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首的是個紅發男子看不出年紀,刀削一般的容顏也被髒兮兮的污泥掩蓋。這也正是叫住卿狂的類似于首領的家伙。
從他們不懷好意的眼神里,卿狂略微察覺到了什麼。
「六階聖戰士有五個,一階魔導士有九個,其它都是些烏合之眾。丫頭,如果我還活著的話殺了這些人不過是眨眼之間的事,但是對于你來說他們隨便一個人都能捏死你。」
左恩蒼老如秋季里飄零落葉般的聲音響在卿狂耳邊,她漆黑的雙眸不帶一絲感情的掃過眾人。粗略計算,也有百來人。
罪惡之都城門邊上站著兩個守門人,他們腰桿筆直目不斜視。似乎這樣的事他們早習以為常,對于他們來說,在沒有進入罪惡之都就是窮鬼,就是弱者。
而這里,沒有人看得起窮鬼,更加不會同情弱者。
罪惡之都城門口聚集了這麼多人,從左恩嘴里說出來的似乎是卿狂永遠也無法抵達的等級。然而這樣可怕的人卻聚集了幾十個,其它小弟也都在一旁虎視眈眈。
「唯今之計——」老頭凝重的眼眸里染上了一絲沉重,枯枝般的手指了指卿狂的空間戒指︰「舍財取命。」
在錢財和生命之間,自是取命而棄財。
卿狂好看的眉毛微微上挑,漆黑一如無底深淵般的眼眸里帶著幾絲散漫︰老頭,就算我把空間戒指拿出來他們也不會放過我的。在極惡之地,沒有人願意留下後顧之憂。
而且,他們根本就不需要這麼麻煩。直接把人殺了到時候我身上所有的東西還不都是他們的。
當然,這些她也只是在心里說說,對于左恩她還是抱有感激的心。
高空之上,一只渾身被金色光芒籠罩的金烏來回漂浮在那。自它身上散發的金色光芒將整個罪惡之都照亮,一如薩諾菲爾那赤金無暇的美麗太陽。
卿狂就這麼筆直的站在罪惡之都城門口,在她轉身慵懶對望那個紅發男子的剎那。漆黑的風衣被罪惡森林里穿堂而過的寒風吹開,于眾人眼里,獵獵作響。
細致烏黑的長發被涼薄風絲絲飛掠,她長身玉立,筆直的站在那里一動不動。眉梢上斜,給人丹鳳眼風流多情的感覺,只是那雙波瀾不驚的眼眸太過深邃。
僅僅一個轉身,一個照面,為首的紅發男子便微微一頓,雙目略略失神。
卿狂環顧四周,徒勞的發現她已經被包圍的水泄不通根本就沒有死角,或逃生的角落︰「這位兄弟,有什麼事麼?」
完蛋了,看來今天非交待在這里不可。
面容俊逸的卿狂表面上波瀾不驚甚至有點信庭漫步的優雅閑情,但是心里卻早忐忑不安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那雙深邃的眼眸也越發的冷清起來。
與此同時的罪惡之都里,奢華繁美,類似宮殿里,一個金色長發的俊逸男子坐在潔白的大沙發上,琥珀色眼眸里沉澱著濃重的陰郁,仿佛一個怎麼也揮之不去的夢魘,
稜角分明的輪廓在金烏的照耀下顯得莊嚴而雍容,宛若仰望不及的神袛。薄如劍的唇微微抿著似乎在思考著什麼重大事情,修長白皙的手上勾捧著玻璃高腳杯,里面猩如血的美酒被他輕輕搖晃著。整個人看上去高貴典雅雍容華貴,光潔的地板更襯得他美輪美奐。
身後傳來幾道腳步聲,金色長發的俊美男子稍稍偏過頭,狹長的眼楮里流露出一絲愕然︰「托斯,這次的任務很難麼?怎麼弄的這麼狼狽?」
金發男子身後站著三個人,兩女一男,其中為首的男子就是托斯。他穿著皮革,筒靴,一身勁裝,不怎麼長的頭發綁成短短的馬尾,整個人看上去精壯有神,然而此時他和身後兩名女性一樣,衣衫藍縷,神情沮喪。托斯上前一步,看著眼前這個優雅飲酒,一身典雅長袍的金發男子,二話不說就把酒奪了過來仰頭喝的一滴不剩。
隨及啪的一聲放在桌上,滿臉抱怨︰「雲修,我們差點交待在那里了,你居然還有這閑情喝酒!」
被稱呼雲修的金發男子仰著頭靜靜看著在他面前滿臉氣容的托斯,別看他一副豪爽大氣的樣子,其實他心思縝密處事老辣下手更是狠絕,絕不會留有後顧之憂。這麼一個人帶領著精銳小隊也狼狽而歸?
他掃了眼身後的兩個小組組長,眉目間都是驚恐慌張的神色。看來他們是經歷了一場殊死搏斗才僥幸逃回,至于那些精銳小隊除他們三個實力強悍的人回來,其它的估計都死了。
雲修有些不解,罪惡森林里大多他們都去過,這次獵殺魔獸的任務也不是在深處,怎麼他們卻搞成這樣子?琥珀色的眼眸里帶著七分好奇,三分詫異道︰「到底怎麼回事,說清楚!」
冷清淡雅的聲音傳來,托斯臉色這才稍稍好轉,皺著濃濃的眉毛,滿臉凝重的道︰「前幾天我們不是發現十階魔獸的蹤跡麼!」雲修微微一愣,想到七天前罪惡森林里傳來那一聲遼遠高亢的嘶叫,隨後就是整個罪惡森林深處被冰封。
幾乎是所有人都振奮了起來,
十階魔獸!
