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珠華 第五十八章 遙遠的記憶

作者 ︰ 茗離夜

太後看著紫嫣,再看看被她護著,同時也護著她的我,思緒飄回到了二十年前——

那一年,她剛剛進宮,連皇上的面都未曾見過,她卻在那一片花海中遇見了改變了她一生的人。

她永遠忘不了那一天,在追逐著飛舞的彩蝶的那一抹白衣,她從未知道居然有人能把白衣穿出了空靈,也未曾听過這宛如百靈一般的笑聲。不施粉黛的她,就好比人間精靈,這樣干淨的人,真的存在于這深宮之中嗎?

「娘娘,時辰不早了,陛下也差不多該下朝回玥茵閣了,咱們回去吧。」一旁的宮女在催促著她。

「知道了,靈兒就是這麼愛嘮叨。」她朝那宮女吐了吐舌,小女兒姿態顯露無疑。

這時,她發現了不遠處的她。她朝她小跑了過來,上下仔細打量著她,半晌後她突然開口道,「姐姐好面生,是這次新選入宮的秀女嗎?」

跟在她身後的宮女也跟著跑了過來,一听自家主子開口,不由得翻了翻白眼,「娘娘,您品階比她高,您不可自降身份喚她姐姐,要叫只能是妹妹。」

「可是,」那人皺了皺清秀的眉,「我就覺得她應該是姐姐。」想通後,她拉起她的手,對她說了一句讓她終身難忘的話,「姐姐,不知怎的,我第一眼就覺得與姐姐投緣,或許這就是別人所說的緣分吧,如果姐姐不嫌棄,從今以後我們就以姐妹相稱,姐姐你看怎麼樣?」那時的她,不過是侍郎之女,而她,是夏國的玥貴妃——

「姐姐,你嘗嘗,這是陛下剛剛叫人送過來的,听說很難得呢。」一日,她正在自己的殿中百無聊賴的翻看詩詞,(前陣子,她剛獲封美人,擁有了自己的一間殿宇)她便興沖沖地走了進來,身後的丫鬟手捧著一盤她從未見過的東西,那是一顆顆紅色透明的果肉,很是漂亮。只听她自顧自的說著話,「听說這東西叫石榴,是一老漢無意間發現可以食用並且美味無比後,這東西便成了果中之寶,專供皇室與貴族食用。由于不宜長途保存,故而運至京中的就越顯珍貴了。」

「這麼珍貴的東西,臣妾無福享用,還請貴妃娘娘拿回去吧。」

「姐姐,都說了多少遍了,喚我玥兒便可,貴妃貴妃的叫,太生份了。」

「臣妾不敢高攀,娘娘近來都往臣妾這間小廟跑,已經惹來了不少閑言閑語,還請娘娘日後不要再來了。」

難道她不知道這宮里有多少眼楮在盯著她等著她犯錯嗎?雖然皇上並沒有對她的行為進行干預,可是她不是她,她只是一個侍郎之女,隨時都可被人替代的一個美人而已。假如她還想在這皇宮里有所立足的話,就必須步步為營,而不是與這魯莽的貴妃為伍。

這回換她不依了,「這怎麼行呢?咱們是咱們,與他人又有何相干?既然她們愛說,那就讓她們說去好了。」

她皺了皺眉,果真還是這麼的幼稚,在那一刻,她的耐心已全部耗盡,「娘娘,您身份高貴,實在不宜經常來這小地方,再說,臣妾只是一個侍郎之女,並不能在政事上幫助娘娘,還請娘娘另尋他人吧。」

她的眼里充滿了震驚,以及受傷,「姐姐以為,玥兒是為了利用姐姐才接近姐姐的嗎?姐姐,你的話真傷了玥兒的心。」

她撇過頭,不去看她受傷的神色,只有狠下心來,她才能斷了她的念頭。

她以為既然已經把話說開了,那玥貴妃便不會再來,可誰成想,第二天她又來了,說是要用行動證明她接近她,只是單純的想與她這個人親近,僅此而已——

「姐姐,我同陛下說了,妹妹我有孕在身,無法伴君左右,這次的微服出巡,就由姐姐你來做陛下貼心之人了。」她興沖沖跑來告訴剛升為貴人不久的她,換來的只是她冷然的對待,而她像是習以為常的自說自話。

當她陪同皇上出巡回來後,她的父親,沈侍郎卻遭到了同僚的誣陷,面臨著殺頭的危險,束手無策的她眼睜睜的看著父親就要被處斬,整日食不下咽,夜不能寐,是她挺著個大肚子四處奔波,傾盡手中力量,終于洗刷了她父親的冤情,而她自己卻因後宮干政惹得皇上大怒,被罰入冷宮思過一個月。

