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梅趴著門縫悄悄的向往張望,只見中年人一臉的踞傲,緩緩的邁著四方步,跟在劉老爺子身後。劉老爺子臉上帶著臉,謙恭的引在前面引路。
麗質微張著小嘴,半晌後在雪梅的耳邊低語︰「這是王相公?好威嚴啊……」
雪梅看了眼麗質,卻沒有說話,繼續透過門縫往外看。
四方步有什麼可威嚴的?不過就是拿拿架子罷了。真正的官員,都是不怒自威,從里到外散發一股官威。這股官威,沒有做過官員的王秀才是無論如何也學不到的。
劉承業滿面春風跟在王秀才身後,眼楮卻是緊緊盯著他的腳下,不由自主隨著他的步伐緩緩移動。
敬東一臉的傻笑,眼神只往在媒人身後那個體態婀娜的姑娘身上瞅。
姑娘瓜子臉丹鳳眼,兩彎柳眉斜飛入鬢,黑亮亮的眸子在杏眼盈盈打轉,不時偷眼往敬東這里看去。每一次和他目光相接,敬東都會傻笑幾聲。
顯然是真心喜歡這位姑娘。
刑氏站在窗前,看著王秀兒,莫名其妙的嘆息了一聲。
「娘,咋了?」雪梅扭過頭問道。
這姑娘眉頭已開,顯然不是姑娘了……刑氏不好和雪梅明講,便搖了搖了頭道︰「沒事,我就是看著這姑娘確實年齡比你敬東哥大些,心里有些難受。」
「說是二十五六了,」雪梅說了這句話便又回過頭,低低的贊嘆,「她皮膚保養的真好!若是不明說,還以為她只有二十歲。」
雪梅和敬東很少接觸,也從來沒有過明面上的爭執,倒是真心為他高興。雖然大房曾把雪梅賣掉是為了替他娶媳婦,可是,他畢竟是小輩。相信也不是他主動提出來的。
劉老爺子皺了皺眉,看到院子里只有饒氏領著三個兒媳婦,幾個孫女只有芳蘭扶著饒氏在場,臉色陰沉了下來。
饒氏向他使了個眼色。隨即笑盈盈的上前,說道︰「親家,你來了?快請屋里坐,屋里備好了熱茶糕點,擎等著親家呢。」又和媒人打招呼。
王秀才從鼻子里哼了一聲,微微頜首,並不和饒氏說話。隨意的看過去,眼前驀一亮,死死的盯住了芳蘭。芳蘭與他目光相接,瑟縮了一下。往饒氏身後躲了躲。
「親家,請進屋!」劉老爺子笑著將王秀才往屋里請。王秀才點點頭,背著手往堂屋走。
饒氏又走到王秀兒的身邊,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眼。確實比敬東看著大些,可是她肌膚細女敕。面容俊美。又伸手將王秀兒的手托了起來,輕輕一捏,只覺得手中滑膩柔軟,不由得笑出聲來。
伸手把不情不願的芳蘭拉了過來,介紹道︰「這是我長房孫女,叫芳蘭,你們姑嫂倆人見見面。」
王秀兒臉上掛著得體的笑容。斂衽為禮盈盈下拜,口中喚了一聲祖母又喚芳蘭為妹妹。
「!」饒氏咧著嘴,臉上是掩飾不住的疼愛。
「來,屋里坐,屋里坐!」饒氏左手拉著芳蘭,右手拉著王秀兒。樂呵呵的往里走。
連氏站在婆母身後正等著王秀兒向自己見禮呢,卻不妨饒氏直接將王秀兒拉走了。怔了一怔,隨即緊跟著饒氏往堂屋走。
段氏便扶著病中的苗氏,也隨著她們進了堂屋。
眼看著院子里瞬間就沒有了人,雪梅拍了拍麗質的肩膀。向外指了指。又向著刑氏嘻嘻一笑,拉著麗質的手就往堂屋後窗那里跑去。
刑氏搖了搖頭,一把拉住要跟她們一起听壁角的翡翠。
「嬸帶你去灶房,他們在說話,咱們去燒水。」
堂屋里,劉老爺子和王秀才並排坐在上首,劉承業笑意盈盈的站在劉老爺子身後。劉承貴身體不好,捂著胸口臉色臘黃,劉承志和劉承禮一左一右架著他,拿眼往劉老爺子那里看,期望他開口讓幾個兒子坐下。
劉老爺子恍若未覺,以手捋須,微微而笑。王秀才和劉老爺子說著話,時不時的往芳蘭那里看去,目光奇異,閃爍不定。
饒氏拉著芳蘭和王秀兒,坐在四圓腿黑色雕花撥步床上,連氏和段氏苗氏站在她們身邊。段氏和苗氏也是習慣了的,可是連氏向來在饒氏面前得臉,今天王秀兒都有座了,她這個做婆母的卻沒有座。只覺得一張臉燒得慌,渾身都不得勁起來。
媒人站在屋子正中央,巧舌如簧地向著雙方說對方的好處。
「這劉家的大少爺,一看就是一個忠厚老實之人,將來自是會疼愛媳婦!這王家的大姑娘,一看就是個有富之人,將來必是能旺家旺夫,夫妻美滿,子孫滿堂……劉王兩家結親,那是最合適不過的了。」
「敬東哥以後怕是夫綱不振了……」雪梅躲在窗下微微嘆息。
光看今天這座次就可以看出來,劉家將王秀才的地位擺得非常高。畢竟,普通的農家能有幾個娶得上秀才之女?劉老爺子高看王秀才一眼這無可厚非。只是王秀兒的公婆,居然只落得一個陪站的地步,以後王秀兒哪里還會尊重他們?
果不其然,王秀兒在劉承業和連氏身上巡視一番後,不屑的撇了撇嘴,轉過身奉承起饒氏來。
饒氏是真心喜歡王秀兒,刻意想讓芳蘭和她親近,多次引著倆人說話。芳蘭有苦難言,她只要一抬首就看到一道炙熱的目光,只得盡力往饒氏身後藏,拉了幾次也沒有把她拉出來。
王秀兒臉色微微一沉,又堆滿笑容。
「你這孩子?」饒氏輕拍了芳蘭一下,將她拉到身前,「你和你嫂子好好說說話,將來你們就在一塊住了,這相處的日子長著呢。」
芳蘭被饒氏這一拍,突然驚醒了過來,急忙描補,「我是一見到姐姐……啊不,嫂子長的如此美貌,氣度又如此的好。自形慚愧,不敢往嫂子身邊湊呢。」
一句話,便將自己的窘態給遮掩了過去,反而突出了王秀兒。
雪梅在窗外不停的點頭。
芳蘭還是挺會說話的,她雖然平時在家里霸道些,有些不知輕重。可是看她說的這句話就可以知道,饒氏平時沒少教她。
王秀兒矜持的笑,拉著芳蘭的手就道︰「妹妹說的哪里話來?我見到妹妹花容月貌,猶如見到廣寒宮主,心里愛惜還來不及,哪里會怪罪妹妹?我舍不得!」
「妹妹這雙手真漂亮……」王秀兒說著便褪下了自己手腕上的金釧子往芳蘭手上套去。
「哎喲,這可使不得!」連氏眼楮眯成了一條縫,假意阻攔道。
饒氏的臉,‘呱嗒’一下就耷拉了下來。苗氏和段氏的眉頭挑了挑,看向王秀兒的目光里全是玩味兒。
雪梅有些後悔了,剛剛就應該跟著進堂屋,這好戲才剛剛開演!