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李風笙醒來的時候,日上三竿。
二少爺迷迷糊糊地睜開眼,仰天只看到一拱古樸的房頂。他仔細地想了想,才察覺到這里並非是他所熟悉的晉陽王府,也不是他深惡痛絕的牢房。
「啊!」想到這里,二少爺一下子清醒過來,騰地就從床上坐起來。
坐起來的速度實在是太快,動作立刻牽引到了二少爺還沒有痊愈的傷勢。
「哇啊啊!」李風笙頓時疼得呲牙咧嘴。
「你醒了?」這時候,一旁有人關切地問過來。
「……」李風笙剛呲起的牙又閉了回去,喊痛的嗚咽聲頓時消失了。
他的目光往旁邊一移,隨即就看到一個大約五十幾歲,頭發都已經花白了半邊的小老頭。這老頭眉眼還算慈善,論年紀來說,和李風笙的晉陽王差不多。
「你傷還沒好,應該躺著多休息休息。」小老頭這樣對他說道,起身就過來扶。
李風笙不怕硬,卻最吃不得軟,听到和自己父親一樣的年紀的人這樣說,還真的就這樣乖乖地躺下了。
可躺下,二少爺的眼珠子還在來回逡巡四周的環境。這房間很樸素,給人以一種安靜的感覺,李風笙環視過後,才慢慢問道︰「這里是哪?」
「這是我家客房,小凌看到你睡著了,就先把你托在我家養傷。」小老頭說道。
李風笙黑著臉「哦」了一聲,滿腦子都是「睡著了」三個字。
睡著了睡著了……他居然睡著了!
他居然當著凌拾柒的背睡著了!!!
二少爺磨了磨牙,又覺得牙有點軟。
「那你是誰?」實在沒臉想象凌拾柒看到自己睡著時候的表情,李風笙不得不轉移話題。
小老頭撫了撫自己的胡須,眉眼照舊慈祥︰「呵呵,鄙人姓白……」
李風笙的眉毛跳了跳。
「鄙人姓白,名瞿。」老頭自我介紹道,「老夫人五年前到平遙縣,目前在小縣里擔任縣令一職。」
李風笙某根弦「啪」一下斷了,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小老頭,好半天才道︰「你就是白大人?」
「呵呵,大人只是衙門里的人對我的叫喚,公子不必如此拘束的。」白瞿笑道,「之前錯怪了公子,還請公子見諒。」
說罷,老頭居然自己先行往前一步,就要往地上跪下了。
李風笙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連忙伸手將白大人扶住,連忙道︰「不是不是……我……哎!白大人你何必如此。」
「老夫斷案不清,若不是小凌提醒,恐怕還要累公子繼續受牢獄之災。」白大人有條有理道,「這一跪,當作老夫給公子道歉。」
李風笙雖然驕橫慣了,心里還是有自己的均衡,連忙搖頭道︰「不不,白大人你起來。」
說著,二少爺知道眼前的人可能不會听取他的話,便暗自手里頭作勁,一把就把白大人給托了起來。
白大人只覺得自己像被人提起來一樣,就這麼站直了。
隨即,他看到李風笙的臉色,立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動了真氣,李風笙捂著嘴巴,咳了兩聲。
白大人心想這孩子似乎也沒有裘捕頭說的那樣蠻橫無理,嘆了口氣,走上前道︰「小凌說你受傷嚴重,一定要好好休息,不能隨意動用真氣。」
他口中的「小凌」無非是指凌拾柒。李風笙听得一愣,隨即小聲問道︰「凌拾柒呢?」
「他照顧你兩天了,老夫看他受傷一直沒有處理,適才實在是忍不住勸了勸,讓他先去醫治。」白瞿說道。
李風笙一陣茫然,好半天才皺眉道︰「你說他受傷了?可他那天晚上明明說沒有事的。」
白瞿笑了笑道︰「小凌那小子,古怪得緊,很多事情都自己瞞著,就怕別人為他操心。」
李風笙闔眼,心里頭涌起一股異樣的感覺。
「他在哪?」二少爺有點彷徨,「我還是去看看他吧。」
「這……」白瞿顯得有點為難。
