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到屋里,錦玉就把姨娘要錦衣抄錄佛經的事情向錦浣口述了,錦浣用不敢相信的眼神瞧著錦衣道︰「你們不是看我整天悶得慌,拿話來逗我吧?」
「愛信不信!」錦玉也學著錦浣的口吻說道。(http;//燃§文&書&庫
錦浣看著已經上榻的錦衣道︰「你真的會寫字?而且還能寫得很漂亮?連姨娘都贊不絕口?還要讓你抄經書?」
錦衣听她一連竄的問開來,微微一笑道︰「沒有錦玉說得那樣,只是稍微會一點。」她躺了下去,錦玉吹熄了燈,屋子里靜了下來。
可是在黑暗的寂靜里,白天的那一幕竟又閃現在錦衣眼前,那張俊雅溫和的面孔,那雙溫和多情,奪人心魄的眸子,竟是這般地難以忘懷。獨自想起的時候,黑暗中的她還是臉上微微一熱。
而在杜府的凝輝院里,杜家大公子杜雲柯正在燈火跳動間的屋里拿著那片樹葉呆呆地出神。那張清澄無瑕的臉,那雙含情帶羞的眼,開始浮現在他眼前。而那手足無措慌亂的神情,更是讓他啞然失笑。
大丫頭錦繡鋪好了床鋪,走過來柔聲道︰「少爺,該歇息了。」
這錦繡為人精細,還能面面俱到,見識也不淺,所以連太太也對她多有稱贊。最重要的還是她對杜雲柯這個主子十分地盡心,鋪床疊被,端茶遞水,件件都是盡心盡力,沒有一絲馬虎敷衍。她見杜雲柯對自己說的話沒反應,卻對著一張樹葉在暗暗發笑,走過去好奇地問道︰「少爺,這樹葉哪里來的?有什麼問題嗎?」
「哦,」杜雲柯回過神來,說道︰「撿來的。」隨手放在了案頭上。
「撿來的?」錦繡一听這話道,「這種髒東西少爺怎麼能留在房里,奴婢這就去扔了。」她隨口說著,就走到案頭邊要去拿那片樹葉。
「不用!放那里好了。」杜雲柯道。
錦繡順從地把手縮了回來,看見他已經在自解衣帶,忙過來替他寬衣。
「夜深了,」杜雲柯不等她來解衣,向她擺了擺手,打發她道,「你也去歇息吧。」
「是。少爺。」錦繡垂了眼簾,開門出去。
雖然錦繡的一言一行都深合規矩,穩當地挑不出一絲差錯,但在杜雲柯的心里,莫名地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或許是因為這個丫頭真的太過體貼入微,反而讓他感覺不太舒服。
正要上床,想起那片樹葉,他又重新搭好衣衫,走過去把它夾進了書頁當中。
次日起來剛洗漱完,二公子杜雲和就來看兄長了︰「哥,我听說你去找我了,所以今天一大早就上門來了。」
兩兄弟出了房門信步閑庭︰「我還以為你腿傷剛好,會安分點。」杜雲柯笑說道。
「哎,江山易改,秉性難移。」杜雲和也笑,「要我向哥你那樣溫文儒雅又能干,看來是要等下輩子嘍!」
「你也別盡夸我。」杜雲柯道,「如果真有下輩子,我倒寧願像你那樣,做個富貴閑人,瀟瀟灑灑地過一生。」
杜雲和道︰「爹常夸你,說你做什麼事情都極用心,生意上的事情也一點不含糊,要是讓別人听到你說這話,準以為你在挖苦我。」
「表哥!」兩人正說笑著,听到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喊道。側頭望去,是表妹單連芳。只見她身著一襲水紅色曳地飛鳥描花長裙,外罩一件青緞外裳,面若芙蓉,眉如遠黛,珠玉耳墜隨身晃,身似綿柳迎風擺。她便是杜家兄弟的表妹,當家女眷杜夫人的佷女,長得可也是明艷照人,宛如貂蟬在世。身後跟著個貼身服侍的丫頭,看見了杜氏兄弟,屈身行了一禮,遠遠地站定。
單連芳輕盈地飄到杜家兄弟跟前,手臂一彎,挎住了杜雲柯的胳膊,喜笑顏開道︰「表哥,看到我開不開心?」
「喂,臭丫頭,你又到我們家來做什麼?」杜雲和眼皮子一翻,說道。
「這是我姑父姑母家,我為什麼不能來?」單連芳對著杜雲和哼了一聲道。
「既然你來了,那我就走了。」杜雲和說著就轉身要走。
「雲和,怎麼說走就走?」杜雲柯在身後喊道。
杜雲和也不理會兄長,轉回身瞧著單連芳道︰「既然你來我們家,見到了我怎麼不打招呼?難不成你眼楮不好使,我一個大活人站在這里都看不到?」
單連芳小嘴一撅,瞪了他一眼道︰「你最會欺負人,我要是搭理你,還不知道會不會被你欺負!」
杜雲和一咧嘴巴道︰「哈,怪不得,你都來我家好多天了,居然連我屋里都不去,好歹你還叫我一聲表哥吧。」
單連芳撅著嘴巴輕嗤一聲,不去理他。
