淼淼慌了,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大喊韓佳駿的名字,尋找著他的身影。這個地方沒有,那個地方也沒有!
十字路口,她焦急地往四周張望著。
她的腦袋一片混亂,想到的不是把韓佳駿弄丟會有多麼可怕的後果,而是孩子一樣的韓佳駿,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該有多麼的無助,多麼的害怕!
淼淼將十指交叉緊握,放在額頭前,默默地祈求著︰萬能的上帝,拜托,請讓我快點找到他。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十分鐘後,她急的快哭了。像只無頭的蒼蠅,逮了個路人,詢問她有沒有見過一個戴著白色棒球帽的男人。
「他很高,大概有一米八三,穿著憤怒小鳥,不,印著憤怒小鳥圖案的黃色短袖。小姐,你有沒有見過他?」淼淼語無倫次地描述著。
這件小鳥短袖,是剛剛在路邊攤,淼淼花了三十塊買來送給他的。韓佳駿很是喜歡,立刻就套上了。
路人小姐搖了搖頭,熱心腸地給出了建議︰「你快給他打個電話,問他人在哪里。」
「他沒有手機。」隨之而來的自責差點淹沒了淼淼。她的聲音越來越虛弱了,「我真傻。我怎麼會忘了給他配個手機呢?」
今晚沒有月亮,甚至連星星都沒有。夜空如濃稠的潑墨,深沉得化不開。
又過了半個小時,淼淼蹲在路邊,手指往下滑動通訊錄,一顆心也跟著沉沉地、深深地陷下去。
除了單子文,她想不出還能打給誰。偏偏單子文接了個離婚官司,下午就飛到外地去了。
「淼淼,這麼巧,你也在這里。」
是秦朗,還挽著一個高挑美女。她戴著鴨舌帽,還有口罩,看不清她的臉。可淼淼還是一眼就認出了,是蔡以萱。
「姐,怎麼辦?我把佳駿弄丟了。他要是被壞人拐走了,該怎麼辦啊?」淼淼站了起來,心急如焚地叫道。
蔡以萱摟著淼淼的肩膀,溫聲軟語地安慰著︰「沒事的,他都那麼大人了。姐和你一起找。」
就在這時,半是責備半是擔心的話語驟然在身後響起︰「姐姐,你跑到哪去了?我以為你被壞人抓走了,一直在找你!」
淼淼猛地轉過身,那氣喘吁吁滿頭大汗的人可不就是韓佳駿!
「佳駿,我不是讓你在外面等我嗎?你到底跑去哪呢?你知不知道,你差點把我嚇死了!」淼淼長長地舒了口氣,拿出手帕,踮起腳,擦拭掉他臉上的汗珠。
「我去給你做這個。」韓佳駿從背後拿出一個四不像的竹蝴蝶,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做的很難看。姐姐,送給你。」
淼淼怔住了,緩緩地接過蝴蝶,一股感動的情緒直竄進她的心間。與感動同時涌上來的,還有那哽了喉嚨的酸澀。
蝴蝶編的很是疏散,怕了不久就要散架。青綠的竹葉上還染著一點點紅色的顏料,在路燈的映照下,格外的顯眼。
淼淼再仔細一看,那不是顏料,是血!
