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柔見自己闖禍,連忙拿出帕子來給素素擦拭,一邊惶恐地說著「奴婢該死」。
素素大怒,一把打開代柔的手,跟著一記耳光甩到了代柔臉上,罵道︰「不長眼的東西!剛還在說你做事毛手毛腳,居然又出錯!我平時教訓得還不夠嗎?!是不是又要讓我罰你跪上三天?!」
眼見素素勃然大怒對著丫頭一記狠狠的耳光,廳上眾人盡皆一怔。還以為她說以前罰過厲害的也不過說說而已,可從她的話中听說她以前曾罰過這丫頭跪了三天,眾人才知她所言非虛。雖說主子罰奴才那是無可厚非的事,只是眾人多數早已先入為主,以為在這張和錦衣一模一樣的的面孔下,她的為人多半會對底下人比較寬待,哪里想得到她對下人動起怒來手段居然真這般不留情。
杜雲柯更是沒想到長得和錦衣一般無二的人,行事作風居然跟單連芳似的,完全沒有閨秀之風,和錦衣簡直是雲泥之別。錦衣雖說只是個丫頭,不過待人處世一向矜持有禮,大有閨秀之風。
就連單連芳也不由微微吃驚,雖然她也沒怎麼善待過那些她看不順眼的下人,不過對待貼身丫鬟她倒還沒這麼狠。
「奴婢該死!奴婢知錯了!」代柔挨了一耳光,早已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拽著素素的裙擺求饒道,「求小姐饒了奴婢這一次吧!奴婢真的知錯了,奴婢以後一定洗心革面,好好改過……」
「好了!」杜夫人見素素當著自己的面教訓丫頭,不悅道,「我還在這里呢!你要教訓底下人回去再教訓。」
素素听杜夫人說話,臉上才消散了一絲怒氣,說道︰「妾身失禮了,不該在太太面前一時沖動。」接著環視了眾人一圈道,「只怪妾身管教不嚴,擾了大家的興致。那麼妾身只好先行告退了。」最後又怒視向代柔冷聲道。「還不起來?!看我回去怎麼收拾你!」說完,怒氣沖沖地拂袖轉身便走。
看著離開的素素,廳上眾人一時盡皆失語。還是杜雲和當先說了話︰「我解個手去。」
素素正和代柔往自己住處過去,卻听得身後有人喊道︰「嫂嫂。」
素素一愣,停下了腳步,回身看向杜雲和道︰「原來是小叔,小叔不在席間喝酒,出來做什麼?」
杜雲和走到素素面前道︰「我是專程來跟嫂嫂談談的。」
「哦?」素素笑著道,「不知所為何事?」
「想來跟嫂嫂說幾句話。」杜雲和道,「我不管嫂嫂嫁到我們杜家是不是心甘情願。或者說早有意中人。可你既然已經嫁過來了。就是我大哥的女人了,就應該做一個妻子該做的事情,盡到做妻子的本分!」
素素面上有些生氣,說道︰「我們夫妻間的事情。不該小叔你來多管閑事!」
「我還就喜歡多管閑事!」杜雲和也不客氣地道,「你是怎樣的人,做怎樣的事我不管,我只想對你說,我大哥對待感情是個極其痴情的人,你看他怎麼對待已經死去的錦衣就知道了。所以我希望你好好對他!」
「你剛才也說了,他是個痴情種,他甚至還念念難忘他從前的意中人,」素素道。「那麼你來對著我一個人說這些又有多大意義呢?」
杜雲和被她一反問,一時也無言以對,素素緊接著道︰「不好意思,我的衣裙髒了,得趕緊回去換下。恕不奉陪了。」說完,不再理會雲和,轉身走了。
「代柔,委屈你了。」回到住處,素素道。
「小姐說什麼呢。」代柔道,「小姐既是迫不得已,奴婢為小姐分憂是應該的。」
「還疼嗎?」素素看著代柔的臉道。
「疼點也無妨,」寒香過來道,「待會我就替她用巾子敷一下。小姐,水備好了,趕緊沐浴更衣吧。」
素素這邊關起門來說話,聚宴的廳上已草草飯罷。杜雲和陪著楊氏出了聚宴廳,一路上挽著楊氏的錦屏早已忍不住輕聲道︰「沒想到新女乃女乃長得跟錦衣一模一樣的,心地跟處事作風卻跟錦衣差得遠了。看來只要是娘家財大氣粗些的大小姐,」說到這,她更加放低了聲音,「都跟凝輝院那主差不多。」
楊氏心想這都是嬌寵出來的後果,她也不想對素素做什麼評論,看向身邊的兒子道︰「就像我們家二少爺,你看我從小太放任他了,長大了沒一刻讓我省心的。」
「娘!」杜雲和一听母親拿自己說事,抗議道︰「好好地說著話,你扯到我身上來做什麼呀。」
杜雲柯回到住處,從懷里取出從不離身的這方曾經幫錦衣包扎過手的帕子,看著帕角上錦衣親手繡上的圖案而落寞神傷。曾經的傳情信物今猶在,唯獨逝者已逝,怎能令他不倍感傷情。
