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再次踏入右相府的時候,府里的僕役都已恢復正常,看著他們有條不紊的做著事,我甚至感覺到一陣恍惚,仿佛今早什麼事都沒發生。
我攔住一個準備離去的下人,問他府里兩位主子有沒有什麼新動靜,那人只是搖了搖頭,說一切都很平靜啊。
很平靜?這就奇了。如果讓夏凌宇知道歐陽瑾將紫嫣欺負了去,這府里早該翻了天了,怎麼還會如此的平靜?難道說夏氏兄弟到現在還不知情?
不知情也好,這樣我與紫嫣離去會更容易。
放開了那僕役,我便往雅安居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也沒踫見什麼人,看來夏荷與冬雪算是听進了我的話,沒有讓任何人來打擾紫嫣。
剛進主院,還沒走到雅安居,就老遠的看見冬雪守在門口,不見夏荷的蹤影,想來是進里屋陪著紫嫣了。
冬雪也發現我回來了,她趕緊迎了上來,「小樓姐,你回來了。」
我點了點頭,朝房門緊閉的屋子張望了一番,開口問冬雪,「她醒了?」
「嗯,申時醒過來一次,喝了點清粥又在歇息了。夏荷在里頭陪著呢。」
我又點了點頭,剛想推開門,又轉身看向冬雪,「這期間有什麼人來過沒有?」
冬雪搖了搖頭,「這倒沒有,不過期間管家來過一次,是來詢問主子這個月月利的事,我說主子昨晚感染了風寒,剛剛用藥,正在歇著,讓他改日再來。」
管家啊,他定是看到冬雪站在這雅安居的門口,才知紫嫣在里間的。
「辛苦你了,我這就去看看她怎麼樣了。」說罷,我推開了房門。
房里的夏荷被我這推門聲驚醒,她看了看還在歇息著的紫嫣,這才松了口氣,她起身將我讓到紫嫣的面前,出門之時還叮囑我,「小姐剛睡下沒多久,先別吵醒她,要是她休息不夠,第二天起來定然會頭疼愈烈的。」
這我知道,宿醉之人要是沒能得到好的休息,到醒來的時候就會恨不得拿把斧子將頭劈開兩半。
我示意夏荷讓她放心,我不會吵醒她的。
夏荷出去沒多久,我發現原本該睡著的人已經張開了眼,眼楮正一眨不眨地看著我。
我有些驚喜地上前,「你醒了?」
紫嫣點了點頭,她試著坐起身,就發現無法動彈。
我趕緊把她扶住,在她身後墊了個靠枕,這才讓她靠著坐起身,「你的酒勁剛過,渾身乏力是正常的,依我看你還是再多歇歇吧。」
紫嫣搖了搖頭,「不睡了,滿心的心事,怎麼也睡不著,還不如起身和你商量商量怎麼離開這里。」
我剛張了張嘴,她又接著說了一句,「你別想勸我,這次我走定了,如果你害怕我連累你,那到時我自己離開。」
听到她這話,我的臉立即沉了下來,「什麼叫我害怕你連累我?這話我可不愛听,我像是那種拋棄姐妹不管的人嗎?當初是你自己說的,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怎麼,這句話說了沒多久你就給忘了?」
紫嫣被我說的有些不好意思,她不自在的別過頭,「既然不是,那為何今天一天你都不在府里?」
我被她的話逗樂了,原來她以為我準備自己離開,「我的殿下,我們這是要私下逃亡,不是出門旅行,不做好萬全的準備,恐怕咱們連城門口都沒出就給人抓了回來。」
「逃亡?」這次換她皺起了眉頭,「我們只是離開京城,怎麼就成逃亡了?」
我不由地翻了翻白眼,不是逃亡,難道是你光明正大的離京?理由是什麼?別忘了你現在還是有夫之婦,這樣的你能走哪去?
