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風笙看到巨雕嘴里叼著的東西,馬上愣住了。
「我的刀……」李風笙下意識地模了模常掛在腰間的那把刀。
適才激戰的時候,李風笙在雕的背上顛簸,名震江湖的滄笙踏歌早已經遺落到不知名的地方。
可現在雕的嘴里就叼著那麼一把刀，刀身透亮，隱隱藏著銳利的鋒芒。
「咕嚕咕嚕。」巨雕發出奇怪的聲音。
李風笙警惕地看著巨雕的反應︰「你要做什麼？」
巨雕瞪著李風笙，忽然低下頭。
「鐺！」寶刀就這樣落到了李風笙面前。
李風笙被它的動作嚇了一跳，連忙後退幾步。
在鳥背上的那一刻實在是太過心悸，李風笙心里頭早已經有了陰影。
可巨雕放下滄笙踏歌以後,居然又「咕嚕咕嚕」地叫了幾聲，絲毫沒有要攻擊李風笙的意思。
巨雕的目光越過了李風笙，看向靜靜躺著的凌拾柒。
連李風笙也看得出，巨雕此時的目光居然慢慢地變得緩和起來。
李風笙狐疑地撿起刀,別在腰間道︰「你到底要做什麼？」
「咕嚕咕嚕。」巨雕發出聲音。
「……」李風笙想，他才听不懂鳥語，這咕嚕咕嚕是什麼意思？
「喂！你能說些我听得懂的話嗎？」李風笙喊道。
「咕嚕咕嚕。」
「……」李風笙皺眉，又無語又無奈。
巨雕巨大的身形下，他實在是顯得渺小又沒有依靠。
李風笙嘆了口氣道︰「你到底要做什麼？你這樣一直在這里不好的。」
巨雕似乎听懂了李風笙的話，歪著頭看著他。
李風笙指了指天空道︰「大個子，我家媳婦在曬太陽，你這樣會把陽光都擋掉的！」
「咕嚕咕嚕。」巨雕說，居然慢慢地把身子挪開了。
李風笙沒想到這家伙居然真听得懂人話。
可李風笙還沒欣喜完，巨雕忽然又把翅膀張開了。
「喂喂！」李風笙看到巨大的翅膀遮住了整個天空。
翅膀掠過地面，將他和凌拾柒都掃到了巨雕的背上。
「你干嘛！」李風笙連忙抱住昏迷的凌拾柒，埋怨道。
「咕嚕咕嚕。」巨雕听上去在講話，可惜李風笙听不懂。
它沒有飛起來，只是在平地上像普通的鳥一樣蹦蹦跳跳。
應該是走路的樣子。
李風笙完全模不透眼前這只鳥的脾氣，又害怕又擔心地看著自己的前方。
「柒木頭，你可快點兒醒過來啊！再不醒過來，我們就要被這只鳥給賣了！」李風笙心里喊道。
山林的樹林在李風笙眼里快速後退，巨雕奔跑了不過一會兒，忽然又停下來。
「咕嚕咕嚕。」巨雕的嘴里又發出聲音。
李風笙定眼一看，只見巨雕前面又出現了一個小小的坡地，看上去還挺寬敞的。
那寬敞的坡地上，還有岩石砸過留下的巨坑。
以及一個由人類搭建的，很古樸的小木屋。
「這里有人住過？」這山谷也算是在駝山的里頭，深山老林里居然還有人的蹤跡，實在是讓李風笙大吃一驚。
巨雕蹲了下來，沒有回答。
李風笙想了想，背著凌拾柒跳下鳥背。
那木屋已經很舊了，看樣子被擱置了很久很久。
可不知道為什麼，李風笙卻覺得隱隱有些熟悉。
「這里怎麼有人呢？」李風笙歪著頭想。
他在木屋面前轉了一圈，忽然發現這木屋前面還有一張小小的石桌，因為太久沒有人用的緣故，上面已經鋪滿了樹葉和厚厚的灰塵。
李風笙眨了眨眼。
鬼使神差地，他伸手去拂掉那些歲月留下的痕跡。
李風笙感覺自己的眼圈忽然熱了，感覺有什麼東西要從里面流出來。
「哎？我是怎麼了？」李風笙忙去擦了擦眼楮。
厚厚的樹葉下，依稀是長滿青苔的桌面。
「啪嗒啪嗒。」李風笙看到自己的眼淚，滴在了那層青苔上。
那是他在哭。
「奇怪，我為什麼要哭？」李風笙反手擦掉自己臉頰上還遺留的淚痕。
他瞪著這個桌面道︰「這個東西怎麼會讓我突然哭起來？」
他帶著凌拾柒連連後退幾步，想遠離那個讓他會產生莫名其妙的反應的東西。
古樸的木屋和森林相映在一起。
亙古又現實。
李風笙一剎那間，忽然想到他曾經做過的那個夢。
他轉身，看向那坡地上被巨物砸下的凹痕。