「大哥。」杜雲和走進門來。
杜雲柯見兄弟進來,說道︰「你不是陪姨娘過去了嗎?」
「我本來就打算過來大哥這邊的啊,我娘拉著我說話,我只好陪他走一段了。」杜雲和一**坐下後,見兄長手里拿著一方帕子,表情抑郁,他雖然不知道這方帕子其中藏著什麼因由,不過剛進來的時候就見兄長似乎在呆看帕子不動,想來一定也跟錦衣有什麼關系,遂道,「大哥,又在想錦衣了?」
杜雲柯沒有說話,只是默然將手里的帕子收入了懷中,傷感道︰「歲月常相似,花開人不復。如今只能睹物傷情,空嘆物是人非。」
杜雲和對著兄長的落寞,又不知該如何安慰,想到方才席間之事,月兌口而出道︰「我原以為新嫂嫂也跟錦衣一樣,是個溫柔可人的女子,今天看她行事,我才發現她跟單家那丫頭比起來,簡直是有過之……」猛然意識到當著兄長的面這麼否定和錦衣長得一模一樣的新嫂嫂,恐怕只會打擊到兄長吧,畢竟如果新嫂嫂跟錦衣能夠連性子都差不多的話,兄長倒還有可能把她當成錦衣。
杜雲和正在暗悔自己說出的話,想說點別的什麼岔開話題,杜雲柯已經開口︰「雲和。你以後不要在我面前多提她了。雖然她長得和錦衣一模一樣,可我只愛溫柔善良,善解人意的錦衣。」
「大哥,雖然新嫂嫂對待下人出手是狠了些,不過也不能說她心地就一定不好啊。」杜雲和道,「就拿我們以為錦衣沒死的那會兒,大哥跟我找去蘇州,大哥高燒不退那次,她還因為幫大哥退燒一夜沒睡呢。」
「這件事我很感謝她。只是不是錦衣,」杜雲柯道。「我不愛。」
杜雲和見兄長目光決然。知道再勸無用。話到嘴邊只好又咽了回去。
「哼,當著我的面大呼小叫地教訓丫頭,這個女人可夠張狂的,簡直不把我放在眼里。」杜夫人生氣地緊。
「姑母。那小賤人不吃魚,可那個汪素明明酷愛吃魚。」單連芳向杜夫人道。
錦繡道︰「說她愛吃魚的是她的貼身丫頭,誰知道她是不是關照過了。偏偏魚就給失手掉地上了,也真夠巧的,弄不好就是故意演戲給我們看。」
「錦繡說得沒錯。」杜夫人也同意。
錦繡又道︰「一個人的生活習性不是那麼容易改變的,如果她是那小賤人,那麼我們也一樣可以從其他地方來加以證明。對了,柳瑛蘭從小跟她一起長大,最熟悉那小賤人的莫過于她了。」
柳瑛蘭這些日子以來一直拋不開這個新女乃女乃究竟是不是素素的猜測。坐在案邊停了針線,剛咳得幾聲,錦菲從外面打水進來,端著盆說太太打發人過來讓去那邊。
「你跟錦衣那小賤人一塊兒長大,自然是對她的喜惡最清楚不過了。」柳瑛蘭來到榮殊院。杜夫人冷著臉問她,「我問你,她平時喜歡吃什麼,討厭吃什麼,喜歡穿什麼式樣的衣裳,討厭穿什麼顏色的裙子,總之,你通通說給我們听。」
「或者有什麼害怕的畜生之類。」錦繡補充提醒道,「拿我來說吧,我害怕老鼠,她有沒有什麼害怕的?」
「這個……太太問這個做什麼?」柳瑛蘭忍不住問道,她听杜夫人和單連芳又來糾纏關于錦衣的話題,心想看來又是因為杜家剛過門的新女乃女乃了。
「少廢話!你只要回答就行了!」單連芳催道。
听著杜夫人冰冷的問話,和單連芳不客氣的追問,柳瑛蘭想到的是平日里這些人對她的冷嘲熱諷,和看向她時那鄙夷的目光。想到這些人平日里這麼對自己,不當自己是杜家的人,一踫到事情倒是想到自己了,柳瑛蘭心底輕蔑地一笑,錦衣的事情也只有自己知道,就憑平日她們這麼對待自己,自己為什麼要老實交代。
「其實像我們這種窮苦人家出身的,哪有什麼特別的喜惡,吃飽穿暖就已經開心了不得了了,什麼也不講究。所以,錦衣她根本沒有什麼不愛吃的,不愛穿的。」柳瑛蘭回答道。
太太一听怒道︰「錦繡都說了那小賤人從不吃魚了!」
「喔,對了,」柳瑛蘭忙道,「我想起來了,錦衣是不吃魚。大概是小時候被魚刺卡到過的緣故吧。反正她小時候的事情我也不清楚,來我們家後,因為家里窮,長到十六歲上,也沒吃上兩回魚,所以不大記得了。」
杜夫人听她的說話倒也有理,又道︰「那麼其他的呢?」
柳瑛蘭細細回想了一遍後緩緩搖頭道︰「沒有,沒有什麼特別喜歡或討厭的。」
「連害怕的東西都沒有?」錦繡追問道。
「沒有。」柳瑛蘭一臉誠懇又干脆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