「你怎麼離開京城?我早說了,你是一國的公主,右相妻子,這些名頭一日還在你身上,你就沒有一日的自由。你私自離京,不算逃亡算什麼?」
我的話讓她陷入了沉思,顯然她並沒有想這麼遠,她只是一味的想著離京,離開這座城市,離開這個傷心之地。
「那,照你的意思,我們該怎麼走?」
見她終于問起正事,我趕緊把想好計劃跟她說了一遍,「小衣、小和子已經被放了出來,現在他們正在壤平村等著我們,而我離京是在太後的默許之下,想來守城的官兵不會仔細盤查我的馬車,到時你躲在車內,藏在滿車的綢緞中,這樣即使他們盤查,也不會看出什麼端倪來。」
她點了點頭,「這事我听夏荷提起了,我只是沒想到,你連親自向我道個別都不能。」
看著她臉上的神采漸漸暗淡了下去,我趕緊打斷了她的胡思亂想,「這事已經過去了,咱就別再提了。你看我現在不是回來了嗎?」
「是啊,如果我沒出事,想來你現在已經在壤平村了。看來我還得慶幸自己出了這個事,要不連你也拋棄我了。」
「紫嫣,不許你胡說!」我趕緊握住了她的手,「趕緊把這種想法給我丟掉,明白嗎?你現在唯一要做的是,想想我們今後的生活,或者去河邊打魚,亦或者上山狩獵,甚至可以開闢一兩畝良田,自己種種瓜果蔬菜,過上隱居愜意的生活。」
「呵,」紫嫣終于被我逗笑了,「那都是你的想法吧,怎麼沒想過大隱隱于市呢?咱們也可以做個商人,只要改頭換面,我想應該不會有人認出來。」
「行,怎麼都行,先說啊,我對行商一點經驗都沒有,到時可得找個幫手啊。」看到紫嫣現在都會跟我調笑了,心里寬慰了不少,也忍不住跟她打趣起來。
說笑完後,我忽然想起一個重要的事情,我趕緊看向紫嫣,想開口問一聲,可卻問不出來。
紫嫣看我突然面露難色,有些疑惑的問我,「怎麼了?」
我遲疑了一陣,最終將我的顧慮緩緩道來,「紫嫣,既然你選擇離開,那你有沒有想過如何安排妥當府中之事?」
紫嫣先是一愣,嘴里喃喃著我說的府中之事,片刻後,她才恍然大悟,原來我說指的,是夏荷與冬雪。
這問題顯然她並沒有想過,她一心想著要離開,也就沒有把身邊的人放在心上。春梅她們四人從小跟隨她,現在一個下落不明,一個為救她而死,剩下二婢讓她如何放的開?可現在我們是逃亡,人越少越好,再說,夏荷冬雪她們留在京里,母後一定會念在她們陪伴在她多年的份上不會為難于她們,這樣總比跟著她擔驚受怕的好。
想通這些,紫嫣剛想開口,緊閉的大門突然被人一把推開,夏荷與冬雪闖了進來,來到紫嫣跟前,「撲通」一聲,一把跪了下來,「主子!主子去哪,我們就去哪!請主子不要拋棄我們!」
這?!我與紫嫣一臉驚詫的看著她二人,原來她們早在外邊偷听我們的對話。
沒听見我們的答復,她們把頭低得更深,「如果主子不答應,我們寧肯跪死在這!」
我一臉復雜的看著她們,這二人並不是說笑,她們絕對會說到做到。
此時紫嫣也看向了我,從她的眼神中我看得出她心軟了。原本她們主僕情深是一件好事,可放在眼下,卻不是什麼好兆頭。如果僅是我倆行動,目標還不太明顯,可如果再加上這二人,是誰都知道紫嫣在哪了。
紫嫣看出了我的為難,可讓她開口說讓這二人留下,她怎麼也開不了口。
我看了看紫嫣,又看了看一臉倔強跪著的夏荷冬雪,這些日子以來我們相處的點點滴滴,都在我的腦海里回放。
我低頭看向二人,「你們知不知道,我們不是去出門游玩,我們是去逃亡啊。我們有非離開不可的理由,而你們沒有,沒必要跟我們受這種罪。」
夏荷抬起頭看著我,「我們四人都是孤兒,當日被左相帶回府里時,我們就發誓,今後主子去哪,我們就在哪。如果小樓姐你認為我們是貪生怕死之輩,那你就是在侮辱我們,我們的命早就是主子的了,逃亡又算得了什麼?」
「你們一行人中,只有主子會武功,如果遇到什麼問題,你們該如何是好?現在加上我與夏荷,就算硬敵起來,至少還有一分勝算。」冬雪怕夏荷的話不能打動我,又趕緊說了幾句話。
既然她們已經說到這個份上,看來我不用再說什麼了。我閉起了眼,算了,死就死吧!「你們都起來吧。」
夏荷與冬雪對望了一眼,「小樓姐,你的意思是?」
紫嫣看著一向精明的二人此刻居然犯起傻來,不由得嗤笑出聲,「傻瓜,她這是答應你們了。」
「真的?!」她們還是不大相信,在看著我似笑非笑的表情後,她們終于相信我同意了,立即高興的蹦了起來,「那我們馬上去收拾東西!」
看著兩個丫頭興奮的這要沖出門去,我立即開口喚住了她們,「等等!」
她二人愣在了原地,疑惑的看著我。
「我們是要逃亡,所以一切都要暗中進行,你們簡單收拾幾件衣服即可,切記不要惹人注意。」
得了我的命令後,二人點點頭,立即返身回屋收拾東西去了。
看著她們興奮的背影,我與紫嫣都無奈的搖搖頭,看她們的樣子,似乎一點都不為逃亡的生活所擔心。
「謝謝你肯帶上她們。」紫嫣對我道了聲謝,她知道再加兩個人,我們出城的風險就大了很多。
我對她搖了搖頭,「謝什麼?她們也是我的姐妹,把她們留在京城里確實也不妥,只不過現在我得重新想想該怎麼出去了,顯然一車的綢緞掩蓋不下你們三人。」
紫嫣沉思了片刻,她抬頭望向了遠方,「或許,我們可以賭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