「白大人,沒事的。」李風笙知道他心里擔心什麼,沖著白瞿笑道,「我不會隨意動用真氣的,就這麼走走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二少爺笑起來的時候,俊俏的眉眼舒展開來,就仿佛像雨後出晴的陽光,端的叫人心里一暖,驅散不知多少陰霾。
「好,他應該就在離這不遠的地方。」白瞿知道自己拗不過眼前之人,只好點頭。
李風笙一個人走出房門。
白瞿的房子置在縣衙門的後院,並不算多大,但還算寬敞。李風笙走了一會,便看到前方的一處房頂上,正坐著一個人。
陽光很大,李風笙逆著光,看到那人在陽光下投出的剪影。
在那房子旁邊,還架了一個梯子。
李風笙奇怪地看了眼那個梯子。
還沒等二少爺反應過來這梯子到底是干什麼的時候,房頂上有一個瘦弱的身影就吭哧吭哧地從上面爬了下來。
李風笙定楮一看,居然是那天一起來搜山的酸秀才。
酸秀才也發現了李風笙,瞪大眼楮道︰「你怎麼來了?」
「我找凌拾柒!」二少爺回答得干淨利落。
酸秀才舉起一個手指頭︰「凌、凌、凌拾柒也是你叫的名字嗎!你應該叫他凌師爺,別忘了他前幾天剛救了你的性命,你還得叫他凌大恩人!」
李風笙「嗤」地笑了一聲,他不大高興有人豎著這麼一根指頭指著自己的鼻子說話,要是在江湖上他指不定就去折了那手指頭,但在這個衙門里,二少爺還是把自己的脾氣忍下了。
「我就叫他凌拾柒怎麼著!」二少爺抱胸笑道,「我不止叫他凌拾柒,還要叫他凌木頭、拾木頭、柒木頭呢!」
「你你你……」酸秀才跺腳道,「果然是和裘大塊頭一樣的鄉野村夫,一點都沒教養、沒……」
他話剛說到一半,忽然覺得眼前一花,再定楮時,原本站在他面前的李風笙居然沒了蹤影。
「人呢!人呢!我還沒講完呢!」酸秀才在房子底下叫。
「呵呵!」李風笙站在房頂上拍了拍手。
這年頭和秀才講理,才是最想不通的事情。
小爺才不和這酸秀才一般見識。
二少爺別起手,優哉游哉地轉過身。
房頂上坐著的凌拾柒早已經抬起眼,李風笙瞧見那人俊朗的容顏,雖然覺得以前的事情有些丟臉,但也不知怎的,還是露出一個笑靨來。
「柒木頭!」李風笙笑著道。
凌拾柒眨了眨眼。
「柒木頭。」二少爺邁著悠閑的步調,朝凌拾柒走過去。
凌拾柒略微低頭,隨後又抬頭,看著二少爺居高臨下的身影,慢慢道︰「我和白大人說過,你傷還沒好,讓你不要輕易動武。」
「就用一個輕功而已。」李風笙不滿地撇了撇嘴,「哪還有那麼多迂腐的東西。」
他說著,徑自挑了凌拾柒旁邊的位置坐了下來,一邊說一邊念叨著︰「你們衙門個個都是怪人,要不是我剛才動用輕功,估計要被那個酸腐秀才念叨個沒完,哪有機會能見到你!」
「你喊我一聲,我就會過來的。」凌拾柒道。
「你當你那麼神,像神仙似的能說到就到?」李風笙覺得凌拾柒的話有點好笑。
他一邊說,一邊又瞅了眼凌拾柒的周圍,只見凌拾柒周圍放了一疊疊厚厚的冊子,還有文房四寶,遂好奇道︰「這些是什麼?」
凌拾柒看了一眼滿滿的冊子︰「是陳秀才剛剛送過來的賬本。」
李風笙長那麼大,還沒接觸過這些東西。在他生命里,是刀和劍相伴的快意生活,他立刻新奇地拿過賬本翻了翻,只見到一堆密密麻麻的字。
「這麼多賬本,拿來干嘛?」李風笙奇怪道。
「衙門每天的收支記錄,都記在這上面。」凌拾柒道,「衙門的賬房先生剛剛算好這個月衙門的收支,讓我審核一遍。」
「那豈不是又要再算一遍?」李風笙瞪眼,「你當師爺,還要管這事?」
「嗯。」凌拾柒翻開一本冊子,提起筆開始審核。
李風笙看凌拾柒開始忙碌的樣子,頓時沒好氣道︰「我說那個酸秀才為什麼要搞個梯子上房頂,原來是給你添麻煩來了!這麼多賬本,你得算到什麼時候!」
「也不是。」凌拾柒抬頭看了李風笙一眼,見到李風笙鼓起臉不大高興的樣子,隨即便道︰「這里也有老張叔生前綢緞店鋪的賬本,我看看這里面有什麼端倪,好破了案子,徹底洗了你的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