整個罪惡之都的人已經有三年沒有見過十階魔獸了,這下他們終于再次听到十階魔獸的聲音。托斯便再也等不及的謊稱去獵殺低級魔獸,就這麼挑了一支精銳去了罪惡森林深處,結果可想而知。
雲修越听臉色越沉寂,琥珀色眼眸也仿佛被塵埃遮蓋,迷蒙而悠遠,整個人被金色的陽光籠罩,宛如雕塑。看著他面容沉寂如水,原本理直氣壯的聲音也漸漸低下,最後托斯幾乎是吶吶道:「團長,我知道瞞著你是我不對,但是你不允許我們獵殺十階魔獸,這到底是為什麼?」
「為什麼?」雲修在听到這句話後,原本如一汪死水的臉容里露出一個淡淡的,嘲諷的笑︰「對付十階魔獸,別說是你們,就算我們整個團都去了也不過是自尋死路,居然還問為什麼。」
雲修的聲音有點冷,有點清,嗓音不大卻回蕩在這個華麗而空曠的宮殿里,身後兩名女組長聞言微微低下頭,不敢在看。
听到又是這個一成不變的理由,托斯眯著眼危險的看著一直坐在潔白沙發上的雲修,額頭青筋爆起,雙目通紅,任誰都能看出他此時的憤怒,然而他卻只是雙手握拳,低沉而沙啞的緩緩道︰「我知道自己有多大能耐,但是團長」
拖斯睜開血性的雙眼,直視雲修靈魂的最深處︰「我情願戰死在魔獸手里,也不願意苟活在罪惡之都!」
我情願戰死在魔獸手里,也不願意苟活在罪惡之都——
他的聲音不大,卻掩蓋了所有的雜音。身後兩名小組女組長听到這句話,幾乎是同時抬頭,愣愣的,震撼的看著這個男人的背影。
活在罪惡里讓你感覺生不如死麼?
雲修並無多大表情的臉上多了絲動容,原本微微抿著的唇角也微不可察的上揚。金烏的光灑落在整個宮殿,宛若明媚的陽光照耀著世人,然而虛幻必竟是虛幻,這個僅僅只能普照整個罪惡之都的金色光芒再怎麼偽裝也不可能是真正的太陽。
但是它們卻有一個致命的相同點。
無論是太陽也好金烏也罷,只要有光芒的地方就一定有黑暗。而這個被視為極惡之地里唯一光明的地方,卻聚集了天底下所有的陰暗,骯髒,而賜予這些生活在罪惡之都里的人無邊的絕望的,正是代表著光明和希望,聖潔無暇的——神
雲修掃了眼托斯手背上赤紅的字,波瀾不驚的眼眸里只有他自己才讀得懂的迷蒙︰「多麼偉大的情操,多麼幼稚的想法,托斯」雲修轉過視線,平靜的看著他︰「因為你那幼稚的想法,而害死了多少人?」
因為你那幼稚的想法而害死了多少人——
托斯渾身一震,呼吸也仿佛艱難起來。眼前的陽光普照的宮殿也仿佛成鮮血淋灕,滿地尸骸的森林現場。那些死去的兄弟仿佛無聲的控訴著他的無情和愚蠢。
血淋淋的事實宛若冬季里的冰雹,狠狠的砸在拖斯的心間。一瞬間,遮天蔽地的寒冷襲滿全身冷的他指間都發白。
身後兩個衣衫襤褸髒兮兮的女子輕輕咬著牙,倔強的一滴淚也不肯流下。因為團長曾說過,罪惡之都里,沒有眼淚。
巨大的陰影投擲在拖斯低頭隱忍的身上,幾乎將他整個人籠罩,他下意識的抬頭,卻看到雲修已經站起來來到他身邊。金烏斜射進來的金色光芒灑在他的背影,雲修逆光而立遮蓋住托斯的視線,只留下一大片陰影在他眼中。
剛才坐在沙發上倒不覺得雲修多高,只覺得這個沐浴在金色光芒里的金發男子溫潤如水,謐靜安好的像個溫文爾雅雍容華貴的王子。此時他就現在托斯的面前,居高臨下的睥睨他︰「托斯,人可以愚蠢,但不能失去信仰。」
「下令,烈焰佣兵團所屬凡所有六階以上的聖戰士,魔導士放棄一切任務在罪惡森林西處邊緣集合。」雲修話鋒忽然一轉,迷蒙的眼神也銳利無比,宛若沉浸在幽幽深潭里的寶劍,噌的一下出鞘,強烈的反差幾乎晃了他們的眼︰「經過這幾天的沖擊想必已經有很多佣兵團也去了,既然這樣我們烈焰佣兵團也不能屈居人下。托斯,你去收購草藥和食物,我們這就出發去罪惡森林!」
一句重磅砸了下來,托斯不可置信的瞪大眼,剛才開說自己找死的雲修現在居然要親自帶團加入屠殺十階魔獸的龐大隊伍。
團長是怎麼改變了想法?
托斯點頭,轉身下去頒布命令,身後致始至終都沒有開口說話的女人默默的跟在托斯身後。腳步一頓,托斯歪著頭側目那個立在金色光芒下,長袍飛揚金發薄唇的男子,腦海里回蕩著他剛才說過的話︰
人可以愚蠢,但卻不能沒有信仰
團長,你的信仰是什麼?
腳步漸漸遠去,直到偌大的宮殿只剩下雲修一人,他負手站在落地窗前,任由寒涼嗚咽的長風將自己精致白淨的袍子吹的獵獵作響,比金烏的金色陽光還剔透奢美的,是他那飄逸的金色長發。
雲修透著灑下來的金色光輝,遠遠遙望層層白雲之外——那一抹湛藍的天空。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