當時她去看望她,問她為什麼,為什麼對她這麼好的時候,她是這麼回答的,「姐姐,你說什麼呢?因為咱們是好姐妹啊,姐姐有難,妹妹又豈有旁觀的道理?當初說的‘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這幾個字可不是說著玩的。」

自那次之後,沈侍郎便多了個干女兒,而她多了個妹妹——

天有不測風雲,她的身子本就不是很好,在冷宮待了一個月便染上了風寒,後來身子越來越虛弱,太醫說是邪風入體,于是一碗又一碗的藥就這麼被端進玥茵閣……

臨盆之際,穩婆在里頭待了足足五個時辰,當紫嫣的第一聲啼哭響起的時候,穩婆卻跑過來跟她說,她失血過多,快不行了。

她艱難的邁開步子,踏進房內,原本那個靈動的可人兒,現在竟然神色慘白的躺在那,產後的血跡將整個被褥染成了刺眼的鮮紅。她顫抖的拿起床邊的毛巾,為她擦拭著,可是,那血怎麼也擦不掉,反復了好幾次,她終于扔下手中沾滿鮮血的毛巾,鼓起很大的勇氣看向躺著的她,她這時也恰好蘇醒過來,她知道,她這是回光返照,已經到了彌留之際。

她拉著她的手,對她許下一生的請求,「姐姐,妹妹求你一件事,請你照顧我的女兒,讓她無憂無慮,快快樂樂的長大成人。最後,也請姐姐保重好身體。姐姐,能認識姐姐你,妹妹這一生也就沒什麼遺憾了。」她微笑的永遠閉上了眼。

那一夜,她一直陪在她身邊,從未離開。

從此之後,她的膝下只有紫嫣這麼一個女兒,而後,隨著沈相在朝堂上越走越遠,成了一朝宰相,她也從一個普通的妃子,升到貴妃,最後成了一國之母——皇後。

太後把思緒收了回來,看著眼前的兩個人,不正是當初她們二人的翻版嗎?玥兒,紫嫣不愧是你的女兒,就連那品性都遺傳的十足十呢。你的在天之靈是否也在看,也為她而感到欣慰呢?

「哀家明白了,來啊,傳哀家懿旨,除去宮女小媛宮籍。既然宮中不再有這個人,那麼,」這時太後看向我,「你自由了。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就罰你杖打二十大板,從今往後,哀家不許你再踏入皇宮半步,至于你與嫣兒結義之事,哀家就當做從沒听見過,不過,嫣兒與哪一個平民交好,哀家也無權過問,明白了嗎?」

紫嫣與我吃驚地看向太後,這,這是說太後原諒我們,不再追究我們了?

「母後,怎可這麼輕易放過她?萬一她是別國奸細,那她待在皇妹身邊遲早是個禍患啊!」皇後不能理解為何太後會放過我,「依臣妾的看,斬草要除根,今夜一定不能放她走啊。」

听完皇後的話,太後冷眼看著她,「怎麼,在這宮里哀家說的話已經不算話了?」

從太後身上透出的氣勢,震懾了全場,就連我都能感覺到呼吸一滯,一瞬間竟然喘不上起來,更別提直接與之正面的皇後了。

皇後連連後退了好幾步,直至撞上身後的夏凌蕭才停下,她猛地喘了一口氣,趕緊低下頭,不敢再看太後。

「這後宮中居然出現頂替之事,實在是不能輕饒,將那兩個膽大包天,藐視皇威的兩個奴才打入大牢,不日處斬,以儆效尤!」

什麼?!喜悅勁兒還沒過,太後就又帶給我很大的沖擊。她竟然要處死小衣與小和子?!不行,我絕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去死!

剛想張嘴向太後求情,紫嫣卻猛地拽了我一把,對我搖了搖頭,「別沖動,等出宮後再說!」

我緊咬雙唇,握緊拳頭,我又怎麼不知道,太後已經做出很大讓步,現在再去觸犯太後天顏,不僅救不了人,或許反而會害了他們。

我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臉色慘白的小衣被他們帶走,自己卻無能為力!

「好了,今晚的晚宴就到此為止吧,哀家乏了,杏兒,扶哀家回宮。」看著太後越走越遠的身影,我知道今晚的鬧劇終于停下了。

而李笑,上官于飛,軒轅子淇,濮陽歸玉,他們這些人今晚只是靜靜的看著,一言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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