杜雲柯見他們斗嘴,只是淡淡而笑,他撥開表妹的手道︰「你這是去哪里?」
單連芳道︰「我不就是來表哥你這里嗎?每次我過來,下人們都說你出去了,所以今天我特地起了個早。」
「我辦完事情回來,你不都能見到我嗎?」杜雲柯道。
「可是早上我很少跟你說過話啊。」單連芳撒嬌道。
「哥,你們慢慢聊,我先走了。」杜雲和也不想再湊趣,向兄長說了一句,便徑自離開了。他可不喜歡這個嬌滴滴的表妹,更何況雖然不干活,他還是很忙的。他把幾個心月復小廝召集起來,到城外打獵去了。
一行人來到城外,進林子尋找野兔野雞,這個林子近水源,是野兔出沒最多的地方,幾個人在草地上追尋獵蹤。
「少爺,這里的足跡斷了。」福壽低聲對身旁的主子道。
「應該就在不遠處窩起來了,快仔細找找。」杜雲和吩咐著,手里的彈弓緊了緊。
忽然,嗖地一聲,一只兔子從草地里竄出來,迅速地逃開了,杜雲和手持彈弓,夾著彈丸,忽的一聲,彈丸飛出,兔子跑掉了。
杜雲和尷尬笑笑︰「這兔子太機靈了。」
福樂听了心里暗笑,忍不住道︰「少爺,不是你的技術生疏了吧?」
「臭小子,」杜雲和齜著牙伸手在他腦袋上拍了一記道,「你能不能不要這麼老實?」
幾個人又尋蹤覓影,往林子里走去。不久再次發現了幾處足跡,循著足跡走到一處,又是斷蹤,經過仔細的觀察,杜雲和發現在不遠的東北角就潛伏著一只,他向幾個手下點頭示意,開始散開,包抄過去。兔子被驚動,從隱身處逃竄出來,福樂和福壽福澤趕緊追著打,而此時的杜雲和早已埋伏在野兔原來隱身的地方。因為野兔被驚起逃竄,最後都要跑回它們原來藏身的地方。杜雲和見野兔劃了個圈跑向原地,卯足了勁兒「呼」地一聲,彈丸飛出,剛好命中,兔子「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哈哈哈……」杜雲和拎起兔子的耳朵,得意地道,「今天算你運氣好,栽在本少爺手里。」
福樂看了看主子的腿道︰「少爺,今天就到此為止吧,您的腿才剛好呢。」
杜雲和也覺得腿上有些不適,遂招呼一聲︰「走!帶這畜生回去!待會兒你去交給廚房,叫他們今天晚上好好地煮了給我送來!」他把兔子一扔,甩到了福樂的手里。
這邊沁芳園里,楊氏交代錦屏道︰「今天我去向太太請安的時候,太太說芳姑娘想吃蓮子糕,讓我去叮囑廚房一聲,你讓錦蘭去跑一趟。」
錦屏撇了撇嘴道︰「太太也真是的,干嗎自己不使人過去,偏偏還要勞累姨娘。表小姐也真會折騰,每天不都有四色干果,四色甜點送過去嗎?她還三天兩頭翻了花樣地讓廚房做這做那,她在府里的待遇可比我們兩位少爺強多了。說來說去還是太太偏心,自己沒有生養,把個佷女當成寶……」
「住嘴!」楊氏截過話頭微嗔道,「這種話也敢說?太太最忌諱的就是這個,要是傳到太太耳朵里,到時候我可庇護不了你了,連我這個做主子的到時候也難辭其咎。」
原來杜夫人嫁過來後一直沒有生養,杜家老爺先後添了兩房姨娘,二姨娘呂氏本是府里的丫鬟,生下兒子杜雲柯以後抬了姨娘,她為人與世無爭,從不與人爭權邀寵,只是患病早逝。三姨娘楊氏小戶人家出身,嫁過來後跟低調的呂氏相處得倒也融洽。而太太為人淡漠,成天一張冰霜臉孔,所以楊氏對太太明面上敬重有加,暗地里謹言慎行。
錦屏也知道自己說過火了,悻悻然道︰「知道了姨娘,我只是替姨娘和兩位少爺叫屈罷了,一個外來的姑娘倒在杜府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知道你忠心。」楊氏說道,「趕緊去讓錦蘭把事情辦了。」錦屏應了出去,走到門口又被楊氏喊住,「對了,你讓錦蘭把錦衣給帶上。這丫頭我瞧著不錯,讓她熟悉熟悉府里的環境也好。」
錦蘭帶上錦衣出了沁芳園,兩人分花拂柳,穿廊過亭,經過層層門洞,來到廚房。錦蘭傳達了姨娘的話後,和錦衣一道出來。
走到一處,錦蘭停住了腳步道︰「我表妹錦姍在太太屋里當值,我過去瞧瞧她,你在這里等我一下。」說完,她扭腰便走。
錦衣看著她遠遠去了,看見不遠處有一簇開得正艷的美人蕉,紅黃相間,交相輝映,煞是惹人喜愛。她緩步走了過去,立在美人蕉下,心里卻無端又想起那張溫和俊雅的臉來。他的神情,又躍然眼前;他的語氣,又回響在耳邊。不知道為什麼,那次一見之後,竟是總也揮不去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