「佳駿,你的手——」
他的手滿是被竹葉割到的傷痕,密密麻麻,橫斜交織。乍一看,刺痛了淼淼的眼楮。再一看,淼淼的心都痛了。
「編這個好難的。」韓佳駿把手放到褲兜里,咧嘴傻笑著。
「疼嗎?」那股酸澀頓時彌漫上她的眼楮,即將泛濫成災時,被她強行忍住了。
「有一點點。」韓佳駿微微俯下~身,視線到了與她平視的高度,凝視著她的眼楮,很是正經很是認真很是嚴肅地保證著,「以後我會一輩子只為你一個人編。」
內心深處的某根弦,被無聲地撥動著。「傻瓜,你知道什麼是一輩子嗎?還學大人講話。」淼淼笑了。那笑容甜美溫柔,還淡淡地帶著點羞澀。
「我不是傻瓜,」韓佳駿旁若無人地玩起了她的頭發,又鄭重其事地糾正著,「我是傻子。」
淼淼朝他吐了吐舌頭,嘻嘻哈哈道︰「我說是傻瓜就是傻瓜!大傻瓜!」
一旁被當成背景布的秦朗和蔡以萱,臉色都有點不是很好看。
「淼淼,上次秦朗說你和妹夫感情不好,現在看來妹夫很喜歡你啊。」蔡以萱如樹袋熊一樣掛在秦朗的身上,打趣著。
「他很孩子氣的。你給他一顆糖,他就會喜歡你的。」淼淼看著成雙成對的他們,心里也有點不是滋味。
韓佳駿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伸出兩根手指,再次糾正著︰「一顆不夠,要給我兩顆糖果。」
淼淼被逗樂了,不願打擾秦朗和蔡以萱難得的約會,拉著韓佳駿回去了。
臨睡前,她收到了蔡以萱發來的一張照片。十幾只精致的竹蝴蝶擺成了一個愛心桃的形狀。圖片下還附著一行字︰秦朗說一輩子只為我一個人編。浪漫吧!淼淼,我現在很幸福,希望我們姐妹倆能一起幸福。
淼淼笑眼彎彎地觀賞著放在透明玻璃瓶里的竹蝴蝶。雖然奇丑無比,但是這一只,卻勝過了那十幾只。因為這是韓佳駿親手為自己編的,世上僅此一只的蝴蝶。
「嗯,我們一定都可以很幸福的。」淼淼回道。半年了,心里雖然還有點不舍,有點難過,但她已經慢慢放下了和秦朗那份無疾而終的感情。
心要像傘,既要撐得開,也要收得起。
第二天,蔡以萱帶著大包小包的糖果,來到薔薇小屋做客。
蔡以萱在淼淼的房間轉了轉,拉起她的手,露出和仙女形象極不搭調的八婆表情,「你和妹夫是不是已經……咳咳,他的尺寸怎樣?」
「什麼尺寸?啊,不是,沒有啦!」淼淼猛然想起了那一次親密接觸,呃,好像很不錯。
「臉紅了哦,」蔡以萱捏了捏淼淼的兩頰,又揉著她肉肉的臉蛋兒,「實話實說,是不是有什麼秘密瞞著我?」
淼淼連忙去推她的手,口齒不清地嘟囔道︰「好疼,放手啦!」
「不放!」蔡以萱笑得更歡了,眉毛一揚,正兒八經地說,「你難道不知道折磨妹妹是我人生最大的愛好嗎?」
那語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說真的。淼淼嗤嗤笑著,攻其軟肋,撓她的癢癢。姐妹倆在床上嘻嘻哈哈地鬧騰起來。
風吹起碎花窗簾,帶著甜蜜的花香,吹拂在兩張青春飛揚的笑臉上。一室的歡聲笑語,一世的美好回憶。
淼淼心情大好,去樓下準備茶點,讓韓佳駿陪蔡以萱好好聊聊。
「哇,好美的薔薇花!」蔡以萱望著陽台上的花,嘖嘖贊嘆著。她挨著韓佳駿坐下,嫣然一笑,「妹夫,你喜歡我嗎?」
韓佳駿嘴里含著兩顆棒棒糖,點了點頭。
「你覺得是我漂亮呢,還是淼淼漂亮?」說話間,她眼波流動,顧盼生輝,當真是人比花嬌。
韓佳駿拿出棒棒糖,實誠地回道︰「你更漂亮。」
「看來審美沒跑偏。」蔡以萱嘀咕了句,突然一瞬也不瞬地凝視著他,眼中淚霧彌漫,淒淒然地哀嘆著,「其實本來是我要嫁給你的。可是爸怎麼都不肯,硬是把那麼差勁的妹妹強塞給你。佳駿,如果當初是我倆結婚,現在你一定會更快樂吧。我會天天彈鋼琴給你听,我還會給你跳芭蕾舞,可是蔡淼淼她什麼都不會。」
韓佳駿「哦」了一聲,扔掉棒棒糖,抱著平板電腦繼續玩游戲,漫不經心地問︰「那你會煮飯嗎?淼淼姐姐就算用泥土做飯,也是香的。」
蔡以萱愣了一下,笑著回道︰「為什麼要親自做呢?我們可以請廚師啊。」
「那你會洗衣服嗎?淼淼姐姐洗的衣服有陽光的味道。」韓佳駿隨口又問。
蔡以萱的笑容有點僵了,「這不是保姆做的事情嗎?」
韓佳駿頭都不抬,手指繼續飛快地在屏幕上飛舞著,又搭了輛加農大炮,全神貫注地抵御新一批僵尸的到來。
待闖過這一關後,他放下平板電腦, 里啪啦的又是一串問題︰「那你會爬樹捉知了嗎?會和我打架嗎?會陪我玩捉迷藏嗎?」
「怎麼可能會?」蔡以萱驚得站了起來。敢情那個蔡淼淼都在做這些蠢事?
