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和親王來府上後,並未支會過溫駙馬,也未曾來瞧溫良辰,行事匆匆,令她心中疑惑,卻並未大肆宣揚。
溫良辰尋溫駙馬相商,溫駙馬也覺奇怪︰「親王來溫府造訪,理該周全禮數,為何竟如此倉促。」
「不過,女兒你也忒厲害,大哥興許將此事蠻得死緊,竟然被你給查探出來。若他知道你私下得到消息,不知會氣成個什麼樣呢。」溫駙馬最近身子爽利,又開始上朝理事了。
連溫大太太還蒙在鼓里,溫良辰居然率先收到消息,若溫大老爺知道自己栽進小丫頭手里,不知道會氣成什麼樣。
「父親謬贊,女兒還差些火候,至少他們二人商量之事,我便打听不出來了。」溫良辰攬著溫駙馬的手,笑嘻嘻地說道。
溫大老爺即將為鄉試考官,和親王在這關頭來尋他,莫非是為了秦元君不成?
果然,溫良辰心道,和親王對秦元君這位庶子,還是有很大的感情在。
若再想遠一些,大約是和親王對英娘有愧,這才想要補償他們母子罷?
溫良辰如是想道,卻不知與事實真相,相差甚遠。
「你呀,和你母親一個樣。」溫駙馬溫和地看著自己嬌美可人,卻又懂事持重的女兒,忽地想起什麼似的,神色憂傷,落寞地道,「女兒長大了,也該嫁人了。今後為父一個人留在家中,我該怎麼辦喲。」
溫駙馬當年發誓不娶,近四年,他一直恪守承諾,毫不動搖,讓溫良辰充分相信他的決心。但是,待自己及笄之後,成親一事必然是逃不掉的,溫駙馬始終是一個大問題。
溫駙馬不比其他父親,他慣來是個沒主意的,還喜好依賴他人。溫良辰在家中時日,每日早晨定時向他請安,晚飯須與他同用,忙茶館和藥店那幾日,溫駙馬一個人坐在家中,成日抱怨,不得安生,萬一自己哪日不在了,溫駙馬豈不是連飯都吃不下?
溫良辰笑著撒嬌道︰「父親若是當真擔心,今後我招婿上門陪你。」
此話一出,溫良辰便後悔了。
招婿一事……溫良辰眨眨眼楮,若不出意外的話,秦元君也是喜歡她的罷?
可是,依仗秦元君的性子,他有真有可能願意為她做出犧牲。但是,溫良辰心中擔憂,他今後走上科舉入仕一途,頭上掛一個贅婿的名頭兒,豈不是被他人戳脊梁骨?
不妥不妥,溫良辰甩甩頭,立即將此想法扔出腦海。
看來,只有讓白嬤嬤加把勁,爭取在這兩個月內,將過繼子嗣人選給定下來。只要家中有了男孩,溫駙馬便等于有了新兒子供養,今後新弟弟娶了媳婦,闔家熱鬧,少了女兒溫良辰,溫駙馬也不會太寂寞。
听聞溫良辰提起招婿,溫駙馬愣了片刻,旋即又拍了拍她的手,樂不可支地笑了起來︰「你個姑娘家,居然還想著將男人招回來?先不說我的意見,想來,陛下也不會同意。」
溫駙馬對于「招婿二」字不甚敏感,也沒當朝男子那般介意,反正得了「駙馬」的頭餃,他不僅擁有公主之愛,還有皇家作為靠山,在朝堂上混得風生水起,誰也不敢得罪,反正,溫駙馬對自己的生活,簡直不能再滿意。
溫良辰心中一咯 ,也對,宣德帝那里還有一關,甚至是東西宮太後、曹皇後,都極有可能插手她的婚事。畢竟,溫良辰不是一顆簡單的棋子,背後不僅有皇家的身份,還有溫家作為依仗。
溫家越是往上走,溫良辰的利用價值越大。
「莫非今日早晨,陛下又留下你說話?」她微微蹙眉,心中有些發虛,惴惴不安道︰「陛下是個什麼意思?」
「我的女兒,果然冰雪聰明。今日陛下下朝之後,命公公傳我前去書房,順便向我問起你之事。你猜,陛下怎麼說?」溫駙馬托腮道,表情興奮,被宣德帝單獨召見,乃是一等一的榮幸。
溫良辰無緣無故便有些緊張,她呼吸一緊,道︰「陛下怎麼說?」
當時溫駙馬被請上座兒,宣德帝笑得春風拂面,半開玩笑地說道︰「听聞溫府瘟疫已過,你們闔家無礙,我便安心了。我已听聞太醫院的消息,良辰不僅救下祖父和兄長,還有心賑濟災民,設立醫館為百姓診治,我皇家有此郡主,實在是社稷之福。這麼一位懂事的佷女,想來襄城與我,都為她欣慰不已,妹夫你且放心,良辰的婚事,自有我來操辦,不會對她有半分虧待。」
溫良辰最擔心一事發生了,果然不出她所料,皇帝不打算輕而易舉地,浪費掉她這顆棋子。
在宣德帝的眼中,連襄城公主都可以利用對付二皇子,她區區一個孤女溫良辰,又能算得了什麼?怪只怪皇帝的公主太少,尊貴的郡主也不多。
溫良辰在心中苦笑,估計宣德帝賜下婚事,他還要大肆吹噓一番,對外甥女的愛護之意罷。
不過片刻,她心中又起疑惑,腦子極快地轉了起來。在這當口,宣德帝忽然傳溫駙馬過去,不可能如此簡單。
「父親,你最近是否與衛將軍來往較密?」溫良辰抿抿唇,忽然開口道。
溫駙馬頓了頓,避開溫良辰的視線,有些心虛地道︰「良辰,你知道了?」衛將軍曾向他提過兒女親事,他暫未答應下來,還想等溫良辰長大些,再行定奪,沒想到她竟如此聰慧。
畢竟,衛家算是一個不錯的人家。
「父親,我已經知曉此事。」溫良辰皺皺眉,暫且不管衛定放如何烏龍,但是,宣德帝的態度,明顯讓人心中不悅,「應該是父親與衛將軍走得近,陛下懷疑衛家有意與我們結親,這才召父親前去說話,給父親一個……暗示。」
宣德帝的態度,明顯代表……他不同意溫良辰嫁給衛定放。
為什麼?
