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二房的人早早起床,拿上三房清理過的爬扎,在家里隨便吃了兩口飯,劉承志和敬民便坐上了往縣城而去的牛車。
段氏和麗質一直跟在後面,目光殷切的看著那個屬于她們的麻袋。
劉承志父子剛走沒多久,段氏和刑氏也各自收拾了行李回了娘家。雪梅一個人不想呆在家里,便跑到了三叔家,順便照顧他。
常言道,傷筋動骨一百天。劉承貴的身體沒有那麼快的好,看到雪梅過來,也只是打了個招呼,沒敢起床。
到了中午的時候,芳蘭過來請劉承志,卻听到他跟著敬民到縣上賣菜去了。不由得哼了一聲,扭身就要離去。
「芳蘭姐,爺女乃找我爹啥事啊?要不要我過去?」雪梅正剝著蔥,中午準備下雞蛋韭菜撈面條,看到她要走,隨口問了一句。
芳蘭撇撇嘴,看著雪梅那令人爽心悅目的臉蛋便有些氣不打一處來。一個只知道下地干農活的憑啥生的這麼漂亮?自己明明天生麗質,可是跟她一比還是差了那麼一截。
臭種地的……姜公子還經常給她看病,咋不病死?哼了一聲,氣沖沖地走了。
「她這是咋了?」雪梅扭過頭看著麗質。
麗質疑惑的搖搖頭,「誰知道她……天天神神叨叨的。」
雪梅也不管她,將蔥剝好後洗淨,然後就去 高粱面面條。來了劉家時間也不短了,可是一直沒有怎麼吃過白面,唯一一次吃的還是從劉承志碗里扒下來的。暗暗下定了決心,等到爬扎季過去,一定要弄頓白面的面條解解饞。
她卻不知道,這一耽誤,直讓她後悔好久。若是她現在就去老宅,說不定以後的事情就不會發生。
到了半下午,劉承志和敬民回來,刑氏和段氏卻要再等晚一會。剛剛吃了點東西,卻看到翡翠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
「二叔,二叔,你可回來了,我娘……娘她上吊了。」
「啥?」一家三口人就都站了起來。
翡翠抹著眼淚哇哇大哭,「……女乃上午罵我娘,我娘就上吊了。」
「你爹呢?」劉承志心急火燎的,扳著翡翠肩膀問她。
「我爹……去追大伯了……」翡翠抽抽噎噎的說不清楚,急得劉承志‘嗨’了一下,舍了翡翠就往老宅跑。
雪梅一把拉住了他,「爹,咱得先想好對策再過去。」
劉承志甩掉了雪梅的胳膊,急道︰「這都啥時了,火燒眉毛的事,咋還能等?」
「爹,上午芳蘭也找過我,可是她沒說啥事。你別急,先等我問清翡翠。要不然去了老宅兩眼一抹黑,啥事也不知道。」雪梅說著便揀了一塊帕子替翡翠擦了擦眼淚,溫言軟語的問她到底是怎麼回事。
翡翠一邊抽噎一邊說,斷斷續續的把事情給說了出來。劉承志听到佷女的話,當即後退幾步,一**坐到了地上。
翡翠只知道昨天夜里她爹娘嘀咕了一夜,早上就去找大伯,結果卻沒有找到,劉承禮便去追。苗氏去找饒氏,結果卻被饒氏痛罵,然後連氏和芳蘭又在西廂房里搜出了二十兩銀子,將苗氏羞侮了一番,說她私藏銀子。苗氏又羞又怒,就將自己反鎖在上房,拿了凳子把門頂死,吊在了房梁上。
幸好劉有德拼命的撞門,這才算把苗氏給救了下來。
「那我四嬸,我四嬸有沒有事?請秦夫子過去看了嗎?」雪梅壓制住滿月復的怒氣,柔聲問翡翠。
翡翠號啕大哭,「我娘,我娘,她沒醒……姐,她是不是死了?」
「我去老宅。」劉承志再也站不住了,大步流星的往老宅走。
「哥,你去三叔那邊,安排麗質,這事不許和三叔說,怕他急上火。我去追爹……」雪梅囑咐了敬民一句,便拉著翡翠往老宅飛奔。
劉承志在前面跑的急,雪梅在後面跟的緊。不一會就跑進了老宅,卻見門外又聚了一群人。看到劉承志父女過來了,惋惜的搖了搖頭。
劉承志嚇得肝膽俱裂,大叫了一聲就沖進了院。
劉老爺子雙眼無神,坐在了上房的馬扎上,垂著眼皮看著地,听到了二兒子的聲音,驚喜的抬起頭。
「承志啊,你可回來了……你大哥……」
劉承志打斷了他的話,「爹,我四弟妹咋樣?她沒事吧?家里請秦夫子了嗎?」
劉老爺子不妨兒子關心的是這事,微微怔了怔,語無倫次的道︰「啊……沒事……不用請……就是暈了,暈了……」
劉承志長吁了一口氣,雪梅卻怒了,啥叫不用請?合著上吊的人不是你連大夫都不用請?剛剛要發作,劉承志卻指使她去西廂房看看苗氏。
