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靈石光芒暗了下去,常歡便換上新的靈石,眼見滿滿一匣子靈石都快用光了,忘川那背上依舊紅彤彤的一片,根本沒有愈合的趨勢。
春花的面熱了好幾遍,都不成樣子了,只得倒掉重新來做。
終于听到里面傳來常歡招呼的聲音,連忙端了面進去,瞧見忘川已經披上衣裳,這才暗自松了口氣。
常歡見隨著那陣法一滅,忘川背上現出皮膚來,只道師傅的傷口已經開始愈合,因此吃得格外香甜,吃了半碗,才想起春花,抬頭看看忘川也在吃面,轉而不著痕跡對春花道︰「這面挺好吃的,你吃過了沒有?沒吃也吃點吧。」
春花賞了他一個白眼,你說我該回答是吃還是沒吃,我要是說吃過了,雪王會高興?我要是說沒吃,難道真還要和你們一張桌子吃飯?
拜托,我現在是春花、春花!
忘川靜默,只低頭吃著自己的碗里的面,這一碗面,雪白晶瑩,上面只放著幾片切得薄薄的牛肉,沒有蔥、姜、蒜,但是吃起來卻不覺得乏味,舀一口湯入胃溫暖熨燙,在這雨天吃真是舒服至極。
「噢,我忘了你是個婢女,你要想吃下去吃吧。」常歡半天反應過來。
春花無力道︰「奴婢先行告退。」
再呆下去,她有虐待猴子的沖動。
在旁邊小帳篷里呆了一會兒,听著外面的雨聲又漸漸變大了,春花從帳篷口看去,小石淋著雨一絲不苟地守在忘川大帳外面。
心中似有觸動,春花見靠著一角扔著幾把油紙傘,自己撐了一把,拎了一把走到小石前。
看到遞過來的傘,小石微微有些錯愕。
「撐著,你都濕透了。生病了就什麼也做不了了。」春花眼神平靜道。
這春花不過那樣淡淡地看著他,他竟覺得……難以抗拒地要服從。
小石猶豫之間,里面突然出來常歡的驚呼,春花把傘往小石懷里一塞。揭開帳簾闖進去了。
帳篷內一目了然,忘川luo著上身坐在一片灰暗的陣法中央,常歡立在忘川背後,小臉發白,他手兀自在忘川背上,地上卻滾落著藥瓶。
春花跑過去,一眼之下變了顏色︰「你到一邊去,我來上藥!」
春花一說話,常歡就好了許多,忘川只抿著唇不語。
「奴婢有家傳秘技。可以止血生肌,配著王爺的藥粉,定可止住這灼燒之勢,請王爺略微忍耐一下。」
忘川沒有吭聲,由著她撿了藥瓶。準備給他上藥。
春花給常歡使了個眼色,常歡立即到大帳口上守著。
麒麟這種東西還是不要惹的好,誰叫你沖那麼靠前啊!春花一面抱怨,卻驚嘆于他居然這麼能忍,那九天真火一直在他背上燃燒,居然連一聲哼她都沒有听到,要說他性子從來都是如此啊!
她忍住心頭絮亂。專注于掌心,一團五色靈光涌了出來,柔和地覆蓋在忘川背部,春花沉心屏氣,她身負五色靈力,其中的「火」與九天真火同源。本可煉化忘川傷口之處的九天真火,但是她此時修為尚淺,那只麒麟不知活了多少年,又豈是這一會兒工夫能見效的。
不知過了多久,常歡實在忍不住了。湊過來一看,忘川背上這次紅晶是真的熄滅了,春花手腳麻利撒上藥粉︰「還需一段時間,按時上藥就好。」
她已經竭盡全力,今日只能到此為止,不過好在這表面上的紅晶已經化去不少。
順便扯過衣衫,忘川竟也沒有拒絕,由著她服侍穿好。
「你這家傳秘技還不錯……」望著春花手腳麻利地收拾碗筷的背影,忘川冷不丁道。
春花身子一抖︰「還好,用過的人都說……好。」
身後半響靜默,春花抬頭看去,忘川臉上略顯疲憊,眼楮也不似之前鋒利。
「那個……你好好休息,不要亂動,聖上命我晚間也在此服侍,你這傷每隔兩個時辰變得上一次藥。」
兩個時辰大概可以恢復一半的靈力。
她說這樣多的話,他竟沒有覺得嗦,卻也沒有搭理她,只從鼻子里面嗯了一聲。
春花一松懈,突然覺得手腕上特別癢,皺了下眉,先將碗筷收拾手了,再進來把小桌也給收拾了,便自己到一旁呆著去了,這大帳兩側也是開有小窗,她便透過那小窗看外面的雨。
輪回這一耽擱,至少要延遲三日方能出世,這柄劍,並不是什麼吉利的劍呢。
忍不住的,她又撓了撓手臂,好癢,明知不能抓,還是忍不住抓了,結果更癢。