連溫駙馬都面露不解。
溫良辰琢磨了片刻,道︰「父親,咱們府上得疏遠衛家,先暫且觀察些時日。」
吏治整治還未完全收尾,不知宣德帝留下什麼後手。不過,溫良辰能肯定的是,與曹家有關的官員穩穩坐在位置上,反而是與曹家同穿一條褲子的姻親,長興侯府被削弱得厲害,大批與之有關的官員紛紛落馬,難道,宣德帝下一個動作,將會將手伸到軍隊,整頓五城兵馬司?
對于溫良辰的建議,溫駙馬未曾表示反對,他每日上朝混日子,看誰順眼和誰來往,反正京都又不是只有衛將軍一戶人家。
父女倆商量了一整晚,瞧定最近的行動。
秦元君生辰距離秋闈不遠,當然,與溫良辰同樣的是,他從來不喜歡自己的生辰。
在秋闈即將開考之際,溫良辰特地將秦元君約出來,在太清茶館頂層雅間會面。
如今太清茶館生意大好,頂層的雅間須得提前三日預定,不過,溫良辰是茶館東家,想何時用毫無問題。
「良辰,你可是繡完香囊?」秦元君推門進來之後,直入主題,迫不及待地問道。
今日是他的生辰,知曉此事之人不多,方才他已經收下季雲卿的禮物,想必溫良辰約他來此,大約也是為了此事。
「……」溫良辰在袖子里掏了兩下,拿出一個綢面袋子,再將其托在手心中,抬頭嘟嘴道︰「你料事如神不假,也有考慮過我的心意,總得讓我保持些神秘罷。」
秦元君頓時失笑不已,見她生起氣來臉頰微紅,模樣俏麗可愛,不禁忍不住道︰「這還用得著猜?能記得之人,也無非只有你了。」
「……」溫良辰癟了癟嘴,急忙地撇過頭去,心中臊得慌。
秦元君抿唇一笑,心中甜得快化了。
四年前他生辰之日,獨自一人外出祭拜亡母,誰知半路遇上殺手,差點溺斃于湖水中,幸虧溫良辰不顧自身安全,領著一群小丫鬟出手搭救,否則他哪里還有性命在。
從前,秦元君極為討厭生辰之日,更討厭他自己。正是因為他的出身,才造成母親的死亡。不過,如今的他又開始感謝自己的生辰,如果那日他沒有外出祭拜,便要與溫良辰擦肩而過了。
感謝老天,將溫良辰送到他身邊。
至于英娘……秦元君眼神稍稍一黯,就當「鶯兒」已經死了罷。
如今,他心中所珍視之人,便只有眼前的她了。
秦元君垂下頭,微微抬眸,望向溫良辰的眼神,愈發溫柔。
興許是他的眼神太執著,太熱烈,溫良辰感覺自己仿佛被他的眼神灼傷,全身上下都不自在,她簡直要將腦袋塞進懷里去了,又開始胡思亂想,難道是房間太悶熱,這才導致她熱得不行?
「我、我我給你做好了香囊,送你作生辰禮,你別嫌棄。」溫良辰伸出手,將袋子塞進他掌心,然後好似被電觸了般,又急急忙忙收回手,神色慌亂。
溫良辰今日所穿衣裳為襦裙大袖,動作完畢後,又有些慌張地縮回手指。
秦元君平素極少笑,今日算是他最為開心一日,他手中捏著漂亮的紅綢袋子,笑逐顏開,待眼角掃過溫良辰的小動作時,不禁臉色一變。
即便溫良辰掩飾得再好,卻也沒有逃過他的眼楮。
秦元君上前一步,大手一伸,頃刻間捉住她垂放在雙腿上的手,溫良辰見情況不妙,右手下意識往回抽,秦元君更加疑心了,登時便轉為嚴肅之色,微微蹙眉,道︰「良辰,你將手伸出來,給我瞧瞧。」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晚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