「爹,咱家到底是出了啥事?四弟妹為啥要自盡?」
雪梅忿忿的出了上房,听到劉承志追著劉老爺子問了這句,暗自咬了咬牙。
西廂房里的東西被翻得亂七八糟,被子床鋪都掀開了,櫃子門全部敞開著,兩匹粗布孤零零的躺在櫃子里。苗氏的小兒子敬泰跟個小貓似的,爬在母親身邊,厭厭的哭著。苗氏脖子上有一條明顯的勒痕,躺在床上一動不動,死活不知。
雪梅的頭皮就炸了一下,腦子里嗡嗡直響。急走了兩步,撲到了苗氏的床邊,顫抖著手去在她脖子的動脈上搭了一下。
「四嬸,四嬸,我是雪梅啊……」雪梅輕輕的在苗氏耳邊喚她,按著她的胸脯做人工呼吸。一連喚了十幾聲,苗氏才悠悠醒轉。
「雪梅……」苗氏的聲音像是夢囈,眼角滾落了兩行熱淚。
「翡翠,水在哪呢?在哪呢?」雪梅擦了一下眼角的淚,站起來在屋子里轉了兩圈,地上碎碗亂渣,沒找到一個能用的碗。
「哦,我去上房端水。」翡翠怔了一下,隨即往上房跑。
一會水端來,雪梅將苗氏扶起來喝了兩口水,又仔細的拿帕子沾了碗里的水給苗氏擦臉。
「四嬸,有啥話不能好好的說,干啥要做這想不開的事?」雪梅軟語輕柔,慢慢的勸苗氏,「萬一你要是真去了,我這弟妹倆人可咋弄?你舍得下?」
苗氏听到翡翠和敬泰的名字,突然痛哭了起來。
雪梅眼圈紅紅的,陪著掉眼淚,又攬過了翡翠和在床上爬的敬泰,一起推到了苗氏的身邊。
「四嬸,你這樣不明不白的去了,以後他倆不還得替你背個黑鍋?」
「雪梅,這日子沒法過了呀……」苗氏號啕大哭。
上房里,劉承志唉聲嘆聲的蹲在劉老爺子身邊。不知自己身為兒子,到底該怎麼樣責備父親。
「爹,就是四弟他家藏了二十兩又咋了?四弟是我親叔的兒子,論理他就得繼承我叔的家產。雖然當初咱倆家把錢都給花光了,可是好歹……」劉承志說到這里突然說不下去了,只是痛苦的揪著自己頭發,「都怪我,怪我!我就應該早點把宅子給騰出來,讓給四弟,要不是我賴著不走,天天找借口說要收拾那邊的破宅子。四弟妹咋會出這事?」
劉承志說著就往自己臉上扇巴掌。
「老二……」劉老爺子抬起頭,阻止了劉承志,「這事,爹不厚道啊。」
「爹,我家明天就搬,明天就搬。」劉承志又往臉上扇了兩巴掌。
東廂房里,饒氏渾身發抖,坐在了芳蘭的床上。連氏和芳蘭都是一臉陰沉的盯著地下,沒有一個人想起去勸饒氏。
欺負兒媳婦那是天經地義的,可是把兒媳婦逼死了那就過份了!老劉家這是攤上大事了。
連氏不由自主看了芳蘭一眼,家里出了這樣的事,以後芳蘭的親事可還咋弄?芳蘭倒是次要,要是讓王家知道劉家這樣,肯不肯把王秀兒嫁過來?
西廂房里,雪梅依舊在勸苗氏。
「四嬸,到底是出了啥事,你咋就恁想不開?」
苗氏這會有了訴苦的人,心情已經平復多了。听到雪梅問她,慘然一笑,道︰「雪梅,你大伯他……」
「我大伯咋了?」雪梅看到苗氏的表情不正常,心里喀 一下,難道劉承業又出啥ど蛾子了?
「他……」苗氏抽抽噎噎的,又哭著道,「他把給黃家的首飾送給了王秀才家。」
雪梅怔了下,黃家,王家。想了半天才想明白,這黃家是搶親的那個黃家?想到這里急忙去看苗氏,見到苗氏點點頭,腦子里轟的一下炸了。
「劉承業把贖回我賣身契的錢拿去給敬東做聘禮了?」雪梅噌的一下站起來,氣得連大伯都不喊了。
苗氏又點點頭,「我昨天夜里就听到了這事,想著一早讓你四叔去問你大伯。沒想到他一早就走了,你四叔就去追。然後,我就去問你女乃,這事到底是怎麼回事。誰想到……你女乃她,她破口大罵。我一時生氣就回了句嘴,結果就惹了你女乃生氣,打了我一巴掌……過了一會,連氏和芳蘭拿著在我屋里搜到的二十兩……我就暈了頭……」
雪梅氣得雙拳緊攫,臉色鐵青。
又安撫了苗氏幾句,怒氣沖沖的去了上房。正巧遇到剛剛進院的敬民,讓他去請秦夫子來家里。
苗氏原本捂著臉哭泣,看到雪梅出了西廂房,突然停止了哭泣,眼神中射出絲絲寒意。
上房的門,不知何時關緊了。雪梅 的一聲推開了門,大聲問道︰
「爺,我大伯他到底想咋弄?為啥要把用來給我贖身的首飾送給了王家當聘禮?」
「啊?」劉承志猛的抬起頭,吃驚的看著雪梅,「閨女,你說啥?」
劉老爺子頓時慌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