「你在抓什麼?」大帳就這麼點空間,不抬眼看,她一舉一動他也感知得清清楚楚。
常歡過來看了一眼,眉頭皺了起來。
「王爺恕罪,奴婢……不太適應這種天氣,太過潮濕……身上便會起這麻癢至極的疙瘩……」春花決定還是如實相告。
「哦~莫非你並不是南詔人?」忘川掃在她一片通紅的手腕上。
「奴婢為聖上收留,故鄉在遙遠的西北,那里並沒有這麼多雨。」
「既然此處不宜居住,為何不離開?」他眼楮猝然睜開,直視春花眼底。
「春花不遠千里,只為尋到一個故人,找到之後,便會帶著他一共返鄉。」
外面雨嘩嘩作響,春花的聲音脆而透徹,擊在忘川的鼓膜之上,眼前女子說罷竟似不敢直視于他,頭微微低著,只還用手撓著那片疙瘩。
那麼嬌貴的一個人,何曾吃過這樣的苦,受過這樣的罪?昔日她掉了一根頭發他都心疼的要命,現在竟一片麻木,忘川眼楮一掃,瞧見常歡偷偷站在藥匣子旁邊,心中苦笑,嘴上卻道︰「把藍色的那瓶拿出來給她用。」
天亮之前再度上了一次藥,忘川不易躺著休息,便一直打坐。常歡熬不住在木板床上一趟就睡了過去,春花幫他拉好被子,仍一角坐下,看那于中漸漸透出些光來,便去廚房打算弄些吃的。
細細做好,瞅著雨勢大極,只得先端了一半,一手撐著傘往大帳里端。
這費力的,大帳外面的小石也不知道跑哪去了,生怕雨水進到碗里,她一轉身,先用**去撞開門簾。
大帳里面的人都吃驚地轉過臉來,春花索性先把傘仍了,端著托盤轉過身來,眼前突然多了幾個人——君傲軒、君琉璃、輕歌。
冤家……就是路窄!
春花似乎根本不為方才極其不雅的動作羞愧,將托盤高舉至眉,彎腰恭敬向前,放置忘川面前矮桌之上︰「王爺,早飯準備好了,請用。」
琉璃眼楮銳利起來,忘川這里何時多了一個侍女?這次出行,在她的特意安排之下,除了輕歌和她,忘川這邊根本一個母的都沒有,她……是誰?
「還有一些,奴婢這就去取來。」春花恭謹後退。
傲辰只為她方才的不雅舉動感到詫異,在她身上掃了一眼之後,便收回了目光。
輕歌昨日跟著琉璃來過,自是知道連聖上派來的那些婢女都被打發了,上前對琉璃耳語幾句,琉璃淡淡點了點頭︰「你去吧。」
輕歌後退出了大帳,眼尖見春花進了旁邊小帳,撐著傘跟了進來。
春花正往托盤里放早飯,似乎沒有察覺到身後有人進來了,待裝好準備出去時,瞧見門口有一個鐵塔般肥碩的身子,嚇得往後退了一步。
「你是誰?」輕歌瞪著眼道。
「奴婢春花。」春花低著頭道。
「你從哪來?」她問的不是這個問題!
「我……我從那邊的大帳里來……」春花疑惑地看著輕歌。
輕歌雙目一眯,想發出危險的光來,但是因為臉上肉多了,春花竟有些看不到她的眼楮了。
「我問的是你是誰,怎麼會在雪王這里,你是不是想勾引雪王?」輕歌一步上前抓住春花的手,她手上正端著托盤,碗里的雲吞險些灑出來。
「我、我、我是春花,我是、是來服侍王、王爺的……」春花似乎被輕歌嚇壞了。
「春花,好了沒,小公子等著用飯呢!」小石聲音隔著帳篷傳了進來。
輕歌一怔,立即松了手。
春花連忙端好托盤,往外走去。
「敢說出去,要你的命!」路過輕歌時,一道冰冷的聲音入耳。
春花心底一笑,卻惶恐地撐傘出了小帳篷。
進了帳篷,君傲辰正要離開,他們一大早過來是為了探視忘川的傷勢,如今看來,似乎已經好了許多。
「就讓璃兒留下來伺候你吧,反正以後都是一家人。」君傲軒簡單道,作為武將,他的想法一直不算復雜,尤其是在這件他覺得非常完美的事情上,自己的妹妹艷冠群芳,能力超群,除了她,誰還能配得上忘川,既然遲到都要嫁給忘川,那留在這里服侍有何不可?至于名節什麼的,只要忘川不說什麼,別人又有什麼可說的。
忘川本來要回絕,瞧見春花進來了,突然改口道︰「也好,只有這一個婢女有些力不從心。」
春花正待將剩余早飯送上,琉璃輕移蓮步,卻是接了過去︰「你一邊候著吧。」
君傲辰走至帳篷口道︰「妹妹,你一定要盡心盡力服侍好王爺!」這才大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