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盛良綠樹悠悠,打西門進來一匹白馬,牽馬的是一個二十余歲的俊朗男子,一身布衣,掩不住的器宇軒昂。馬上坐著一個看起來差不多年歲的女子,也是簡單的布衣,一雙眼楮漆黑沉靜,看著熱鬧的街頭帶著一股恍然隔世的感覺,而她懷里坐著的孩子更是精致得惹人注目,瞧著熙熙攘攘的人群,也是喜笑顏開。
「娘,我們是要先回拾香嗎?」小童正是常歡,在那荒山野嶺呆了整整兩個月的時間,娘的傷才剛剛好,這一路奔波,真是怕娘受不了。
「常笑,有繡珠在,拾香肯定已經休整好了,我看我們還是先去看一下,萬一沒人,咱們再去客棧。」傲軒回頭看向馬上的女子,方才她便要下來,卻是被自己生生止住,那日她帶著他倉皇而去,未行多遠,三人便從飛劍之上跌落,他自是知道常笑是拼了命救常歡,卻不知她被那魔龍傷得那般厲害,常笑整整昏迷了一十七日!
「好啊!我也很想繡珠呢!」馬上女子輕聲淺笑,順從至極。
三人在外人的眼里看起來就像是幸福的一家人,而且,這位相公還極其體貼自家娘子呢!
在路人艷羨的眼光中,傲軒牽著馬來到拾香,繡珠正往外送客,抬頭間眼眶濕潤了。
常笑正要下馬,傲軒一聲「別動」止住了她,先將常歡抱下馬,再伸手將常笑抱下馬,有頑皮的小童看到立即刮著臉皮咯咯笑著跑了。
常笑倒是坦然,歪頭看了看拾香,門臉牌匾都和之前一樣,顯然是繡珠專意做成了這樣,再往里走,都是一模一樣的布局。
「房間都是和以前一樣,我都有天天打掃,直接就可以住了。」繡珠跟著道。
常笑轉過身來。握住繡珠手︰「讓你費心了。」
兩人對視一眼,都感覺眼角有些濕意,繡珠是覺得終于見到常笑,常笑卻更多了一份重新活過來的感概。
傲軒怕引起常笑傷感。大聲笑道︰「重逢本是喜事,看你們倆倒是要哭的樣子,一會兒我們小常歡可不樂意了,我看還是先讓他們母子休息一下,睡上一覺再敘舊吧。」
繡珠忙稱是。
常笑嫣然一笑︰「好,我也覺得累了,先睡會兒,繡珠你幫我去請常小魚和迦葉晚上過來玩吧,挺想他們的。」
繡珠正想如此,自是點頭答應。
常笑先去休息不說。這邊常小魚離得最近,得到消息之後,嘴里塞的李子掉了下來。
「常小魚你什麼意思?你不希望常笑回來不是?你是怕常笑一回來,就沒人來你這兒買花水了是吧?」繡珠難得發一次脾氣,看見常小魚半響臉上還是一副吃驚的表情。叉著腰發火了。
「不不不!絕對不是!我是太太太高興了啊!我比誰都巴望她回來啊,你是不知道……」常小魚差點吐露出來這兩個月紫尊的兄弟們快被尊主折磨瘋了,從沒在床上睡超過半個時辰過,全部被勒令出去找常笑和常歡啊!荒山野嶺咬得全身是包,尊主還一副吃人的樣子啊!
「我不知道什麼?」繡珠疑惑道。
「你不知道王大虎珍藏的有兩壇特別好的女兒紅,我晚上就抱過去,不。其實我現在就想過去看看常笑,但是她在睡覺是吧?」常小魚眼珠轉了轉,別是一條假消息啊!
「嗯,她看起來挺累的,你還是晚上再去吧。」
繡珠剛從常小魚家前門出去,常小魚就從後門溜了。馬不停蹄往相府跑了兩步,突然收了腳,錯了,現在尊主已經有了自己的府邸,那叫雪王府。太激動太激動了!哎呦,這回要領賞了!
但是自己匯報了半天,尊主這盯著魚池一動不動是什麼意思?常小魚有些郁悶,莫非尊主希望的是找到他們的尸體,而不是見到活人,但……這也不對啊!
之前有人匯報過尋到相似的尸體,結果直接被尊主給一掌斃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常小魚急得滿頭大汗。
「你說她晚上邀請了你和金迦葉?」半響,忘川背對著常小魚道。
「是啊是啊!我還說晚上帶酒過去呢!」常小魚連忙道。
「那你今天晚上就留在這里吧……」
啊?常小魚愣住了,留在這里?留在這里是什麼意思,莫非尊主看上了自己這具妖嬈美麗的身體?常小魚下意識地抖了抖胸,然後……驚住了!
她家清貴閑雅、俊朗絕塵的尊主衣袖一揮,身子立時矮了三截,袖子一拿,竟然變作了她的模樣,眉毛一挑,臉上的粉就撲撲往下掉啊!
「尊、尊主?」常小魚結結巴巴道。
「怎麼?不像麼?」忘川擰眉道,他旋即發現了什麼,噢,嗓音不對!