龜裂的土地早已經沒有了當初的痕跡，但他還依稀記得，夢里他這樣笑著問道。
「柒木頭，這是什麼呀？你每天都看著他，他到底有什麼好？」
「他是時光機器，是帶著我來到這個世界的機器。」
李風笙眼楮已經模糊成一片。
「我來過這個地方嗎？我為什麼不記得了？」李風笙連忙又擦了擦眼楮。
「咕嚕咕嚕。」巨雕歪著頭看著他。
「這里以前住著誰？」李風笙又問道。
「咕嚕咕嚕。」巨雕說著。
李風笙悵然若失，就像是失了魂魄地站在原地，他扶著凌拾柒，身邊的人卻沒有任何的反應。他感覺眼淚來得更凶猛了，他瞪著巨雕道︰「你是不是故意把我帶到這里的？故意要看小爺我出洋相的？」
「咕嚕咕嚕。」巨雕搖著頭，忽然張開翅膀。
李風笙被嚇得退了一步。
巨雕卻用翅膀伸了過來，笨拙地用他翅膀上的羽毛擦拭著李風笙臉上的淚痕。
「啊啊啊！你們都在瞞著我！」李風笙喊道，「你早就認識我了對不對？」
「柒木頭也一定早認識我了！可惜我都忘了，我都記不得了啊！」李風笙一邊哭一邊道。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李風笙問道。
可惜沒有人回答他。
巨雕笨笨地看著他，完全不知道怎麼應付。
李風笙只覺得一身的力氣卻沒有地方使，到最後，他面對的還是那片空曠的山林，以及廢棄的木屋。
他看著那片風景看了許久，這才將凌拾柒從肩上放下來。
巨雕在旁邊，看著兩個人。
李風笙扶著凌拾柒，一步一步蹣跚地推開木屋的門。
木屋里面只有一張床，很小，只夠一個人睡。
李風笙撥開蜘蛛網，將木屋的窗戶打開。
陽光透著木屋的窗戶照進來。
這屋子的采光倒是很好。
李風笙將床移到窗戶旁邊。
他月兌下自己的外套，將衣服撲在床板上，這才小心翼翼地扶著凌拾柒躺下去。
「你就在這里先休息休息。」看著凌拾柒的睡顏，李風笙在凌拾柒耳邊小聲道。
安置好凌拾柒以後，他才慢慢地走出木屋。
那只巨雕還是笨拙地站在原地。
李風笙盯著巨雕半響，方才慢慢地走近了。
巨雕乖乖地蹲了下來。
「你以前住在這里？」李風笙問道。
「咕嚕咕嚕。」巨雕說道。
「你若听得懂我說的話，你就點頭，如果不是，那就搖頭。」李風笙說道。
巨雕馬上點了點頭。
這一回，李風笙是確信這個家伙听得懂人話了。
「你以前見過我？」李風笙又問道。
巨雕點了點頭，但很快搖了搖頭。
「這是什麼意思？」李風笙看不懂。
「咕嚕咕嚕。」巨雕說道。
「……」
「算了，還是問下一個問題吧。」李風笙想了想道。
巨雕很听話地點頭。
看它的這副樣子，會有誰會想到，這就是在平遙鎮上作案多端的嫌疑人？
李風笙嘆了口氣道︰「你在這里住了多久？」
「一年？」
巨雕搖頭。
「兩年？」
巨雕繼續搖頭。
「五年？」李風笙問道。
巨雕還是搖頭。
李風笙愣了愣，又報出一個不確定的數字︰「十年？」
「咕嚕咕嚕。」巨雕點了點頭，很顯然為李風笙猜到這個數字感到非常高興。
李風笙卻倒吸了一口涼氣︰「十年了，這十年你就住在這里？」
巨雕點頭。
「這麼說，這個屋子十年前就有了。」李風笙回頭指了指木屋。
巨雕又點了點頭。
它通人性，即使李風笙說什麼，它都懂的。
「你確定嗎？」李風笙皺眉道。
「咕嚕咕嚕。」巨雕點頭。
「這麼說，這段時間也有十年了啊。」李風笙喃喃道。
他回頭悵然地看著那幢木屋。
十年前，他才只有十五歲。
那是年少意氣奮發的時候，也是人記憶非常深刻的時候。
那時候，初出茅廬的李風笙一刀出名，在江湖上開始游歷。
而游歷的第一站，他記得是在塞外，而非此處江南。
他所擁有的記憶里，他是真的從未到過這個能夠令自己猝不及防間情緒失控的地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