「看吧,你什麼都不會。你比淼淼姐姐差多了。」韓佳駿擺出一副極為嫌棄的表情,往外挪動身體,徹底遠離蔡以萱。
蔡以萱氣得牙癢癢,從小眾星捧月的她哪曾被男人這麼無視過。她再也沒興致去勾搭一個傻子,提著昂貴的手提包下樓了。
淼淼還在廚房做甜點,見蔡以萱步履匆匆地往外走,連忙跑過去,詢問是怎麼回事。
蔡以萱細聲啜泣著,哽咽著說沒事,就要離去。
「姐,是不是,佳駿他欺負你了?」淼淼沉聲問道。
「……佳駿他,他說我比你漂亮,對我動手動腳。他還想模我的——」蔡以萱驚魂未定地抱著胸,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兩行熱淚,潸然而下。
「那個變態!」淼淼火冒三丈,沖上樓,找到韓佳駿,劈頭蓋臉地罵了過去,「你怎麼能這麼對我的姐姐?韓佳駿,我對你太失望了!」
韓佳駿一臉茫然地抬起頭,急忙忙地叫著︰「我做錯了什麼?」
「你還好意思問?」淼淼恨其不爭,用力拍打他的手臂,「姐說你對她動手動腳。就算你成了傻子,也不能這樣啊!」
「我沒有!」韓佳駿矢口否認。
淼淼提高了音量,「還敢抵賴?難道我姐會騙我嗎?」
韓佳駿聞言,臉上滿是慍怒,氣急敗壞地嚷著︰「你相信她,卻不相信我!」他瞪了淼淼一眼,砰的一聲,重重地摔上了門。
新一輪冷戰又開始了。
傍晚,薔薇小屋又迎來了一名客人。
「哥,你怎麼不提早說聲?我好準備晚餐。」淼淼看到秦朗,心情豁然開朗。
秦朗深呼吸一口氣,使勁壓抑著滿腔的憤怒,用嘶啞的聲音質問著︰「淼淼,是不是你把我和以萱的照片發給蔡先生?」
淼淼有種很不好的預感,表情也隨之嚴肅起來,「發生什麼事了?」
「蔡先生今天下午找到我,問我是不是和他女兒交往,逼我跟以萱分手。我和以萱的事只有你知道。那張照片以萱也只發給你一個人。」秦朗一腳踢飛旁邊的空鐵桶。鐵桶在水泥路面 當當的四處撞擊,發出一陣駭人的聲響。
淼淼慌亂地搖了搖頭,「哥,我沒有!」她小心翼翼地搖了搖秦朗的衣擺。這樣暴怒的秦朗是那樣的陌生,那樣的可怕。
她的秦朗哥哥在她面前永遠都是晴天一樣溫和的笑臉。淼淼沒想到,晴天也會有烏雲密布的一天。
秦朗用力撇開她的手,眼中的惱怒再也遮掩不住了,幾乎是勃然大怒地吼道︰「除了你,還能是誰?」
淼淼眼里閃過苦楚,神情一片悲傷,低聲喃喃著︰「哥,你怎麼可以不信我?我為什麼要那樣做?」
「因為你想要拆散我和以萱!因為你一直喜歡我!蔡淼淼,你听好了,我對你好,只不過是可憐你同情你,你不要再一廂情願了好不好?」
秦朗的話瞬間化成了無數的刀刃,深深地扎進了淼淼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