她不該把不軌的念頭動到他身上,更不該想殺害媛媛。
「屬下在洛陽時查到一群鐵血幫的人,從他們口中得知,大姑娘在洛陽受傷是有人指使的,那位主使者就是賀姑娘。」
清風站在傅泓堯身旁,一口氣說完,目光嫌惡地盯視著她。好一個歹毒的女人。
賀蓮芳嬌軀一震,臉色慘白,望著那雙冰冷的黑眸,眸里不再有對她的溫柔憐惜,唇角揚起一抹苦笑,再一次後悔,不該隨他回懷寧城舉行婚禮的。
「沒錯,是我指使的。」
既然事情比她預料的還要來得早東窗事發,她也沒什麼好再隱瞞的,只怨自己到手的幸福,竟然幻滅得如此之快。
「為什麼要這麼做?」
在洛陽時,兩人該是未曾相識,自是不可能結仇,她動殺機的原因是什麼?
「有人在客棧里見到梅峰鏢局的大姑娘,我知道消息後,原本只是打算托她歸還你遺落在府里的玉佩,直到後來才又听說,流傳在懷寧城的小道消息,傳、梅兩家是世交,你們兩人又是青梅竹馬,雙方長輩皆有意讓你們兩人湊成對;加上玉佩上刻的四個字『與子偕老』,讓我不得不臆測,你想『與子偕老』的人,是否是梅姝媛。不管小道消息是否屬實,我都不想讓事情有機會發生。」
果然,她真的猜對了,他想「與子偕老」的人,果真是梅姝媛,美眸哀怨地望進他冰冷的黑眸里,她痛恨那人為何不是她。
「就為了這個原因,你想殺了她?」
傅泓堯俊臉緊繃,鷙冷的黑眸游射出怒意,雙拳忿怒地緊握。全怪他粗心,竟然會遺落玉佩,間接害了媛媛。
「若我猜得沒錯,那一晚刺毅媛媛的黑衣人,也是你主使的。」雖然還未有確切證據,但他大膽猜測,此事她絕對月兌不了干系。
「沒錯。」事已至此,她全數承認,淒然的美眸注視著他。
「打從在府里見著你的第一眼,我就對自己說過,無論用盡任何手段,也要得到你。」
她這麼愛他,可是到頭來,仍是一場空,他心里依然沒有她。
這令她如何不怨恨?她到底哪一點不如梅姝媛?
「所以,你叫你女乃娘對我下了迷魂大法,就為了得到我?」
好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狠毒女人!沒想到一向謹慎小心的他,竟著了她的道,險些毀了自己的幸福。
賀蓮芳震愕得美眸大睜!即使心里早已懷疑,但沒想到他竟然真的查到此事,為何她的幸福如此短暫……
「你連這件事也知道了?」
她萬念俱灰,雙肩無力地垂下,苦澀地說。
「即使我腦海里的記憶告訴我,我愛的人是你,但在面對你時,我的心卻不曾跳動,加上我不時頭痛,種種跡象,讓我不得不懷疑。」他坦白地說出引發他懷疑的原因。
「也就是說,自始至終,梅姝媛才是能讓你心動的人。」她悲哀一笑,怨對訕地說:「既然我得不到你,她也永遠別想得到你。」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傅泓堯警覺地問,想起她消失了兩個時辰,莫非……
「意思是,你這輩子,別想見到朱姝媛了。」
賀蓮芳含恨的話音甫落,頸子忽遭一只大掌搯住,同時整其嬌軀重重地撞上牆壁驚駭的美眸望著面前一臉狂怒的男人,他是何時離開椅子上的?動作竟然如此迅速!
直到這一刻面對眼前狠厲的男人,完全一掃先前他所表現出的溫文儒雅,她才感到害怕,也才明白自己算計到什麼樣的男人了。
「你把媛媛怎麼了?你女乃娘人在哪里?還不快說!」
傅泓堯神情嚴峻地狂吼,一只手指住她的脖頸,無視她害怕蒼白的模樣,急著想知道媛媛的下落,就怕晚了。
「你殺了我,我也不會說的。」
見他如此在意梅姝媛的安危,她愈是不肯說,壓抑住胸口的害怕,寧死也不肯說出梅姝媛的下落。
「那我就成全你。」
黑眸危險地眯起,手中力道一緊,冷眼瞧著她脹紅著臉,喘不過氣痛苦的神情,直到她快斷氣的前一刻才松手,無視她昏厥于地的身子,朝身後的清風交代︰
「看住她。」
挺拔的身形一閃,沖出書房,直奔對街的梅峰鏢局。
清風一點也不同情地望著昏厥在地的人,方才他真的以為少爺會親手殺了她的,他從未見過這樣幾欲發狂的少爺。
只希望大姑娘一定要平安無事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