他旋即試了試嗓子,正巧小石路過,他猛地叫了聲︰「石兄弟!」
平日常小魚就是這麼叫小石的,小石听到常小魚的聲音,一抬頭,眼前怎麼有兩個常小魚,一個哭,一個笑,到底哪個是真的?
「哈哈哈,就這麼招,你今日就呆在這里吧,你家那兩壇酒哪里擱著?」
看著忘川揚長而去,常小魚和小石身子都晃了晃,瘋了,尊主瘋了。
拾香早早打烊,雖然這宅子才建好兩個月,但繡珠細心地從別處移來瓜苗葡萄,院子里依舊搭了架子,正是生機盎然之時。
不過為顯寬闊,只選在院子中央擺了桌子,自家有驅蚊花水,繡珠灑上一些,蚊蟲俱無,又頗有清香,小風吹拂,格外暢快。
只是此時常笑三人還在用飯,外面卻傳來敲門聲。
是常小魚,這來得好像早了點兒,一手抱著一個酒壇子,見了繡珠也不言語,直接闖了進來便往常笑房里走去。
這人……繡珠嘆了口氣,跟著進來,卻見常小魚立在常笑房門並不進去,她探頭一看,常笑嘴上不知沾了什麼東西,二公子正拿著帕子幫她擦呢。
不由一笑,推了常小魚進去︰「常小魚你要看不如進去好好看!」
方才常笑傲軒已經把喜訊先透露給她了,繡珠自覺歡心,也不覺得傲軒行為有多逾越。
「啊,小魚,你來了!」大概過于專注,傲軒這才看到常小魚,連忙招呼她坐下。
常笑擱下筷子︰「我吃好了,小魚你快來,怎麼還拿了兩壇酒,要拿就多拿點,兩壇夠誰喝的!」
擱在平時,常小魚肯定嘰喳開了,今日竟嘴一撇,一聲不吭地坐下,正對著常歡。
常歡還在吃面,吃得吸溜吸溜的響,他就喜歡這麼吃,常笑從來不管他,見常小魚瞅著他,先拌了個鬼臉,咯咯笑道︰「常小魚,小氣鬼!」
常小魚竟然也毫無反應。
「小魚,你不是見到我太激動了吧,怎麼都沒話了?」常笑伸出手探在常小魚額頭上,撲哧撲哧掉下一大堆粉,常小魚把眼楮閉上了。
「該不是王大虎又打你了吧?」常笑盯著常小魚的臉左看右看。
「沒有!」被常笑看得不自在,常小魚終于哼出了兩個字。
「哎,你早說啊,我還以為你被王大虎打啞了呢!」常笑嘟囔道。
「哎,常小魚啊,回頭我幫你好好修理一下王大虎!誰敢欺負我家常笑的朋友就是欺負常笑,就是欺負我!」傲軒好心情地拍拍胸脯,收拾一個王大虎,他還是可以的。
常笑撲哧一笑,听得外面有人高聲喊道︰「常笑!常笑!」
是迦葉來了!
扯了常小魚的手,常小魚一怔,卻是乖乖被她拉了出去,迦葉一身紅衣立在院子里,手上還拿著一把檀木扇,見了常笑也不上前,手持扇子先轉了一圈︰「怎麼樣?我變美了麼?」
「美!美的不行了!就像一個十八歲的大姑娘,但是難道你就不想我麼?」常笑笑道。
迦葉收了扇子,上前一步擁住常笑︰「想,但是我知道你死不了,丟不了我們的人!」
這話之間的含義,只有兩人明白,彼此相望,滿是淚光。
常小魚有些發呆地看著兩人,不明白為什麼可以這樣親近,而君傲軒又如此豁達,甚至親自動手將他帶來的酒拍開,給他們每人倒了一大碗,卻指給常笑倒了一小杯。
「你重傷初愈,不能飲酒,這一杯已經是破例!」傲軒笑道。
重傷初愈四個字落入常小魚耳中,她身子一顫,但常笑只瞅著連常歡都有大半碗酒,正待抗議,卻听繡珠撲哧一笑︰「二公子現在就如此體貼,成了親後常姐就更有福了。」
迦葉喜道︰「你們要成親了?」
常小魚轉向常笑,臉上粉撲撲而落。
常笑只含笑不語,傲軒爽朗道︰「明日我們便去拜見父親大人,你們準備好紅包吧!」
「唉,原來今天晚上不是純敘舊啊!」
「迦葉哥哥你也真小氣,紅包要備兩份哦,還有我一份,還有小魚姐姐!小魚姐姐?小魚姐姐?」常歡叫道。
常歡竟然也同意了?
常小魚手一抖,桌上的酒碗砰然落地,碎成千千萬萬片,別人沒有嚇到,她自己嚇了一跳。
「小魚,你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事?」常笑關切地扶住常小魚,這貨從一進來就不勁。
「對啊,常小魚,你不是最喜歡和我作對麼?我告訴你,這次常笑大婚,我要包一萬兩銀子,你包多少,有本事超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